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津似有所感,突然抬頭,正好對上了女兒凝視的目光。
兩人都怔了一下。
司明津很快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
“茶泡好了。”他將品茗杯遞到女兒面前。
周芙萱雙手接過品茗杯,鼻息間傳來淡淡的茶香,低頭抿了一口。
隨后點了點頭,“這茶越品越香。”
司明津注視著她的動作,眼里滿是復雜的情緒。
對于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他至今都不知道該用何種心態(tài)面對。
“小瑾,回司家這段時間,還習慣嗎?”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些。
周芙萱放下品茗杯,微笑著點頭,“我適應得很好,謝謝司伯伯關心。”
標準而客套的回答,像在應付一位不太熟悉的長輩。
司明津眼底閃過一抹失望,隨后嘆了聲,“小瑾,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
“你怨我沒能早點找到你,讓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
周芙萱手指微微收緊,面上卻沒有顯現出異樣。
“司伯伯言重了,現在討論怨與不怨,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明顯的距離感。
“換個樂觀的想法,至少我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活下來了,不是嗎?”
話音剛落,書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司明津抬眸看向她,深吸了一口氣說。
“小瑾,雖然你不承認,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恨我的,恨我沒能保護好你。”
“你可以罵我,可以沖我發(fā)脾氣,但請不要叫我‘司伯伯’,好嗎?”
“我是你父親,每次聽到你喊我司伯伯,我的心就像被刀剜一樣,錐心的痛。”
周芙萱在心里冷笑,眼神卻是破碎的,“您知道我為什么喊您司伯伯嗎?”
不等司明津回答,她又繼續(xù)反問:“您是不是覺得我在膈應您?”
司明津微張著嘴,欲言又止。
他確實覺得女兒心里對他有怨恨,所以故意喊司伯伯膈應他。
周芙萱心里了然,輕輕搖了搖頭。
“因為我對司伯伯的第一印象很好,認為您是值得敬重的長輩。”
“可您一旦換成父親這個身份,我就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您了。”
“我的苦難是父親間接造成的,所以我很痛苦,我不想面對。”
“自知道身份以來,我都只愿意喊您司伯伯,就為了讓心里好受點。”
“只是沒想到,您卻以為我在故意膈應您。”
周芙萱眼眶一紅,刻意地讓聲音帶上哽咽,咬字卻無比清晰。
“不過您這樣想也很正常。”
“畢竟這些年,我為了活下去,確實沒能長成您期待的模樣。”
“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想活成阿凝那樣,成為爸媽的驕傲,可是......”
她頓了頓,“可是我的學歷不夠,即便我一直在進修,依舊得不到認可。”
司明津慌了,整顆心像是被什么緊緊攥住,“不,不是這樣的。”
“你能健康平安長大,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你無需跟任何人比。”
“你在爸爸心里就是最好的。”
見女兒沒說話,司明津著急地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抽屜里取來一個牛皮紙袋。
“小瑾,你看看這個。”他將牛皮紙袋推到女兒面前。
“這是什么?”周芙萱疑惑地問。
“你打開看看。”
她翻開文件袋,里面是一疊疊照片、警方文件、私家偵探報告......
每一頁都記錄著司明津尋找她的努力。
司明津:“小瑾,這二十三年來,我從未放棄過找你。”
周芙萱翻過一頁頁紙張,心情沉重,“那為什么你一直找不到我?”
她不相信憑司家的實力,找不到一個孩子。
司明津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眼底一片疲憊。
“我很想找到你,但我不能公開找你。”
“因為事情一旦曝光,會毀了你母親,也會毀了你。”
“所以我只能在可操作的范圍能做到極致。”
“實在是你的信息太少,甚至我都不能確定你是否還活著......”
“夠了!”周芙萱突然站起身,打斷了他的辯解。
她原以為會聽到其他苦衷,結果跟她猜想的一樣,她是被放棄的那個。
“司伯伯,您有很多苦衷,我會理解的。”
“今天理解不了,那就明天,后天,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理解。”
“因為我就是這么長大的。”
“但凡我任性一點,我就長不大了。”
司明滿眼心疼,“小瑾......”
周芙萱情緒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請不要再問我怨不怨你們了。”
“我不怨你們,我只希望你們能多愛我一些。”
司明津胸口傳來陣陣悶痛,站起身想伸手擁抱女兒,卻又不敢碰觸。
“爸,我真的好羨慕阿凝,我什么時候才能像阿凝一樣得到您的偏愛?”
周芙萱揚起小臉,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溫軟的語氣帶著略顯卑微的期盼。
這聲“爸”一出來,加上女兒可憐巴巴的表現。
司明津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將女兒擁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遍重復著,淚水打濕了女兒的肩頭。
“爸爸。”她輕聲喚道,嗓音微顫。
司明津將手撫上她的后腦,動作輕柔。
“小瑾,你不用跟阿凝比,更不用羨慕任何人。”
“你是我的女兒,我會加倍地對你好,讓你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你喜歡做生意就去做吧,爸給你開公司,到時候直接回集團接手產業(yè)......”
“爸,謝謝你。”周芙萱抽噎著回答。
卻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臉上哪還有半分悲傷。
在她準備再添一把火時,余光瞥見書房半掩的門縫里有一雙眼睛。
她一秒認出那是司凝的眼睛。
門外,司凝正透過門縫注視著他們,瞪圓的眼睛里帶著震驚和憤怒。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周芙萱沒有躲閃,反而挑了挑眉,仿佛在說。
【我演得好吧。】
她挑釁完,又重新靠回父親肩頭,緩緩閉上眼睛,仿佛哭累了。
司凝心底的憤怒噌噌噌往上漲,垂落在身側的手逐漸緊握成拳。
這個虛偽至極的女人!
“司凝,你趴在書房門口干嘛?”
“你是不是在偷聽?”
司宴清亮的大嗓門響起,瞬間打破了書房內溫馨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