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血腥味在元山族城內彌漫,一頭頭羚麒獸被快速地分割,鱗甲皮骨都分門別類的放置。
剩下十九頭沒有死的,身上也是被扎滿了血窟窿。
戰(zhàn)死的人也在被收攏,放入了棺木之中。
整個族城內氣氛很凝滯,哭聲極少,自梟陽南下以來,顛沛流離,隔三差五的死人已經快要讓人麻木。
火巖走進族殿。
打量了一眼火樘的臉色,發(fā)現(xiàn)面色沒有重創(chuàng)的那種蒼白,微微放心了下來。
“族長,一共戰(zhàn)死了四百三十三人,重傷九百三十七人,大都是受創(chuàng)的騎獸亂竄造成的損傷,死于天脈武者的人只有一小部分?!?/p>
“另外,巨弩損壞七十九座?!?/p>
“沒死的天脈武者,除了那位青銅戰(zhàn)車內的,還有四個?!?/p>
“初步詢問,他們一行人來自洛水伯部,是為了收攏部落而來?!?/p>
聽著火巖的述說,火樘點了點頭,“你安排下去,讓族兵加強部落的防御,部落內外百里都要加強偵察。”
“我馬上去安排?!?/p>
火巖點了點頭。
薊地和北地不一樣,北地收攏的族民大都是山野小部落,族民見識少,心性也相對純潔一些。
可薊地收攏的這些人,來自不同的部落,還有上等部落的人。
哪怕過了一年時間了,部落內依舊有些人心思斑雜。
……
入夜。
整個族城內篝火熊熊,一只只火把燃燒著在族城內外移動著,城池內也安靜了下來。
到了子夜的時候,城頭上隨著巡視的族兵走過,有鬼鬼祟祟的暗影快速的翻過城墻而去。
如此這般的景象,在城池四個方向都有。
“干什么的!”
有些人就被巡邏的族兵察覺,火箭咻咻地朝著城外射去。
翻出城的身影連忙大喊,“住手,自己人?!?/p>
“自己人,自己人大半夜的不在城中休息,往城外跑什么跑!”
城頭上,火把驅散黑暗,劍拔弩張的對著城外的身影。
城外的人被箭指著也不敢動彈。
“兄弟們,直說了吧,我這是逃命去,你們也不想死吧。”
“媽的,連伯部的都敢殺,爺可不留下來等死。”
“跟著伯部有什么不好,現(xiàn)在好了,殺了伯部這么多天脈武者,這不是找死嗎!”
“住口!”
一道箭光激射而出,將城外說話的人釘死。
可城頭上,一些手握火把的身影中,有些人眸光閃爍。
出手的人正是炙炎本部的族兵,同樣和火樘一樣用的是化名,在部落中也沒有表現(xiàn)出和火樘的關系。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拼殺,一步步成為百夫長的。
“你們也想走?”
“當狗就這么好?”
……
一隊人沉默無語。
可這樣的景象,在城池四周接連上演。
族兵的巡視有著間隙,還是有不少人離開了部落,朝著遠方而去。
夜幕下,潭永山也開始行動了,他是趁著同伴昏睡之后才動的。
先悄悄觀察了一下,確定族長的那頭蒼鸞在族殿上方趴著呼呼大睡,這才安心的跳出了城池。
至于守城的族兵,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從東邊城池出來后,潭永山快速的朝東而去,一路進入了一處小山脈中。
“咕咕!”
隨著咕咕聲叫了起來,一頭灰鷹在小山中飛出,忽閃著翅膀落到了他的面前。
“將這個送到統(tǒng)領手中,盡快?!?/p>
灰鷹將獸皮紙銜入口中,扇動著翅膀朝天而去。
潭永山瞇著眼睛,望著灰鷹消失在夜空中,沒有停留朝著來路歸去。
他進入的這座元山部落,與往所見過的部落有著很大的不同。
兵甲精良,巨弩眾多,根本不像是一個剛剛建立的散部應該有的。
部落中也沒有看到匠師,那么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他也找機會看了巨弩了,制作的十分精妙,竟然還能拆卸,幾座壞掉的巨弩,將部件重新拆下來,還能重新組合成一座新的。
這種鍛造手法,薊山、燕然沒有,在洛地他也沒有見過。
今天來的洛水少主干活太糙了。
想到洛風的慘狀,潭永山露出一抹不屑,傳承了八千多年的洛水,到現(xiàn)在還忘不了那些臭架子。
活該被他洛河伯部后來居上。
和洛水伯部相比,他洛河的手段就隱蔽多了。
族中派出了數以千計的族兵,化作散兵、游俠進入了薊地,分別進入了不同的新建部落中。
伯部的族兵豈是這些薊地部落殘民能比擬的,在加入部落后,用不了多久就能一點點成為掌控者,或者成為手握部落族兵的人。
想到這里,潭永山臉色有些難看。
他來到的元山部落有些不一樣,按照他的表現(xiàn),早該可以一點點受到關注,然后掌控兵權了。
可元山部落的猛人太多,千夫長的位置早就被占了,到現(xiàn)在他也不過是一個百夫長。
至于其他隨著以他一起進來的族兵,位置現(xiàn)在還不如他。
現(xiàn)在只能求援統(tǒng)領了,這樣一個有秘密的部落,若是能夠拿下,可比拿下數個同等數量的部落重要的多。
……
這一刻,在天穹的最上方,火林站在蒼鸞鳥背上,俯瞰著下方。
今夜從元山部落沖出來的人,都在撲殺范圍之內。
下面這個家伙從城中逃出來不久,蒼鸞鳥就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跑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就進了小山中。
可沒多久,山中又沖出了一頭灰鷹。
那這可就不對了。
望了一眼又朝著部落方向歸去的身影。
“看清楚了嗎?”
