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炎當初還是山林小部的時候,祖輩口口相傳東方五千里有大野澤,不知其廣袤。
后來發洪水后,大野澤水上灌,水域面積一下子往外擴充了一兩千里。
可短短幾年,大野澤就干了。
滄海桑田的巨變,還是要適應適應。
沈燦沒有抓魚,他沿著干涸的大澤往深處走去,沿途看到有大水坑殘留的地方還會感應一下。
若水中有三階水獸就原地取材,堆砌一座石山,算是給族人立下的記號。
泥床上布滿龜裂的痕跡,裂痕中有著淺水,一些小魚搖晃著身子。
大野澤廣袤無比,沈燦也沒有目標,他走到哪就把石山砌到哪里。
一邊走,一邊用神識掃過泥床,有時候還會停下來挖一下。
還真有殘破的箭頭,斷裂的兵器掩埋在淤泥中,不過都已經失去了光澤。
大野澤存在的太久,這些東西在水下早就不知道泡了多久。
第一天,沈燦就從各處水域中發現了二階水獸超過兩百多頭,三階水獸七頭。
他這還只是沿著一路過來的,更廣袤的地方不知有多少。
入夜。
干涸的大澤內,大風呼嘯。
朝著東邊望去,能看到赤金色的火云在東邊天際翻騰,兩支大荒世界超級種族的混戰,堪比天災。
所過之處,大地一片瘡痍。
沈燦沒有點火把,繼續往前走著,繞過碰到的深淵水坑,想要看看能不能再尋到類似小龍魚那樣的瑞獸異種。
三天后。
夜晚。
尋了一塊高處盤坐休息的沈燦,突然抬頭朝著東北方向望去,他隨之起身仔細凝望了許久。
沒多久,他又尋了一個更高處遠眺。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一團幽暗泛綠的光在夜幕下一閃而逝。
隔日晚上,沈燦再次看到了綠光冒出了一瞬,一閃而逝,猶如鬼魅。
天一亮,他開始往后走。
沿著一路上做好的記號,走到半路上就迎頭撞上了帶人趕來的火樘。
“阿燦。”
看到沈燦后,火樘松了口氣。
大野澤的傳說太多,哪怕是干涸了,可很多地方依舊殘留下很深的水淵,有著水獸殘留。
“我將部族、屬民還有附庸部落都喊過來了,這么多的魚蝦水獸,要是都能儲存下來不知道得讓咱們吃多久?!?/p>
“咱們的族人按照你留下的記號走,其他部落就各自散開了,至于他們能抓多少就看他們自己了。”
火樘沒有插手附庸部落抓魚的想法,“阿燦,你可有什么發現?”
“把血咒衛和血海衛調過來?!?/p>
沈燦開口,之前看到的慘綠色光不像是好光,讓他聯想到了詛咒等陰寒類型的存在,他往回返的原因就是為了搖人。
作為廟祧,他不擅長和人打斗。
“對了,帶上足夠的獸油、柴火。”
既然是大野澤里面的東西,用火來對付應該沒錯。
“等等,將最近修煉猿樁法突破天脈的族人也一并喊來。”
火樘這一聽,就知道沈燦可能有所發現。
沈燦也沒有故作神秘,將夜幕下有慘綠光出現的事情說了一下,朦朧一片如同綠霧。
如今大野澤干涸,這里距離炙炎族地也不算遠,真有什么東西不可能放任不管。
“那咱們就在這里等人過來,抓魚的事情我交給火山和火岐了。”
出現了有可能影響部落的事情,火樘作為族長自然要想辦法解決。
他也沒有冒然說先去探探的話,在大荒能并肩上的事情,除非不得已就不要孤身做了,大家一起才更安全。
一行人來到了沈燦之前的位置。
入夜。
安營之后,眾人點燃了篝火,順道抓了幾條魚烤上。
火樘和沈燦坐在篝火西側和南側,正好可以往東北方向望去。
“我看咱們炙炎部幸好背靠大山,要是在北地,薊地,極有可能會受到金烏和夸父巨人大戰的波及?!?/p>
“我已經安排族人去渚水河更南方探查了,金烏火焰如此熾盛,連大野澤都干了,不知道北地和薊地之間的泥沼會不會也和大野澤一樣。”
火樘一邊烤魚一邊說,沈燦也不說話,只悶頭吃魚。
他吃完一條,火樘就把烤好的給他一條。
“真要是泥沼也干涸了,咱們和薊地之間可就再無阻礙。”
“同樣也將直面梟陽大族?!?/p>
“我的想法是,咱們在沒有弄清楚梟陽族的情況前,族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藏入山林之中?!?/p>
“嗯?!?/p>
沈燦囫圇著嗯了一聲,將冒著熱氣的魚肉塞進嘴里。
“來了?!?/p>
聞聲,火樘放下烤魚抬頭望去。
慘綠色的光在東北方向浮現,如同一片游動的霧氣上下翻涌。
“會是什么?”
