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一共有六幅,完整的畫出了大旱后行云布雨的場景。
上次的時候,這位祭靈前輩傳遞出來的就是一幅畫,現在一下子傳出六幅畫。
沈燦取來了獸皮紙,將六幅畫一一畫了出來。
前面兩幅是大地干旱龜裂,田中黍苗因干旱變得有些枯黃的場景,其中還有不少人圍在田邊開渠,擔水。
中間兩幅就開始出現了龍影,只不過龍始終若隱若現,只有只鱗片爪。
偶有一次露出的龍頭,雖說看得有些模糊,可畫的卻無比神駿、威嚴。
以神識作為臨摹的手段,畫出來的自然惟妙惟肖。
除了龍影外,在漫天霧氣中還有一尊若隱若現的直立身影,背生雙翼,好似攪動整個天地間的風云。
后面兩幅就是干旱的大地,經過雨水的浸透,重新煥發出生機的景象。
寬大的石桌上,六張圖一一擺開,沈燦看了許久。
總感覺差了一些。
可明明神韻都已經按照祭靈前輩描繪的畫出來了。
在大荒有些畫并不僅僅只是畫,若有神,那就相當于‘法’。
很快,沈燦將這六幅畫卷起,帶到了祖廟之中。
按照祭祀的流程,他將這六幅畫上繪制了獸血巫符,供奉在了供桌上。
祭鼎內。
朦朧虛影樣子的祭靈前輩,似有了感應,畫卷上巫符亮起了血光,一縷縷血氣沒入祭鼎之內。
沒多久,祭靈前輩的神識波動落在了畫卷上。
沈燦也放出了神識,和前輩進行著溝通。
他的神識受到牽動,出現了在了一片巍峨的崖壁下,面前是一位身材略顯佝僂的身影,仰望著巖壁。
“龍乘時應變,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飛騰之間,隱于波濤之內。”
“八方聚風,其象在天……”
佝僂的身影以鐵為筆,開始在崖壁上作畫,形若飄云,動若脫兔。
所畫之圖,正是六幅行云布雨圖。
在沈燦的感應中,他剛剛明明感覺繪制出來六幅圖已經惟妙惟肖了,可不比不知道,他的畫應該和族內娃娃一桌。
龍形應變,風象在天。
……
三天后。
一副石壁畫,出現在了祖廟中。
壁畫前的沈燦,頭發若枯槁,一雙眼睛通紅,嘴角干裂,就和被傳說中的青丘狐貍吸了三天一樣。
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似被耗干。
壁畫中,龍形的雨師,人形有翅膀的風伯,卻仿佛要從畫中脫壁而出一般。
讓人一眼看去,仿佛有風雨要溢出。
看了一會后,沈燦轉身走出祖廟,回到住所側殿內,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覺睡了三天。
一大早,沈燦剛睜開眼,就看到面前多了一碗溫粥,還有火咸關切的面龐。
喝完了粥,聽著火咸說了些閑話。
現在火咸已經不參與族務,和他交流的也是前來祖廟送祭品的族人。
哪家小娃娃跪在祖廟前求能修巫,誰家的那小誰,為了得到蒼鸞的認可,都在靈樹下住了好幾天了。
隨后,沈燦梳洗了一番,才朝著祖廟走去。
祖廟內,他不在的時候也會有廟侍灑掃,不過也僅限于灑掃。
風伯雨師圖還在祖廟立著,恢復了精神的沈燦再次看向這副圖的時候,精準的抓住了這幅圖真正的玄妙所在。
他不是這幅圖的作者,只不過將這幅畫重新繪制出來。
隨后,沈燦走出了祖廟,來到了湖邊招呼了一下小龍魚,又朝著靈樹走去,招呼了蒼鸞一下。
在來到炙炎部落后,蒼鸞頭領直接以自己族群作為了自己的名字,就叫蒼鸞。
呼啦啦的聲音響起,蒼鸞落了下來,它背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一些,惡臭味也沒有了,敷上了巫藥。
“來。”
沈燦也沒有多言,朝著祖廟走去。
見狀,蒼鸞收攏了翅膀,挺立了身子,雙腳點地一步步朝著祖廟挪去。
看到身邊大鳥都收斂了氣息,變得和部落內族人一樣肅穆,小龍魚也收攏了自己渾身的水汽,挪著小短腿跟了上去。
進入祖廟的沈燦,感應到后面一魚一鳥的樣子,有些意外。
自盟約入祖廟供奉,這兩大瑞獸也將祖廟視為了崇敬之地。
“龍…龍龍龍……”
進入祖廟看到風伯雨師圖的剎那,小龍魚一下子從很鄭重的樣子,變得張大了嘴巴。
不要說瑞獸不修煉,其實畫可傳神,同樣有著傳承的作用。
小龍魚是雜龍血脈,傳承有點,可要說有多全就不敢恭維了。
沈燦推測,能畫出這幅圖的祭靈前輩,應該是真正見過龍在行云布雨,見過了風伯在吞吐天地風潮。
圖中的神韻是做不得假的。
小龍魚瞪大了眼睛,盯住了壁畫,恨不得腦殼都扎入壁畫中。
蒼鸞則愣愣的看了兩眼后,轉身朝著祖廟外走去。
“啾啾。”
沒多久,重新回來的蒼鸞從族群中刁來一頭幼鳥,小家伙撲棱著翅膀還不知道被抓來干啥。
“這是我族中最有天賦的幼鳥,也是我的孩子。”
放下這頭幼鳥后,蒼鸞開口,“我族棲息在靈樹上,兼具木、風兩種道韻,小雀在破殼的時候,渾身裹著一團青芒,風聲呼嘯。”
落下后的小雀,感受到四周的氣息,一下子縮起了身子。
瑞獸的幼鳥,和人族娃娃差不多。
雖說有些膽怯,可還是瞪著兩只眼睛打量著四周。
“唧唧。”
這一刻,小雀扇動著自己翅膀,一縷縷風氣在翅膀下出現,還朝著風伯雨師圖叫喚起來。
“這只蒼鸞鳥日后和你一同行云布雨如何?”
