斷墻后的血跡像暈開的胭脂,蜿蜒著爬過凹凸不平的磚縫。陳風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攥著小靈的手腕,繃帶被他胡亂繞了七八圈,活像截廢棄的繃帶卷纏在她細得離譜的胳膊上。他顧不上嫌棄這幼稚的止血手段——至少當她蒼白的指尖突然抽搐兩下時,他能隔著粗糙布料感受到那點若即若離的脈搏,像風中垂死的蝶翼。
血在他掌心凝成溫熱的膜,粘稠得能拉出絲。小靈平日總愛用發燙的指尖戳他肋骨,此刻這溫度卻像塊融化的蠟,明明該是瀕死的冰涼,卻燙得他指尖發顫。媽的,這丫頭連體溫都在騙人。他低頭湊近她鼻尖,呼吸雖弱,但那股帶著硝煙味的檀香氣還在——這讓他緊繃的肩頸肌肉突然卸了半分力道。
東側槍聲陡然密集,子彈尖嘯著劃破殘陽,在廢墟間撞出藍紫色的電火花。陳風喉結滾動兩下,指甲掐進掌心血肉里。灰衣人包圍圈正在收縮,那些機械改造人的義眼閃著幽藍的光,像狼群環伺獵物時交相輝映的瞳孔。
"阿飛!"他抓起通訊器的動作幾乎掀翻了地上的醫療包,金屬外殼磕在磚石上發出悶響。指腹摩挲著通話鍵,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訓練時,阿飛用冰敷貼貼著眼睛哀嚎"老子眼睛要瞎了"的蠢樣。通訊器接通瞬間,他的聲音比預計中更沙啞:"東側缺口,三個火力點,全給我釘死。"
阿飛那邊傳來撕開膠布的聲響:"你當我神仙?對面有重裝甲兵......"
"西側能量樞紐。"陳風用牙齒咬開戰術腰帶的搭扣,動作大得扯到了肩頭的舊傷,"炸了它,我們三十秒內撤離。"他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記憶閃回昨夜小靈半昏迷時揪著他衣角說的話——"別碰西側塔樓,那里會吃人"。她的睫毛在監視器燈光下顫動如蝶翼,可體溫計顯示的數值卻在瘋狂跳水。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兩秒,阿飛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你一個人?"
"王虎和老刀跟著。"陳風低頭看著小靈,她蒼白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指尖在他手腕劃出極淺的痕跡。他突然笑了,笑聲混著硝煙味飄進話筒:"而且,我帶著盼頭呢。"他的手指拂過她散亂的額發,那里還沾著半片焦黑的彈片,"等回基地,你欠我三頓火鍋。"
戰術部署異常順利,或者說,順利得反常。阿飛那邊制造出強攻的假象,灰衣人的火力果然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般向東側傾瀉。陳風帶著兩個傷員貼著生銹的水管匍匐前進,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細長,像三根隨時會折斷的針。
"頭兒,熱成像掃描。"老刀的***管突然發出紅光,投影在殘破的幕墻上是道血紅色的扇形,"十二點方向,三臺自動化炮臺。"
陳風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喉間泛起鐵銹味。他想起二十分鐘前扶住小靈時,她后頸滲出的冷汗浸透了他的作戰服。此刻他的后背又泛起同樣的寒意,可掌心的溫度卻灼燒如火。蹲身時作戰靴踩碎了半截燒焦的電路板,"咔嚓"聲讓他心臟漏跳一拍——這聲音和方才小靈手腕滲血時繃帶崩開的響動,如出一轍。
"擾亂敵陣。"他扯開戰術背心的帶子,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脈沖手雷,"喂,那邊的老鐵們!"故意捏著嗓子喊話的剎那,熱成像顯示器上閃過兩道交疊的影子——是灰衣人和敵方守衛短暫地對視。敵方守衛肩章上的軍刺徽章泛著冷光,下一秒,兩道彈道便在空中撞出了火花。
他攥緊最后一枚EMP手雷沖向炮臺,發燙的金屬外殼硌得掌心生疼。自動炮臺的紅外瞄準線像蛛網纏住他的四肢,耳機里傳來王虎壓低的咒罵:"媽的這畜生會拐彎!"陳風突然縱身躍起,背包撞上傾斜的鋼板發出悶響,他借著反作用力撲向炮臺基座,EMP手雷精準卡進散熱孔的瞬間,世界變成詭異的靜音。
三十秒倒計時在視網膜上跳動,陳風扯下戰術腰包里的定時炸彈時,血珠突然滴在***上。暗紅色的液體在數字"27"的位置洇開,像極了小靈嘴角那個被手帕擦不凈的血痕。當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掀飛他時,恍惚間他看見爆炸中心騰起一朵血紅色的蘑菇云,又仿佛是小靈發梢跳動的燭火。
阿飛撕心裂肺的吼叫被耳鳴削減成雜音:"你他媽真的炸了?!"陳風跌坐在斷墻后,后背傳來灼燒的痛感。小靈腕間的繃帶不知何時崩開大半,暗紅的血跡蜿蜒成蛇,正一滴一滴墜在他劍柄的凹槽里。
那柄通體烏黑的古劍突然震顫起來,劍身浮現出蛛網般的金色紋路。陳風的手像被磁鐵吸住般無法松開,鮮血順著紋路游走,在他眼前拼湊出半幅古老的星圖。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爆炸掀起的碎石雨點般砸在鋼盔上,他卻只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著劍身嗡鳴,震得耳膜生疼。
"小靈......"他盯著滲血的繃帶喃喃,劍柄熱度突然飆升,燙得他五指發麻卻不忍松手。星空紋路在鮮血滋養下愈發璀璨,廢墟另一端突然傳來機械齒輪瘋狂轉動的聲響,被炸開的能量樞紐遺址正升起一道光柱,照亮了小靈死死扣住他手背的蒼白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