沈燦舔了舔手指頭上滴落的油,“去看看就知道了,真要是什么殉葬陰寒之地,那就嘗試著燒了?!?/p>
“當然,真要是弄不了,咱們就舉族跑路。”
從金烏和夸父過境,沈燦突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大荒萬萬不能在一個地方死磕,這就沒有安全的地方。
炙炎剛剛晉升上部才幾天,金烏都飛出來了,這樣的超級種族各個都堪比人族中的頂級強者。
打不過,不跑就是個死。
至于祖廟,逼急了他回去就打造移動祖廟,走到哪里聯通到哪里。
幸好,人家一視同仁,沒有專注于對人族禍禍,看那樣毀天裂地的戰斗方式,估計南邊的梟陽族挺走運。
等了三天,族內武者到了,一頭頭裂山夔身上背著獸油囊,各種木柴等物資。
“走,去看看?!?/p>
火樘躍上了裂山夔,領頭前行。
……
干裂的泥床上,起伏林立的建筑群被淤泥覆蓋了一半。
當看到這片建筑群的時候,沈燦突然想到了干掉魭涪的時候,魭涪說陵魚伯部老家在大澤的事情。
眼前的建筑大部分都在淤泥下面,可露在上面的部分,依舊顯得十分高大巍峨。
一根根石柱足有丈許粗細,石殿房檐凹下去的區域還有水洼,有魚在水中跳動。
整片建筑看上去勉強算是正北正南方向,外圍檢查了一番后,沒有發現城墻類型的建筑,就是一片錯落而立的石殿群。
粗獷,巍峨,大。
“先遠離一些扎營?!?/p>
一行人離建筑群一里外,選了一處有石頭的高處安頓下來。
等到了晚上,大家可沒有心思烤肉了,連篝火都沒有點燃,一行人全神戒備的望向建筑群。
嗡!
本來應該深邃黑暗的夜幕,因為東邊天際那璀璨的金霞顯得很亮堂,子夜過后,古老的建筑群內輕輕一顫。
一縷縷玄光如煙一般彌漫起來。
升騰到了半空中后,和東方金烏釋放的金霞重迭,才泛起了淡淡的慘綠色。
此刻,近距離觀察的話,就是一股類似于水波的玄光。
“阿燦,你看那是不是個人?!?/p>
火樘屏氣凝神,望著其中的玄光中模糊的虛影。
“是祭靈嗎?”
這一刻,一縷縷玄光匯聚后,模糊的虛影越來越清晰,身穿獸紋甲,手握一桿長槍,身也如槍一般挺拔巍峨。
就是五官有些模糊,在玄光形成的霧氣中來回的走動,就像是在巡邏一般。
走著走著,突然玄光虛影突然定住,腦袋轉向了沈燦一行人的方向。
哪怕光影五官模糊,可這一刻沈燦、火樘,還有很多炙炎族人,都感覺此虛影在和他們對視。
一股強橫無匹的戰意,在這尊虛影身上洶涌而出。
“族長,我去?!?/p>
當火樘準備往前走兩步的時候,有族人先行一步。
“退回去?!?/p>
火樘呵斥了一句,然后看向了沈燦。
“我感覺到了純粹的戰意,這位前輩沒有惡意?!?/p>
火樘開口也是在問詢沈燦的意見。
沈燦對著火樘點了點頭。
看到沈燦的點頭,火樘心中底氣更足了,朝著前面建筑的入口走去。
當來到入口的時候,懸空的獸紋甲虛影落了下來,就像是守門衛兵一樣。
“來者何人?”
“炙炎部族長火樘。”
虛影上下打量了火樘一眼。
“進!”
火樘左右看了一下,踩著泥水就朝著建筑內走去。
建筑群雖說被淤泥覆蓋很厚,可隨著火樘進入之后,淤泥開始塌陷露出了一條路,直通中間的一座大殿。
“來者何人?”
外面,沈燦也靠近了建筑,守在入口的虛影再次詢問。
沈燦卻沒有回答,他往后退了幾步,又往前。
“來者何人?”