沈燦將小雀攬在懷中,看向了小龍魚。
“卟嚕。”
小龍魚看了看蒼鸞,又看了看沈燦,最后落在小雀身上。
“行倒是行,不過,我不能還要給它喂奶吧,我沒有……”
沈燦則指著小龍魚,“你不在湖中睡覺,又去偷聽墻角了?”
“我沒有。”小龍魚猛搖頭。
蒼鸞開口,“小雀吃蟲子和獸肉,我會讓族中照顧它,等你們修行的時候你需要先帶著它。”
蒼鸞顯然是老鳥,而小龍魚算起來還不屬于成年狀態。
并且,蒼鸞一眼看出了圖中的神韻,接著就把自己的娃兒抓過來了。
蒼鸞族群兼修了風、木,蒼鸞受到重創后,能夠穩住傷勢,沒有讓荒獸黏液繼續加重侵蝕,就是因為體內天生有木屬性之力的緣故。
天生對風、木親和不假,可并不代表著兩者都是強項,三百多頭蒼鸞大多數對兩種屬性的天賦都很普通。
不然的話,它們這只族群在山中存在那么長時間,早就應該有四階誕生了。
蒼鸞作為領頭鳥,其實血脈潛力也差不多耗盡,巔峰狀態下堪比人族天脈七重天,可幾十年前就這么個實力了,多年來一直都沒增長。
“這副圖可否給我其它族人看。”蒼鸞再次開口。
“可以。”
沈燦點了點頭,這幅圖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沒想到盟約書還能讓祭靈前輩記起來行云布雨圖。
他現在有些懷疑,這位前輩生前不會是專門刻壁畫的吧。
在大荒,很多部落的相關記載,都是用作畫來描述,因為這種方式簡單易懂,讓人一看就能看出個大概。
隨后,蒼鸞族的其它鳥,一個個小心的進入祖廟,有些還會對著神位和祭鼎低頭躬身。
顯然進來之前,蒼鸞已經一個個扇過它們了。
可惜,這些蒼鸞鳥,沒有一頭和小雀一樣看到圖的時候,扇動翅膀卷起風潮。
能在圖上看到多少神韻,就只有它們自己知曉了。
自此,小龍魚多了個伴,出門降雨的時候,背上也會帶著小雀。
兩頭其實都屬于幼年崽,對于瑞獸悠長的壽元來說,小龍魚多活的這幾十年都可以忽略不計。
一魚一鳥,每天都會來觀摩風伯雨師圖,有時候還會帶點貢品進來,放在供桌上。
因為有了風伯雨師圖壁畫的緣故,沈燦又把祖廟進行了擴建。
整個祖廟闊面是三間房的結構,原來有十二丈寬,現在變成了十八丈寬,立有三十六根圓木大柱。
三間房舍的結構沒有變,中間正堂是祖廟祭祀之所,上面擺放著神位、祭器。
東側則改成了附祭之地,隨著族人增加,戰死族人的數量增加,主祭神臺上的位置有限,根據時間長短,會將一部分主位上的神位挪到側邊的附祭神臺上。
西側就是放置武道圖碑的地方了。
五門天脈功法都刻畫成了碑,立在祖廟西側,凡族人修行領取功法者,都要來祖廟祭祀先祖、祭靈。
之前大范圍傳授法門,是因為形勢所迫,一些儀式自然就過掉了。
可隨著部落逐漸壯大,新一代族人正在成長,已經不需要在危急時刻,臨危受命強行突破修行了。
從突破天脈開始,族人就可以來祭祀祖廟,從這里觀摩修行后續的功法了。
現在族內功法、招式、神通、巫術還少,等日后增多后,沈燦還準備挨著祖廟,另建專門的藏功殿。
風伯雨師圖也放在了這里,目的也是為了告訴族人,和族內訂立了盟約的鸞鳥、小龍魚,和自家族人一樣,是可以并肩而戰的兄弟,而非獸類。
……
祖廟內,沈燦用神識感應了一下祭靈前輩,好久都沒有波動傳出,他才收回了神識。
今日和祭靈溝通時間結束。
只要在祖廟中,他從一早起來開始,就會忙碌不停。
從早上開始就會有族人將新鮮還帶著露水的果子,烹制好的肉羹,烤制雉雞野兔送到祖廟。
還有外出收攏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石頭、木頭、骨頭啥的。
其中有些族人起的比他還要早。
這個時候,沈燦也會順勢解決一下自己肚子餓的問題,他還是最喜歡吃岳嬸家熬制的肉羹。
除了有族人來送祭品,就是娃娃們來求胙肉。
