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周芙萱坐在藤制秋千上,微微搖晃。
裴延徹站在距離她一米的位置,注視著她。
兩人一動一靜,相持了很久。
“你能仔細跟我說說你從小到大的經歷嗎?”裴延徹終于忍不住開口。
秋千停止擺動,周芙萱抬起頭,眸光盈盈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不是已經把我的過去挖了個底朝天嗎?”
裴延徹:“那些都是外人的口述,我想聽你親口說。”
周芙萱輕笑,“你不怕我騙你了?”
“往輕了騙?還是往重了騙?我想不到,你還有什么理由騙我。”
周芙萱再次輕笑,“說也是,我都慘成那樣了,還能怎么騙你。”
“我不知道你都從村民口中了解到什么,但應該也差不多了。”
“我不想自揭傷口,把好不容易淡忘的過去,再一五一十告訴你。”
“不過你既然那么好奇,我有好幾本日記本,里面清楚地記錄了我的心路歷程。”
“當初逃跑,我都帶上了,我可以給你看這個。”
既然裴延徹會因此心疼她,給他多看看這個,對她來說,百利無一害。
裴延徹關注點并不在日記本上,“你說的逃跑是十七歲那年嗎?”
“嗯,對啊。”周芙萱語氣輕松。
裴延徹:“你那天說逃跑是因為那家人要將你賣掉,后來遇人不淑又差點被賣。”
“這個差點將你賣掉的人是誰?”
周芙萱想起這個人就來氣,“她叫孫瑩,裝知心大姐姐接近我。”
“在取得我的信任后,趁我高燒,一碗迷藥給我灌暈拐走。”
“她跟團伙打算把我賣東南亞的**。”
裴延徹原本略微蹙起的眉心更緊了幾分,“那你是如何脫險的?”
周芙萱猶豫了會,還是決定如實回答。
“同行的女孩里,恰好有一個黑道大佬的女人,我為了救她挨了綁匪一腳。”
“她特別感動,所以在她男朋友來救她的時候,順道把我給救了。”
“她男朋友還將那幾個綁匪打個半死,可惜讓孫瑩那女人提前跑了。”
裴延徹看她的眼神越發復雜,忽然問道:“有孫瑩的照片嗎?”
“有照片。”周芙萱微仰著頭,“不過她可不好找,都失蹤好多年了。”
這些年,她都沒放棄找孫瑩,但這人跟蒸發了一樣,沒一點蹤跡。
“沒有我找不到的人。”裴延徹語氣森然。
周芙萱沒有深究,立刻拿出手機,輕點幾下,“好啦,照片發你了。”
有人幫忙,總比孤軍奮戰強。
裴延徹取出手機,點開屏幕,瞬間被照片中的少女吸引了全部目光。
照片里。
少女站在樹蔭下,穿著臃腫的棉服和長裙,也遮不住高挑的身姿。
她手上拿著糖葫,笑得眉眼彎彎,青澀得像是枝頭未熟的杏子。
而她身邊站著一個姿容普通的女性,三十歲上下,溫柔的笑容里透著算計。
裴延徹的眼神頓時陰沉了下來,眸中的戾氣隱隱翻涌。
周芙萱輕輕晃動著秋千,“那時候我才十八歲,水靈靈的年紀,很漂亮吧。”
裴延徹眸中的戾氣瞬間消散了大半,目光在她和照片之間游移。
其實現在的周芙萱更漂亮,渾身透著成熟女人的魅惑和風情。
但照片中的少女有種天然去雕飾的美。
尤其是那一頭柔順的黑長直,配上一張清純的臉,怎么都想不到一年后,會以性感形象勾引他。
周芙萱沒看他,繼續自言自語。
“那天是我的生日,孫姐帶我去游樂園玩。”
“我長那么大,還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所以把能玩的項目都玩了個遍,特別開心。”
“在準備離開的時候,拍下了這張照片。”
裴延徹望著她,脫口而出,“都過去了,你不會再回到那樣的日子。”
“對啊,都過去了......“周芙萱笑了笑。
長久的沉默后,裴延徹喉結滾動:“那你想找到你的親生母親嗎?”
秋千突然停住。
周芙萱眼睫顫了顫,“我當然想見她。”
她的聲音很輕,“尤其小時候,我每天都會幻想媽媽回來帶我離開。”
“自我懂事以來,我就知道她是被拐來的,所以我不怪她丟下我跑了。”
“相反我還很慶幸她跑了,可以跟家人團聚。”
“但隨著我長大,我意識到不對勁,甚至懷疑媽媽真的跑了嗎?”
“比起她不要我,或是憎恨我這個罪證,我更害怕她當年根本沒逃出去。”
“這些年,我不斷打聽她的消息,只想確認她是否活著,但一無所獲。”
聽到‘罪證’二字,裴延徹眉心蹙了蹙,“你是無辜的,不該這么說自己。”
周芙萱扯了扯嘴角,她怎么能算無辜呢。
“你應該知道我是村民口中的野種吧,母親在被周文買下之前就懷了我。”
“所以母親很可能是在轉賣的過程中受了那些人侵犯,才有了我。”
她的情緒越來越低落。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真的找到母親,我可能連跟她見面的資格都沒有。”
“畢竟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她最痛苦的證明,我不該這么殘忍。”
裴延徹走上前,將她摟進懷里,輕撫著她的頭發。
“我審問過周武,在他的口供里,你母親很愛你,還會抱著你唱歌。”
周芙萱猛地抬頭,“你說的是真的嗎?”
周家人從不在她面前提起母親的正面細節。
每次都是媽媽跑了,媽媽不要她了......
以至于她認為自己是被媽媽討厭的孩子。
裴延徹低頭看著她,“當然是真的。”
“而且我在他口中得到了一些有關你母親的線索。”
“我會幫你找到她,至于見不見面,以后再說,你不用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