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祖廟。
火樘和沈燦對坐,桌案上擺著兩只酒碗。
在接收了來自洛水伯部大量資源后,火樘一直都在整訓新征召的族兵,想要盡快形成戰斗力。
連帶著外出搜山尋梟陽的戰兵都退了回來,只留下了一部分搜尋散部,繼續收攏殘民。
沒辦法,數月以來撒出去數以萬計的戰兵,就抓回來三萬梟陽戰俘,完全不夠祭祀用的。
曾經梟陽殉人數以萬計,現在三火同樣在以牙還牙。
在之前攻破的每一座梟陽小部落族地,都發現了不少人族白骨。
焚燒過后陽山墟市城池一角,人骨堆積如山。
唯有以殺止殺,才能讓梟陽膽寒。
在三火族城外的四方大營中,共征召了三十萬族兵。
其中戰兵二十萬,輔兵十萬。
戰兵中精銳者有血海衛、重刀衛、羚麒衛,加上來自洛水的資源,裝備強度直接更上一層樓。
大軍云集,自然是蓄勢待發了。
下一個目標,就是陽山以北的河陽墟市。
此刻,在火樘兩人面前還有兩份戰報,一份來自薊山,一份來自燕然。
兩份戰報不是三火部的斥候收集的,而是薊山、燕然兩部直接送過來的,分別記載了最近幾個月內的戰況。
在薊地東西兩個方向上,兩大部落統御附庸部落的族兵,和對峙的梟陽族大小交手十多場,雙方皆有損傷。
薊山在東邊血山關城,抵御梟陽莯厭、虬陰兩大支脈主力。
燕然在西邊琉明古地,抵御牧抗支脈大軍。
三火部的位置在桂木大河東側,恰好算是燕然和薊山兩部中間。
兩大部落送來的戰報都是真的,也沒有必要作假。
畢竟,三火部的斥候也在外面,雙方在對峙之地交沒交手,很容易就能查探到。
通過戰報可以看出,在三火部進攻陽山墟市的時候,薊山和燕然在東西兩邊都給三火分擔了梟陽的壓力。
說起來,也只有在第一次族祭的時候,燕然、薊山兩部戰使前來拜會寒暄。
自那之后,三家部落之間再無正式的交流。
可兩部送來的戰報,在沈燦看來意思就很明顯了。
兩部會頂著梟陽三大支脈主力,就看三火部敢不敢繼續干了。
想著祭鼎內七尊巍峨的身影,沈燦覺得不僅得干,還要大干快干。
這個時候不趁著有利時機動手,坐等下去豈不是坐失良機。
梟陽四大鎮守墟市,在桂木大河東岸有三座,西岸只有一座。
東岸由北往南分別是金陽山,河陽、陽山,大河西岸只有陰山墟市。
而陽山墟市往河陽墟市恰好方便,大軍可一路北上,沿途又有桂木大河這條薊地大水脈。
三火族部附近就有一條桂木大河支流,現在河道已經在擴展,可將族部和桂木大河這條水路聯系起來。
“燕然、薊山兩部這是在衡量咱們的底氣呢,看看咱們能做到哪一步。”
沈燦將戰報放下,有燕然和薊山兩部在東西兩個方向牽制,三火部足以趁機橫掃梟陽占據之地。
“還是按照之前預定的計劃,先打河陽墟市,將桂木大河沿岸拿下。”
“用水路來運送梟陽戰俘!”
“我需要梟陽當祭品,越多越好。”
……
“稟廟祧,族長。”
這時,祖廟有腳步響起,火寧走了進來,看到桌案上的酒后,也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碗。
“火菟傳回消息,河陽墟市空了!”
“河陽墟市附近一些大的梟陽遷徙部落,也已經遷徙走了,一些偏遠之地的小梟陽部落還在查探中。”
聞聲,火樘一怔。
梟陽跑了,他打誰去?
沈燦也有些意外,梟陽這費盡心思的遷徙部落,情況不妙就一下子舉族跑路,這他媽是不是在學他。
沒有梟陽俘虜,他還怎么祭祀祭靈。
將桌上的酒碗端起,沈燦一口干了,回頭望向了立在一旁的地圖。
梟陽連河陽墟市鎮守點都放棄了,這是在給他玩什么把戲?