忙完這些,他就會開始修煉。
下午的時候,沈燦還會抽出時間去巫殿教導巫徒,去搭建現在天工殿的架子。
傍晚時分,狩獵隊歸來獻上活物祭品。
祭祀后,他還要借助獸血,結合廟祧的巫力蘊養九鼎八簋。
蘊養的時候,也是沈燦每天和祭靈溝通的時候。
若能感受到祭靈波動,他就會增加和祭靈溝通的時間和次數。
晚上,推衍功法和巫術。
接下來,沈燦的目標就是推衍出五行功法,還有將小龍魚身上的水行巫術統統推衍出來。
這樣炙炎部落就有了基礎的水行巫術秘典。
和祭靈溝通結束,外面的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火咸已經做好了飯,等著他會側殿吃飯。
一邊往外走,沈燦一邊思索著天工殿的事情。
有一說一,北地的各種技藝其實真的是差到了極點,基礎的耕種、釀造、制陶、鍛兵、開礦、織布都是如此。
沈燦本想著十幾萬人,還有附庸部落幾十萬人,抽調老工匠怎么也能湊合著將臺子搭起來。
可惜,他想的太好了。
最好的手藝人,就是沈燦的兩個弟子火重和火筠,可這兩人也是跟著他成長起來的。
教巫術可以,可教授打鐵、秧苗等等細節問題,這需要大量的經驗。
族內目前提供不了,這么多有經驗且有真正手藝的匠人。
進入河谷后,沒有了外部紛擾,族內現在已經安定了下來,并且已經快要收割第二季的糧食了。
整個族部,包括附庸部落都已經安穩下來,族民安定,娃娃降生的也多了。
谷地山林中荒獸很多,更遠處的群山中更是有大型荒獸出沒。
耕種維持基礎消耗,狩獵、修煉,現在已經全部走上了正軌。
族內的族兵,分為了南北兩支。
北邊這一支,就是火山探尋代地路線的一。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批族人輪換。
南邊這一支,就是之前沒有撤進來的人。
凡是從舊族地進入河谷的族人,都不會在出去,哪怕是歷練也是北上進山狩獵。
目的就是為了保證河谷這里的隱蔽性,讓族內有更長時間的安穩種田。
目前,留在南部山外的族人,依舊還有將近一千兩人,由五十多位天脈級別戰力的族人分別統領。
火樘不定期外出和這些族人聯系。
每一次外出,火樘都會帶上一包毒藥,這是悄悄給火筠要的。
山外早就亂成了一團。
沒有了瘴氣泥沼的阻礙,北地和薊地連成一片,互相肆殺的人族和梟陽族,哪還有什么顧忌,打到哪里算哪里。
這種情況下,火樘雖說戰力很強,可畢竟只是天脈五重的武者。
……
薊地。
鏃箭山。
滿地的破碎兵甲、箭頭,混雜在土石間。
兩百多年前,這里爆發出過一場人族和梟陽族的大戰,人族戰敗,伏尸數十萬,遭受重創的部落數都數不清楚。
到現在,還有人族前來祭拜。
山中,火菟嚼著一塊鐵箭鏃,瞇著眼睛朝著山外望去。
長時間在外戰斗,她的眉宇間聚起了一股煞氣。
“千夫長,來了,梟陽來了。”
族人火馭快速沖過來,“大概有八百多頭梟陽,壓著一千多人族。”
“這些該死的畜生,將所有人的手臂都打斷,肩骨刺穿,以婦孺娃娃為要挾。”
火菟開口問道,“確定這群人中有人會造船的?”
“都打聽清楚了,他們來自桂木河畔,桂木河沿途每一座部落都有戰船,雖說大小樣式不一,可每一部都有造船的手藝。
咱們運氣不可能那么差吧,這么多人總不能一個造船匠都沒有。”
“讓人準備吧。”
火菟從背后將強弓取下,又拿出了一包獸皮小袋子,扎在箭頭上。
當初離開部落的時候,巫殿將常用的療傷、麻沸散、巫藥癢粉等藥方都公布了,所以出來這么久了,并不缺巫藥用。
“都準備好。”
火馭朝著山中奔去,一道道身影從山中冒了出來,數量差不多有上千人。
這些人穿著各異,老少皆有,兵甲樣式也混亂不堪,有些干脆就是穿著獸袍。
“殺梟陽,報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