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謝清和所想,這一封折子送到她父皇面前之后,當天,父皇就宣召了她和周知瑾。
謝明朔沒有問她們是如何想的,也沒有問她們是如何打算的,只是直言,“這會很難,朕可以給你們機會,但也僅限于此。”
讓他為了這件事和整個朝堂作對,那是絕不可能的。
而且神女雖然開了口,卻只是一句話,并沒有直接涉及朝政啊。
祂隨口一言,對凡人來說,不知要面對多大的艱難險阻,偏偏,謝明朔是兩邊都得罪不了,當初打天下的時候,只覺得艱難,但沒事,贏了就好,誰知,現在坐天下了,卻更是左右為難。
而且還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左右為難,他這個皇帝,當的跟個孫子一樣,謝明朔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和皇后絮絮叨叨,鄭子君有時候不耐聽他說話。
“那陛下直言不諱,就同國師說,不想同祂玩了,我看著,國師也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
謝明朔哼哧了幾聲,“朕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他比誰都清楚,若非是這位看似頑劣的神明,哪怕是當上了皇帝,也有許多是他這個皇帝都觸及不到的。
謝明朔原本只是一位開國皇帝,但神女在,他甚至能在史書之中書寫一筆千古一帝,這樣的誘惑,謝明朔如何能拒絕?
鄭子君也知道,謝明朔只是抱怨兩句,如果真的要讓他疏遠神女娘娘,其實他比誰都不舍。
所以在朝中為新的田政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周知瑾悄悄領了她的官職離京了,而謝清和也開始在京中走動。
謝清華第一個拉攏的,自然是她未來的駙馬,雖然說,韓子瑜完全不需要她拉攏,她去尋韓子瑜的時候,韓子瑜正在和人吵架,謝清和便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等到里面安靜下來了,她才進去。
謝清和只瞧見了一個匆匆而去的背影,還有一個眼含怒氣的宋策,宋策這般性子,竟還會生氣。
宋策看到謝清和,喊了一聲公主,隨即冷著臉落下一句,“那小子想要尋死是吧?好,那就讓他去吧,咱誰也別攔著。”說完一甩袖走了。
謝清和看著一臉左右為難的韓子瑜,“這是怎么了?那是誰啊?”
“時硯。”
“時祭酒家的公子?”時硯這個人,謝清和還是聽說的,卻并非是什么好事,因著這位時祭酒家的公子從來不愛念圣賢書,反倒更喜奇技淫巧,且還和墨家不同,反倒更像是那些方士所弄出來的騙術。
父皇登基之后,第一條政令便是禁了這些騙術,前朝皇宮中的方士更是現在還關在牢中呢。
時硯此舉,根本就是將時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可時家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始終無法將時硯這個性子掰過來,便只能放任自流了。
但謝清和猜測,時家這個時候安分守己,因著這個小兒子惹得父皇厭棄,或許就是時家想要達到的目的。
畢竟,當初……
“時硯怎么和你們吵起來了?”
韓子瑜搖搖頭,讓人去給謝清和準備茶點,這些事,倒也沒必要瞞著謝清和。
“因為他要去告御狀。”韓子瑜很頭疼的說出這句話,謝清和眨眨眼,像是沒有聽清楚,“什么?”
“時硯,有一個教授他這些事情的夫子。”韓子瑜有些為難的開口“現在正在陛下的天牢之中呢。”
謝清和倒是想到了一件事,為何時硯這么著急,前些時日,父皇已經簽了今歲秋后問斬的折子。
“父皇一直想要昭告天下國師的身份,但在那之前,這些坑蒙拐騙的方士,父皇必然是不會留下的,畢竟,這可是前朝最大的罪狀。”
韓子瑜點頭,“所以,這不是故意去惹怒陛下嗎?宋策知道之后,便想要讓他清醒些,最后兩個人吵了一架,公主也瞧見了,不歡而散。”
“和兄長說了嗎?”
韓子瑜搖搖頭,“沒有,這種事,太子也不好開口說什么,何苦在這個時候連累太子?”
“時硯,若是為了自己的夫子,這個時候不想著撇清關系,反而試圖營救,倒也算是情深義重了。”
謝清和搖頭,“但這個身份,實在是不好弄。”
根本就是等同于送死,還要惹的父皇不快。
“所以,時硯想要去尋另一條路。”
謝清和幾乎沒有猶豫,就想到了在這大宣,除卻父皇之外,還有誰可以左右父皇的意見,“他想要去求一求國師?”
“嗯,那是唯一一條生路。”韓子瑜看著她,“對時硯來說。”
謝清和若有所思,“你覺得,時硯可以說服國師?”
“國師的事情,誰能說得準?”韓子瑜忍不住皺起眉,在他們看來,時硯根本就是走了一條死路,可這個人卻一如既往的固執。
國師,的確是可以改變父皇的決定,可國師那般的性子,時硯能依仗什么,好來說服國師呢?
謝清和在猶豫,這是不是她出手的機會?
如果時硯真的說服了神女,那些方士就是一個全新的勢力,而且還是燙手山芋,沒有人會去爭搶,她來接下,也不會有人多言。
前提是,時硯說服了神女娘娘,以她對神女的了解,如果神女娘娘點了頭,那那些方士,就不會只是騙子那么簡單。
一瞬間,謝清和想了很多很多事,許多念頭一并涌上了腦海。
韓子瑜看著人匆匆而來,然后說了幾句話,又帶著隱隱的期待匆匆而去,徒留一個不明所以的韓子瑜。
“這一個個的,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時硯有些垂頭喪氣的走在路上,時硯的性子有些呆,他從小就是家里最容易被忽視的孩子,他也不會討人喜歡。
直到他見到夫子,夫子教授給他的東西,很特別,別人都說那是騙術,是上不得臺面的三流手段,可他卻不覺得,他覺得,那是一個更加奇特的天地。
夫子對他而言,更是亦師亦父,他如何能放棄?可去尋陛下,陛下不喜,甚至厭恨方士,他去了,也只是自尋死路。
可國師那邊,他這個身份,如何有資格去見國師啊。
一輛馬車停在時硯面前,車窗半開。
“祂喜歡有趣的人和事,與身份地位無關,端看,你能不能引起祂的一絲興致。”
只有一絲,你便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