……
反復兩次后,沈燦退后數步,離開了玄光籠罩的范圍。
他的神識已經看到了虛影身上掛著的牌子,上面是一頭長著雙翅的蛟龍。
八千年前雍山伯部有一頭護族靈獸,跟著雍山伯南征北戰,號為雨師,是一頭覺醒了應龍血脈的蛟龍。
而雍伯侯麾下還有一位大將號為風伯,據說是一頭異獸化蛇。
只不過這兩頭護族靈獸后來都消失了,沒有人知道是和雍山伯一起坐化,還是遁入蒼莽山林了。
正因為這兩頭護族靈獸,雍山伯部族人身份玉牌的兩面上,分別有著化蛇和應龍的獸紋。
這些隱秘,也是沈燦在祖廟的時候,翻閱尋到的典籍知曉的。
由此可見,這片建筑群十有**是雍山伯部留下來的了。
八千年前雍山伯部確實是打到了巨岳山脈這里,留下一座建筑倒也在情理之中。
沈燦繼續思索著魭涪的臨終遺言。
陵魚伯部立族三千六百年,遠遠晚于這座遺跡出現的時間。
從時間上來看,陵魚伯部應該有很大的可能知道這個地方才對。
每當有洪災爆發的時候,陵魚伯部都會組織東狩,真有可能是來這里。
……
差不多等到黎明時分,火樘從遺跡中走了出來,手中抓著一枚銅印,上面有著猙獰虎頭。
駐守在入口處的虛影,也隨著陽光出來消散不見。
火樘將手中印信遞給沈燦看,上有‘敕命司兵’。
“有一位看不清楚的身影授我萬夫長一職,對了,還讓我和一群人打了一架,沒打過。”
說道沒打過的時候,火樘下意識不好意思了一下。
他感覺自己修煉了炙炎刀之后,戰意如虹,可和他交手的那幾道身影,各個都不比他差。
“對了,還給了一門烈陽梟首刀,比我修煉的炙炎刀威勢更猛也更精妙,我的炙炎刀就好像脫胎于這門烈陽刀。”
話音落下,火樘就看到沈燦手中也多了一枚銅印,只不過要比他剛剛獲得的小一號。
“這枚是當初在上湖部落得到的?!?/p>
兩人經過比對,兩枚印材質相同,個頭一大一小。
“族長,有巫器有武道法門,族中這么多武者是不是都喊來試一下。”
火樘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快速的吩咐族人去把火山等一行修煉天賦不錯的族人招呼過來。
“阿燦,你知道嗎,其實這是……”
“雍山伯部留下的遺跡?!?/p>
“你知道了?!被痖桃汇丁?/p>
“雍山伯部在這里有這么一座建筑群,你說是不是曾經在這里聚過兵?”
有沒有聚過兵,沈燦不清楚,但他清楚部落真的能在這里獲得莫大的好處。
……
又等到了夜晚時分,玄光霧氣浮現,族人們陸續朝著建筑走去。
“來者何人!”
“炙炎部火甲。”
“炙炎部石雷?!?/p>
……
“炙炎部桓林?!?/p>
“炙炎部火瓊!”
“炙炎部田傳山?!?/p>
……
這段時間突破到天脈境武者,一個個進入了建筑內,出來的也比火樘要快了很多,手中抓著的也都是“司兵之印”。
不過,個頭要比火樘手中的小了一圈,都被授予了千夫長職位。
除了有印璽外,也分別根據個人修行獲得了刀法、槍法等等。
隔了兩天,火山帶著更多人來了,族內其余的武者也陸陸續續往這里趕來。
而進入遺跡獲得機緣的族人,也沒有在這里過多停留,趕緊忙著去抓魚了。
“來者何人!”
“炙炎部火山!”
……
“炙炎部火章。”
“炙炎部田單?!?/p>
“炙炎部火菟!”
……
沈燦和火樘站在遠處看著進入遺跡的族人。
“當年的雍山伯部當真強大,巫器隨便給,咱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這樣批量鍛造這等巫器。”
火樘抓著手中的司兵之印,只要灌入血氣,此印就能放到數丈大小,砸人特別的方便。
當火山從遺跡中走出來的時候,手中抓了一枚比火樘萬夫長還要大一圈的印璽。
“敕命都將。”
火山將印璽遞給了火樘。
“阿樘哥,你看看我這個印上面是什么字,我怎么不認得,你那個什么兵,我這個怎么是將?!?/p>
話語落下,火山挨揍了。
“行,等回部落我就讓位給你,你來當族長。”
火山一聽慌了。
各附庸部落看到的是火樘的威風赫赫,可他看到了火樘累得腳不沾地。
還是讓火樘哥多干幾年吧。
“族長,我錯了?!?/p>
……
“阿燦,你不去試試?”