薊地供人族各部易物的大小墟市很多,梟陽所選的這四座墟市位置是最好的。
依托這四座墟市,往四周山野遷徙部落,就可將戰力輻射到占領區大部分適合繁衍的地方。
若是能穩扎穩打十余年,梟陽真有可能將薊地北方區域給占領下來。
現在突然退卻,難不成是被火樘一副毀城燒成焦土的樣子給嚇到了?
沈燦望著地圖,河陽墟市內梟陽要是退走的話,也就只能往北走。
掌控河陽墟市的梟陽武者,是天脈九重的莯飛龍,它要么是退往金陽山墟市,和牧抗支脈的梟陽會合。
要么就是跨過桂木大河,朝著陰山墟市的方向,和虬陰一脈會合。
至于說前往血關山城,和本部精銳會合的概率不大。
血關山城附近匯聚的都是精銳,這些梟陽部落過去只會成為拖累,降低戰力,反而會被薊山伯部抓住機會。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作為中轉戰利品樞紐的河陽墟市,掌控著大量的船只,這些梟陽有可能坐船北上,逃回族地了。
沈燦心中思索著幾種可能,都一一被他否定。
莯飛龍掌控這么多部落,加上陽山退回去的梟陽,手中族兵又能湊出三十四萬。
這樣天脈九重的武者,都至少有兩人。
這樣的實力,完全有一戰之力,跑的好沒道理。
“我記得河陽墟市四周河流彌布,水澤眾多,小型山脈也不少吧。”
沈燦走到地圖前,這張地圖畫并不詳細,可作為在薊地北方反復奔走數遍的他來說,一些地貌早就刻在他腦子里。
更不要說,當初沿著桂木大河漂沒梟陽三階武者時,他可是沒少在兩岸水澤藏身。
此話一出,火樘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梟陽這是在學咱們在北地的時候,化整為零!”
這招式用來對付梟陽很快樂,可要是梟陽用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有些難受了。
哪怕梟陽情況和人族不一樣,可將大部拆分成小部,一座座灑落在廣袤的原野上,今天夜里來一場偷襲,明天來一場偷襲,大軍用不了多久就會生出倦意。
“梟陽也會偷師!”
火樘也沒想到梟陽竟然會偷師,這他媽是誰將炙炎兵法都給偷去了。
“族長,未必吧,現在咱們也沒有情報證明,河陽墟市的梟陽族化整為零了。”
火寧雖開口,他的話雖說在解釋,可自己也感覺有些不對。
要真是這個樣子,接下來進兵就不太容易了。
出兵多了會受到襲擾,出兵少了很容易陷進去,畢竟這辦法是廟祧想出來的,還經過了實戰。
片刻后,火樘開口,“讓蒼鸞兵出發,高空尋找梟陽部落。”
“給火菟傳訊,對河陽,附近的山野、湖澤等能藏人的地方進行查探。
還有,陽山墟市附近也要查探,梟陽真要打的這般主意,極有可能又回來了!”
這時,沈燦開口,“族兵也要動起來,做出北伐的架勢。”
梟陽在廣袤大地上也不是聾子瞎子,有很多血武者、血巫和它們合作。
很快,一頭頭蒼鸞從族城內凌空而起,朝著北方而去。
數不清的斥候也撒入了荒原之中。
……
族城外,大軍聯營,靠山扎寨十多里,一座座巨弩閃爍著寒芒。
遠處,還在拓寬的河道上,幾艘掛著洛水戰旗的小型戰船,在水上起伏晃動。
由于這里屬于桂木河的一條小型支脈,河道不夠深,洛水伯部的大型戰船,現在都在桂木大河下游人族勢力范圍內飄著。
大營到河岸的四周有騎著羚麒獸的戰兵,不斷的來回巡視。
明崗暗哨遍布大營四周百里。
凡是出現在大營外的飛禽,一律射殺,若飛的太高的話,蒼鸞頭領就會親自出手。
哪怕是蒼鸞傳令兵想要靠近,也得不斷發出啼鳴,讓大營中的蒼鸞鳥接應。
營地大帳,火樘正在伏案記錄著什么。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記錄完成后才走到一旁的木榻上,側臥起來開始休息。
月華如水,大營內只有巡邏的動靜,偶爾有沉悶的獸吼聲響起。
悄無聲息間,一道暗影進入了大營之內,接著就摸進了火樘所在的大帳內。
一抹血光隨之乍現,有著低吟的巫咒響起,朝著休息的火樘落下。
巫咒念動的聲音如同蚊蟲,快速的卷起一道血光就飄到了火樘身上。
可血光還沒有落下,就如同雨雪一般消融。
“不好!”
