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試了幾家公司之后,都沒找到滿意的。他又回到了鄉下父親所在的老家。
林更近回到這里已經好久了,回到這個生養他的地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條彎彎繞繞的村道,熟悉的屋檐下曬著的玉米,熟悉的父母絮絮叨叨的關心。
陌生的是,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長時間住在這里。
父親母親都上了年紀,身體還算硬朗??吹剿貋?,自然是高興的。
只是高興之余,眼神里總藏著一絲擔憂。他們知道他在外面離了婚,也知道他正在找工作。
在這個小村子里,能給兒子提供的幫助有限,除了燒幾道他愛吃的菜,把他的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他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默默地守著。
他每天打開電腦,繼續瀏覽招聘網站。沙市的網絡工程崗位就像他說的那樣,少得可憐。
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偶爾有幾個回復,要么是薪資低得離譜的初級崗,要么是要求高得他夠不著的資深崗。
他甚至嘗試了一些技術支持或者售前工程師的崗位,但面試機會依然寥寥。即使有面試,過程也談不上順利。
對方聽他說了之前的工作經歷,總會問到為什么選擇回沙市,為什么離開原來的公司。
他不能說是因為前妻要給別人生孩子才離婚,只能含糊其辭地說家庭原因,尋求新的發展。而一提到期望薪資,往往就沒了下文。
那種挫敗感像潮水一樣,一天天把他淹沒。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幾年的工作經驗是不是真的有價值,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做這一行。在這個小村子里,他的專業似乎毫無用武之地。
村里人需要的是修理家電、疏通下水道,或者誰家電腦壞了讓他看看,這些都是小事,跟他在公司里處理的復雜網絡問題完全不是一回事。
閑下來的時候,他會幫父母做些農活。跟著父親去菜地里除草,陪母親在院子里剝玉米。干活的時候,腦子里是空的,反而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只是這種寧靜并不能持續太久。夜深人靜時,那種對未來的迷茫和焦慮又會襲來。
一天下午,他坐在院子里發呆。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一只野貓小心翼翼地從墻頭跳下來,靈活地穿過院子。遠處的山上,有炊煙裊裊升起。這幅畫面突然觸動了他。
他拿出手機,隨手拍了一段視頻,背景是貓,前景是院子里的花草。然后他打開抖音,編輯了一下,配上了一段舒緩的音樂,隨手就發了出去。文案寫著:“小院里的下午茶。”
他以前很少用抖音,偶爾刷刷也是看些新聞或者搞笑視頻。發自己的內容,這是頭一次。發出去后,他也沒怎么在意,繼續刷著其他視頻。
接下來的幾天,他依然重復著投簡歷、等待、失望的循環。但他開始留意起身邊的農村生活。
村里的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說著他聽不太懂的土話;小孩子放學后在村道上瘋跑,笑聲清脆;
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淡淡的炊煙,混合著飯菜的香氣。這些場景,在大城市是看不到的。它們帶著一種古老而寧靜的力量,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開始嘗試拍更多的視頻。村口的老槐樹,樹干粗壯,枝繁葉茂,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田埂上,農民彎著腰勞作,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
雨后的泥土路,濕漉漉的,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草葉的清新味道。他把這些都記錄下來,配上或悠揚或寧靜的音樂,發到抖音上。
最初的視頻,播放量很低,只有幾十或者一百多。點贊和評論更是寥寥無幾。大部分是系統推薦的僵尸粉。但他沒有停下來。
或許是因為找工作太不順利,拍視頻成了他打發時間和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也或許是,他潛意識里覺得,這些質樸的畫面,總會有人喜歡的。
他開始研究其他農村題材的抖音賬號。發現那些受歡迎的視頻,往往不僅僅是記錄風景,還有人物,有故事,有生活的氣息。
他們會展示做農家菜的過程,會記錄與家人的互動,會分享一些農村特有的習俗或知識。
他嘗試著模仿。一天,母親在院子里洗衣服,他偷偷拍了一段。母親洗得很認真,搓衣板的響聲很有節奏感。他配上了一首老歌,發了出去。
這條視頻的播放量比之前的稍微高了一些,有幾條評論,問是不是他媽媽,夸他媽媽勤快。看到這些評論,他心里涌起一絲暖意。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視頻能引起別人的共鳴。
他又嘗試拍父親在菜地里澆水的樣子,拍母親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父母一開始有些不自在,讓他別拍。
但他解釋說只是記錄生活,讓他們別管。慢慢地,父母也習慣了他的鏡頭,不再那么排斥。
除了父母,村里還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比如村頭喜歡說笑話的李爺爺,比如養了一群雞鴨的王奶奶。
但他性格內向,不善于主動與人交流,更別說把鏡頭對準他們了。他覺得還是先從拍自己和父母開始吧。
他把手機架在院子里,拍自己坐在石凳上看書的樣子,拍自己幫父親搬東西的樣子。這些視頻,比起純粹的風景,多了一些“人”的元素。
播放量有了一點點提升,粉絲數量也從幾十個漲到了一百多。
他開始認真學習剪輯軟件。網上有很多免費教程,他跟著學,一點點掌握了加字幕、加特效、調整畫面色彩等技巧。
雖然還是新手,但做出來的視頻比之前粗糙的隨手拍要好多了。
晚上,他會把白天拍的素材整理出來,花幾個小時進行剪輯。這個過程是枯燥的,但也讓他找到了事情做,不再像之前那樣,除了投簡歷就是發呆。
他發現,當他專注于某個事情時,內心的焦慮就會暫時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