“我讓石鈞回去將小龍魚帶來,一塊進去。”
此時,沈燦心中有一個猜測。
陵魚起源于三千六百年前,在此之前也是和炙炎這樣的部落,發展是需要過程和機緣的。
這座雍山遺跡出現在這里,陵魚伯部的老家也是這里,總不能這片水域還有第二個遺跡存在?
再說了放眼整個雍邑,還有比雍山伯部更大的機緣在嗎?
他假定陵魚伯部所謂的老家就是這里,那么陵魚伯部的鎮族巫典陵魚御水書,極有可能是從這里得到的。
還有陵魚伯部的那頭靈獸陵魚,有沒有可能也是起源自這里?
都是魚,他的還是條龍魚呢。
最近這些日子,小龍魚運氣不太好,火源力太充沛了,導致這小家伙根本不敢突破。
這種環境下,突破概率生生降低兩成。
……
數日后,小龍魚來了。
“來者何人!”
“炙炎部廟祧火燦?!?/p>
“卟嚕?!?/p>
沈燦走進了遺跡宮殿,小龍魚吐了個泡泡將自己包裹起來,被沈燦往前推著走進。
作為瑞獸異種,短時間內離開水,對它的影響不大。
“來!”
進入遺跡群后,沈燦就聽到了左邊響起了招呼聲。
之前族內其他族人都是徑直進入大殿,而他是第一個進來的巫師。
“嘎吱?!?/p>
石殿略顯幽暗,石殿大門打開的過程,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沈燦嘗試用神識感應了一下,可石殿內深邃一片,感應不到底。
等進入大殿后,昏暗猛地炸開化為了一片光明,一只金色的龍眼在大殿中睜開,散發著睥睨氣息。
“卟嚕!”
剎那間,小龍魚嚇得渾身哆嗦著砸到了地面。
“龍…龍龍龍……”
殿內氣息凝滯,沈燦恍惚間被拉入了一場人族和異族的混戰之中,他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怯意。
看似時間很長,可恍然間又如黃粱一夢。
一根金色的龍爪從昏暗中探出,指向了地上的小龍魚,龍爪上衍生玄妙,如同鐵筆一樣開始在小龍魚身上書寫起來。
小龍魚發出了痛苦的叫聲,它的龍鱗開始崩裂,一道道巫文被銘刻在上面。
等到小龍魚身上正反兩面每一枚鱗片上都留下了巫文后,龍爪化為一片金霧消散不見。
一股股玄妙的水紋在小龍魚身上衍生。
這些巫文沈燦都認識,可經過組合之后,形成一篇極為深奧的巫道篇章,內容豐富無比,遍及諸類別。
一枚銅印也落在了沈燦的面前。
‘敕命司水’幾個字浮現在銅印下面,印信的個頭和火樘的差不多,比火山的要小一些。
這么看,單純雍山伯部授予的印璽來看,就屬火山職位最高。
沒有過多的交流,龐大的暗金色眼睛消散,大殿內重新化為了黑暗。
沈燦帶著小龍魚走出了大殿,小龍魚周身的血已經凝固,整個變成了一條小血魚。
“阿燦,你沒事吧?!?/p>
走出遺跡典籍,火樘聞到了血腥味,其余族人也都湊了過來。
“小龍魚得到了些傳承,需要沉淀?!?/p>
沈燦讓湊上來的族人退了下去,檢查了一下小龍魚,發現是陷入了昏厥中。
小龍魚身上刻畫的巫道篇章,是一門巫術的總綱。
并且,此篇章和水行的小龍魚很契合,修煉的時候,完全可以依托小龍魚的神形,進行印證修行。
假若能一代代傳承拓展下去,數百上千年后,大概率能依托小龍魚發展出《龍魚御水書》。
這種情況,不得不讓沈燦愈發篤定,魭涪口中的陵魚伯部老家就是這里。
“阿燦?!?/p>
族人散去,火樘這才悄聲問道,“發生了什么?”
“小龍魚得了些機緣,部落獲得了一門水行巫術總綱?!?/p>
沈燦看向了火樘,“族長,你說咱們炙炎的小龍魚,有沒有可能比肩陵魚?!?/p>
“什么?”
火樘一愣,有些沒有明白沈燦的意思。
“一門巫道總綱,造就一座傳承三千六百年的伯部,陵魚伯部極有可能是從這里起家的?!?/p>
沈燦朝著西面望去,感慨過后,說道:“族長,趕快讓族人來遺跡這里,陵魚伯部有可能快要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