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祎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姜蕪知道,他們的第一次交鋒,她贏了。
上帝視角,勝過這些天之驕子,就是這般簡單,姜蕪真的很想要沾沾自喜一下,可惜了,上帝視角有限,畢竟,后世編纂的史書,不可能事無巨細的寫到每一個人,哪怕是人物傳也不甚明晰。
畢竟史書也是人編寫的,只要是人,就會不可避免的帶上主觀色彩,參照在撰寫史記一事上地位斐然的司馬遷,他的史記雖然備受推崇,但實際上,也帶著主觀色彩。
寫實,很多時候,可能才是這些文字之中隱藏的最大的問題。
即便如此,她還是將系統那能買到的史書都惡補了一遍,還時不時的翻看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也得結合現實,分辨哪些是事實,哪些是杜撰。
她可經不起一點杜撰的“史實”。
所以,她也就這個時候能冒出一點微妙的優越感了, 看著一個聰明人被一句話打敗的樣子。
怪不得大家都想要當聰明人呢。
眾人皆醉我獨醒,當這一句話不是代表嘲諷的時候,那其實是一個聰明人最大的自得和驕傲。
姜蕪看著眼前的謝祎。
“汝想要當皇帝?”
謝昭和謝明朔的容貌倒是相似,都偏向于冷肅的硬漢將軍的類型,但三皇子謝祎卻和他的父兄截然相反,應是更像娘一些,生了個風流公子模樣。
這樣的人,的確很具有迷惑性,至少,他就騙過了所有人。
“神女這話倒是說笑了。”謝祎端起茶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知該給這位神女什么樣的答案,所以,他是想,還是不想?
可觀之剛才神女所言,他好似,沒必要在這里,在這個人面前說假話啊。
“神女娘娘不在乎名利,是因為這些東西對您來說唾手可得。”
祂若想要當皇帝,父皇都得讓位。
“可神女娘娘,我等只是凡夫俗子,沒人不想當皇帝。”
“你們凡人的確很看重那把椅子。”神女饒有興致,“雖說在吾看來,不過都是燒火的木頭罷了。”
這話,謝祎不敢接。
“但其實,神女娘娘說錯了,我并不比皇兄合適。”謝祎難得輕松,這些話,他已經憋在心里很久了,不敢跟任何人說,現在,終于可以一吐為快了。
“吾,說錯了?”神女看著他。
“是,若是沒有神女出現,或許我的確比大哥合適,大哥雖文韜武略,也是打過仗的人,卻太仁善了些,他斗不過世家。”
除非一口氣全都殺了,姜蕪冒出個想法,說起來,這事也不是沒人做過啊,那位黃巢大哥,可是拿著氏族志當殺人名單使的。
但現在恐怕不行,現在的世家可還沒衰落下去,在戰爭之中明哲保身,積累的財富,怕是能抵得上皇帝幾個國庫了。
“但現在,有神女娘娘在,我想父皇會留一個海晏河清的江山給皇兄的。”謝祎看著眼前的身影,祂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出現,便足以改變很多人的人生了。
就像是現在的他一樣。
“那,汝要放棄?”神女看著他,卻并非好奇,而是篤定。
謝祎搖頭,“不,削弱世家,我勢在必行,我是皇子,謝家才是這天下的主人,沒有皇帝被臣子左右的道理。”
姜蕪大概明白了,這位怕是被世家威脅裹挾了,故此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世家卻也沒想到,這位三皇子傲骨錚錚,如今對他們,只有被脅迫控制的怨恨。
太驕傲的人,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人生被他人隨意左右的,謝祎就是這樣的人。
他同世家下了一場大棋,哪怕謝祎死了,這場棋都會繼續進行下去,或許他真的順利瞞過了所有人,也或許有人發現了,卻選擇了緘默不言。
但百年之后,世家豪強開始不斷收縮勢力,成為世家分崩離析之始,謝祎的一生,才被史學家拾起評判。
姜蕪不知該怎么形容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太過復雜厚重,一兩句話還真的無法形容。
不對,她遇到的這些攻略目標,好像就沒有簡單的吧。
她居然還憐憫別人,她才是最需要被憐憫的那個吧。
“更何況,世家連皇子都能肆無忌憚的伸手,可想而知,他們的勢力范圍有多大了,這樣的存在,無論是對皇帝,還是百姓,都是禍患。”
謝祎自傲,他看透了這一點,知道或許連他父皇都要暫避鋒芒,否則當初就不會娶了他母妃,還第二年就生下了他這個三皇子。
既然其他人做不到,那就讓他謝祎來做。
世家想要利用他,卻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執棋的人
謝祎自覺沒人能看得透,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被世家哄騙的團團轉,除了,眼前這位,只是一個照面就看透了他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可以說的毫無顧忌,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無人能阻。
神女只是聽著,一言不發,也或許是不在意。
“所以,哪怕你當不了這個皇帝,甚至為了謝昭鋪路,你也要去做?”神女饒有興致的盯著他。
“總要有人去做的,既我能做,那為何不去做。”
“哪怕無人知曉?”
謝祎默了默,“我倒也沒有那么圣人,好歹也要留下些東西吧,總歸我也付出了許多。”
“人之常情,不過,天地問跡不問心。”
神女起身,“汝的賠禮,吾收下了。”
謝祎方才想起,哦,今日他是來賠罪的,這就算是成了?
“上一次惹得國師不悅,可是因為有世家之人跟隨在側,國師有意讓我獨自前來?”
神女看了他一眼,“不,因為那一次,爾等的確擾了吾休憩。”
謝祎語塞,是了,他謝祎何德何能啊,能讓神女娘娘為之謀劃。
“今日之事,還望神女……”
謝祎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保守秘密?忘了此事?
“吾不插手人間事,便是那個龍椅之上今日就換了個人坐。”神女把玩著手中的花枝,“也同吾無關。”
謝祎頷首,“那,謝祎告辭。”
謝祎走了之后,系統報了攻略進度,二十五,相當不少。
“宿主,你就見一下他,就能漲好感度?”
“不,我還聽了他最大的秘密。”
姜蕪眨眨眼,“他的確瞞了很多,可做了這樣的事,是需要他人認可的。”
否則,這漫長一生,只有自己躑躅獨行,未免太孤寂了一些。
有一個了解他的人出現,便注定占據一個極重要的位置。
姜蕪深吸一口氣,就是這些人的幺蛾子太多了,只能說,她又驗證了一句至理名言。
錢難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