火林輕輕拍了拍蒼鸞鳥,趴在蒼鸞脖頸處輕輕問道。
“唧?!?/p>
蒼鸞鳥輕輕開口,在夜幕下它的眸子銳利程度比人更強,下面的人長什么樣子,它早就看到了。
“那就好,咱們去追這頭灰鷹?!?/p>
蒼鸞鳥張開雙翅,翼下生出兩團風潮,如利箭般朝著灰鷹飛去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出去數十里,看到已經拉開了足夠的距離。
在火林的示意下,蒼鸞鳥展翼沖向天穹,從高處朝著正在飛行的灰鷹俯沖而下。
“啾!”
高亢的啼鳴響起,蒼鸞雙翼下生出一道道風刃,斜著從高空擊下。
灰鷹血脈并不高,能感受到突然出現(xiàn)的蒼鸞鳥氣息血脈在它之上。
不過感受著差不多的境界,灰鷹沒多少懼怕,快速扇動著翅膀,想要避開蒼鸞的攻擊。
啾啾啾!
遠方,又有蒼鸞鳥啼鳴聲響起。
這是附近的蒼鸞鳥,聽到同族的啼鳴后趕過來的。
噗!
看到又有一頭蒼鸞出現(xiàn),灰鷹慌忙的掉轉方向,一道道風刃墜落而下,打的它渾身冒起灰光。
咻!
風刃中,一道箭光‘噗’的一聲就扎入了灰鷹背上。
這頭灰鷹慘叫一聲,又接連被風刃擊中,從高空朝著下方墜落而去。
不過在臨近墜地的時候,被火林坐下的蒼鸞鳥一把抓住腦殼,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阿林,什么情況,不是說好攔人嗎?”
遠處的蒼鸞俯沖而下,上面的族人問道。
火林跳下蒼鸞,先抓起灰鷹的爪子看了看,又雙手扯開灰鷹的尖嘴。
蒼鸞鳥沒少傳遞消息,都是用嘴巴,所以,火林雙臂用力將鷹嘴扯開,一塊卷著的獸皮出現(xiàn)在眼前。
“還真有東西啊。”
……
臨近黎明的時候,元山族殿。
火樘側臥在石榻上休息,一陣輕微的啼鳴響起,他即刻就轉醒了。
石殿上方的窟窿中,露出了蒼鸞的大嘴。
嘴巴張開,獸皮卷落了下來,剛好落在火樘面前的石案上。
火樘展開之后,眸光一凝。
“咕咕?!?/p>
蒼鸞的神識波動落下,一道身影的樣子落到了火樘感知中。
火樘想了想,還沒有記起來這個人是誰。
元山部才建立一年,就收攏了十萬之眾,其中族兵五千,他哪能記得住那么多人。
“魚龍混雜,心思斑駁?!?/p>
隨后鋪開一張獸皮張,火樘將此人的樣子畫了下來后,又拉過一張獸皮紙暫時蓋上。
在薊地這么久了,對于薊地的手段,他其實已經很熟悉了。
哪怕沒有梟陽南下,薊地乃至雍邑大部分地區(qū),一些小部落也是愈發(fā)的難以生存發(fā)展。
一旦某一個小部落出現(xiàn)興盛之勢,附近的大部落就會趁著小部落擴張的時候,派人混入其中。
等到一點點掌控了部落的權勢后,就會找機會將部落族長殺掉,然后將自己安排的族人推成新的部落族長。
這樣的話,自家部落就等于多了一個附庸部落。
這種情況在雍邑極為常見,所謂的上下部所屬,諸部共尊早已不是炙炎晉升上部的這種路子。
上部不庇下部,只是一味的索取,下部自然對上部沒有了敬意。
只不過,現(xiàn)在這種事情落到了他的身上。
相比于白天來的洛水伯部的人,這個暗地里送信的人背后所屬部落,才是真正悶聲辦大事的。
要不是元山部統(tǒng)領族兵的千夫長都是炙炎族人,百夫長、伍長大部分也都是炙炎族人,說不定還真讓人悄么么偷梁換柱了。
“巨弩,重刀?!?/p>
火樘看了幾遍獸皮卷的內容,他反復盯住了這幾個字。
有炙炎部落在山中當大后勤,自然沒有后顧之憂,這些兵器雖說打造的手藝不是那么精良,可作用相當大。
當初拿出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會被人盯上的準備,只不過比預料的快了一點。
這點在炙炎部的時候,火樘和沈燦也商量過,兵器做出來就是用的,前怕狼后怕虎,部落還發(fā)不發(fā)展了?