這時,出手的家伙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卷起一道血氣就朝著大帳外沖去。
床榻上,沈燦坐起來,看著想要朝大帳外逃去的身影。
想要往外逃的身影,撲通一下就栽倒在地,周身血氣開始散去,化為一道渾身干瘦的身影。
此人,渾身長滿了細密的鱗片,鱗片縫隙間還有著粗糙的毛發,閃爍著點點血光。
之所以能隱身,是靠著身上散發的一股明暗相間的霧氣,可以在篝火晃動間,另類的遮掩自己的身形。
“四階!”
施琢在地上渾身發抖,他怎么也沒想到會碰到四階武者。
命令中不就是一個天脈八重的人族嗎?
隨后,施琢渾身開始顫抖起來,鱗甲中有著污血汩汩冒出,腐爛的氣味彌漫而起。
噗!
可下一刻沈燦一步踏出,腳下血氣聚如山一般踩下,將其一下子踏成了一灘爛泥,污血濺在了四周大帳上。
血巫手段詭譎,有些血巫還能將所看到的場景,用特殊的辦法傳給背后祀主。
他自然不能給其這個機會,一腳將其踩死。
隨后,在污血中扒拉出幾塊甲片。
“鱷龍鱗。”
幾塊甲片和干掉的梟陽坐騎鱷龍身上的一樣。
其實沒有這甲片也無妨,這個時候來刺殺火樘的人,除了梟陽也沒有別人了。
之前享受梟陽刺殺的是薊山伯部,梟陽就是靠著這種詭譎的手段,讓薊山伯部防不勝防。
現在也開始用在炙炎這里了。
來者身上沒有巫囊,這說明極有可能是被梟陽掌控小命的死士。
從進入大帳后,這頭血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詭譎,有點忽上忽下,強的時候堪比三階巔峰,弱的時候只有三階中期。
這也更加證明了,這是刻意培養出來的死士。
在遭受刺殺的幾天后,陸陸續續有偵查的情報傳遞過來,在偏僻的山林、水澤、大河等區域,多了不少身影。
一些進入山林中偵查的斥候,失蹤了不少。
偵查到這種情況后,其實哪怕是看的不怎么清楚,也已經不影響后續的判斷了。
梟陽在學炙炎部在北地山林中用的手段。
這手段的厲害之處,就是打完了就往山旮旯、水澤中鉆,抓一個人就需要耗費數十上百個人的力量。
要是在來點下毒,故意將人打成重傷狀態,那后勤壓力可就翻倍暴漲了。
確定了梟陽手段后,沈燦和火樘秘密商議了一次。
接著,三火部落連帶四方大營封鎖了月余時間,大營中的族兵日日操練不息。
直到一個月后。
火樘駕馭著戰車率領大軍開拔北上。
而大軍北上的消息,也快速的朝著梟陽傳去。
河陽墟市往南千里,一處起伏的山脈中。
“都將,有消息傳回來了,三火部族兵北上了,果然是沿著桂木大河而來。”
山洞內,一襲黑水玄紋甲的莯龍在修煉,聽到聲音后立馬睜開了眼。
“好,我要讓這群人族嘗嘗我的厲害!”
“他們坐沒坐船?”
“沒有,直接沿著桂木大河沿岸進兵,約莫有十萬之眾。”
“十萬?”
莯龍雙眸露出一抹精光。
“區區十萬,只要統領大人按照我的計策來應對,十萬人族精銳算什么,精兵良甲也得被打的丟盔卸甲,最后被我梟陽吞掉。”
“讓這些人族好好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兵法!”
“走!”
語罷,莯龍朝著山洞外走去。
“也讓族中的那群憨貨知道知道,我為什么一躍成為都將,而它們還只是萬夫長。”
自虬闕在陽山戰敗之后,三火兵鋒直指河陽墟市,本來坐鎮河陽墟市的莯飛龍統領想要聚兵迎戰的。
正是它對統領獻上了這道計策,也因此直接從萬夫長提到了都將,并且還讓統領對它刮目相看。
不過,想要維護住這份榮耀,它還需要讓統領和其它同族,看到它這計謀的厲害。
所以這第一仗,它需要親自統御族兵,對人族進行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