相比于從薊地送回部落的東西,這點東西算什么。
再說了,部落對于兵甲也在一代代改良,新一代的巨弩也在打造之中。
……
一大早,火巖進入族殿。
“阿巖,昨天晚上怎么樣?”
火巖苦笑一下,“族長,薊地的人和北地的人真不一樣,一夜跑的超兩百,現(xiàn)在族內都有浮動?!?/p>
火樘不以為意,他將桌案當著的獸皮紙拿開。
“這個人認識嗎?”
火巖看了一下,“有些熟悉,我去問一下?!?/p>
火樘點了點頭,火巖辦事很謹慎,問的自然是自家人,族內的五位千夫長。
“族長,是族兵中的百夫長潭永山?!?/p>
“約莫三個月前加入部落,參加了幾次和梟陽的小規(guī)模戰(zhàn)斗,表現(xiàn)很好,加上還是天脈境一重天的實力,就給了一個百夫長的職位。”
“他往日中有沒有一起的人?!?/p>
火巖點了點頭,“有,他那一個百人隊中,有十幾個和其關系不錯的。”
“消息暫且保密?!?/p>
火樘吩咐了一句后,“抓的那家伙怎么樣?”
“確實是洛水伯部少主,不過洛水伯部少主十幾個,他只是其中之一。
這次前來薊地的洛水少主,一共有七位。”
說著,火巖說道,“我讓人檢查了青銅戰(zhàn)車了,上面有不少巫符,應該是一件巫器。
幸好咱們動迅速,不然的話,這輛戰(zhàn)車很容易在族城內大殺四方。
戰(zhàn)車放在這里也不行,太顯眼了,不如送回部落。”
說道這,火巖有些為難說道,“就是不容易搬運,咱們的巫囊恐怕放不下這么大個的戰(zhàn)車?!?/p>
火樘輕吟:“我再想想?!?/p>
戰(zhàn)車這東西指定不能放在元山,這東西太明顯了,天然寫著洛水伯部的記號。
元山部的族民太雜亂,今天能攔下兩百,可攔不下幾萬人,一旦消息傳開,洛水少主死在元山的消息就不可能瞞住。
洛水伯部雖說遠在洛地,可來薊地的其他少主麾下加起來也是好幾百天脈武者,這不得不防。
“那幾頭騎獸還剩下幾頭?”
“估計也就能剩下十頭?!?/p>
火樘點了點頭,“那就好,不要讓這個伯部少主死了,要死也要死在梟陽族手中,全力救治一下那幾頭騎獸?!?/p>
“收攏元山部的資源,送回部落,這個部落該舍棄了?!?/p>
說到這,火樘眼中迸發(fā)出一抹殺機。
“族長,那戰(zhàn)車咱們不要了?”
火巖有些舍不得,多好的東西,本該在戰(zhàn)場上大殺四方的兵器,讓一個伯部少主糟踐了。
“怎么不要?!?/p>
火樘神色一怔,這樣的好東西,他怎么可能扔掉。
“這個我自有安排,今天晚上,你帶咱們自己人會會這個潭永山,小心一點,他絕對不止天脈一重天,我要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我去安排。”
當夜,元山部落再次出現(xiàn)了族民遁走的情況。
整個族城戒嚴,凡是逃走的無差別射殺。
后半夜的時候,族內爆發(fā)出了一場大混戰(zhàn),潭永山重創(chuàng)被擒,跟在他身邊的一部分人被擊殺。
臨近黎明時分,蒼鸞帶著元山部積攢的資源,北歸部落,順道還帶回了火樘的信。
隔了兩日,元山族內傳出了有梟陽進犯的消息。
整個部落再次戒嚴,不許外出。
……
蒼鸞一路北上,速度比往日快了一倍,將消息送入了山中。
蒼山族地外,沈燦打開了火樘的書信。
火樘的信寫的很詳細,包括自己受傷等等。
看到火樘受傷,沈燦眉頭一皺。
火樘在信上還說,他準備拖著洛水少主去和梟陽大戰(zhàn),讓其死在梟陽族手中。
火寧也已經準備好,舉兵吞并元山部,到時候,他就趁勢返回部落休養(yǎng)。
最后,火樘還詢問他有沒有其他主意。
看完之后,沈燦不由得感慨一句。
“雍邑諸部真會玩!”
隨后,他對著一起前來搬運物資的族人,說道,“族長即將要突破,我去薊地將族長換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