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大營。
部落四位中流砥柱的長老湊在一起,輪番看了沈燦讓人送過來的信。
二長老率先開口,“好,就得這么干!”
“他媽的,老子率這么多袍澤硬抗梟陽這么多年,死了多少兄弟,看看都守護了些什么玩意。”
剩下的三位長老雖說沒有開口,可眼中也有著意動。
和薊山伯部不同,燕然才崛起百來年,這百年來時間中他們屬于是飛速發展的階段,和牧抗支脈的梟陽大小征戰不知凡幾。
這期間,可沒少去聯合薊地南部一些部落,一統抵抗梟陽進攻,可響應者寥寥。
特別是大長老燕赤霞,在之前看到燕萬云慘烈之相后,可是說出過往西遷,往南走,讓后面虞地、洛地親自感受一下梟陽的話。
四大長老同氣連枝,大長老的話自然也代表了其他三位長老心中所想。
若不是族長深陷三頭紋身束縛,早就和梟陽難以脫離,他們說不定就真的遷走了。
“族長呢,族長怎么說?”
二長老急性子,“走,咱們去找族長。”
“不用找了。”
大帳外傳來了燕萬云的聲音。
“干就是了。”
……
硯池。
桂木大河一處水草豐沛之地。
臨岸之地,土壤肥沃,四周稻米一茬摞一茬的瘋長,因為沒有人收割,早就和茂盛的荒草混在了一起。
放眼望去,依稀還能看到田埂的痕跡。
梟陽兵鋒南下,其實并沒有殺到這里,這里屬于靠近梟陽占領地。
可此地繁衍生息的上等部落硯水部,直接就放棄了這片膏腴之地,舉族南遷了。
上等部落麾下是有數量不等的下等部落附庸,硯水部走的時候可是沒有管這些下等部落。
真正上演了一場樹倒猢猻散的戲碼。
下等部落歲歲為上等部落進貢,就是為求得上等部落庇護。
硯水部這純屬于是光收貢品,不履行守護義務。
硯池大湖,碧水滔滔,水中曾經養著一種名為黑硯鯉的魚。
服用后,可以滋養血氣,對二階晉升三階有些幫助。
硯水部臨走前,把大個的黑硯鯉都撈走了。
硯池大湖北岸,十多丈大小的獸皮鋪在岸邊,除了獸皮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作為會盟發起人,沈燦早就到了。
就是布置的過于寒酸了,沒辦法主要是太窮了,他想過了再怎么布置,也比不過薊山這座八千年伯部有底蘊。
干脆簡單來過。
大不了殺幾頭梟陽助助興得了。
故此,沈燦連隨從都沒有帶。
他自己從硯池內抓了些不大的黑硯鯉,放在了一旁養著,等待著兩部族長的到來。
燕萬云率先到來,他也是一個人來的。
他獨身而來,自然是為了避免被梟陽察覺。
當看到藍天、綠水,一張獸皮后,也是愣了一下。
還朝著四面八方看了看,沒錯,火廟祧在這里,那應該就是會盟之地了。
“燕族長吃魚嗎?”
老遠,沈燦就招呼著燕萬云。
“吃魚就撿點柴火,不然怎么烤。”
剛往前踱步的燕萬云一聽,轉身朝著遠方而去,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堆干樹枝。
就在這樣,兩位四階強者一人撅屁股壘起篝火塘,一人撅屁股在湖邊清理黑硯鯉魚。
“第一次聽說會盟還要自己烤魚的。”
燕萬云將篝火點起來,沈燦也將魚用樹枝串起來,扎在了篝火外。
“沒吃的就只能自己動手。”
沈燦進入硯池水中又撈出了兩壇酒,遞給了燕萬云一壇。
“條件有限,湊合著用壇喝吧。”
兩人吃著烤魚喝著酒,誰也沒說薊山族主會不會來的問題。
正吃著呢,遠方一道身影踏步凌空而來,老遠看到硯池岸上的身影后,就加快了步伐。
“早說有烤魚啊,我也早來一會。”
薊山族主快步而來,直接就坐到了篝火旁邊,抓起一條魚就撕下了一塊魚肉塞進了嘴巴里。
沈燦又從水中搬出來幾壇酒水,將剩下的黑硯鯉處理干凈,放在篝火上烤制。
“感覺有好幾百年沒這么吃過了。”
薊山伯主吃完一條,接著沈燦遞過來的第二條,一邊吃一邊感慨。
“聽說元前輩在沒有成為薊山族長前,是一名游俠?”
燕萬云舉著酒壇子示意,他和薊山伯主見面次數不多,如這般坐而飲酒之前都沒想過。
“哎,陳年往事了,本來游俠當的無拘無束,無奈族內被梟陽針對,幾位天賦更勝與我的兄弟接連犧牲,我只能回去繼承伯部。”
薊山伯主大口灌了一口酒,“事實證明,游俠干不好族長。”
“薊山在我手中越打越弱。”
真要說薊山伯部的衰敗怪當代這位薊山伯主,那自然不可能,薊山伯部的衰落從上面幾代就開始了。
加上梟陽那邊莯梟的崛起,梟陽勢大,人族勢弱,此消彼長拉開的差距也就越來越大。
“現在梟陽有多少家底,我可不清楚。”
將酒壇子放下后,薊山伯主看向了沈燦。
沈燦倒也淡然,愛看就多看。
“所以,咱們才扛不住,梟陽才會南下。”
沈燦撥弄了一下篝火“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雍邑其他地方的部落太安樂了。
安樂的都開始搞內斗,勾連異族了。”
燕萬云悶頭吃魚,他現在真的是有心而無力,一旦出現什么意外,他隨時有可能變成梟陽的傀儡。
“和梟陽僵持這么久,在我看來其實都是在被梟陽牽著鼻子走。
這莯梟想要什么時候動手,就什么時候動手,咱們只能疲于應對。
就像燕族長,身上被莯梟種下了三頭秘術,莯梟甚至不在乎暴露是自己下的手,不就是想要看燕族長困獸猶斗的樣子。”
聽到沈燦說到自己身上,燕萬云感覺嘴里的魚肉不香了。
薊山伯主也看向了燕萬云,他老早就察覺到了燕萬云身上的不對勁。
可惜也無能為力,他沒有那種雷霆萬鈞犁庭掃穴的氣魄,有點瞻前顧后,害怕導致更壞的局面。
作為曾經的游俠,薊山伯主的膽子以前自然不是這般樣子。
可當游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愛去哪去哪,大不了死在某一處險地遺跡。
可薊山伯部百萬族民,薊地南北三萬里,大小部落無數的重擔壓上身后,薊山伯主就再不敢有游俠的闖勁了。
一時間,三人不再言語,而是吃魚喝酒。
一連將魚吃干凈,酒也喝干凈后,順勢起身活動了一下。
“火小友,你想怎么打?”
薊山伯主收斂了之前的情緒,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往北打,直抄梟陽老巢。”
先把征伐的主動權掌控過來,不管梟陽怎么打,三部的目標就是往北。
之前薊山伯部就是顧忌太多,現在將這些顧忌全都甩開。
“那各部族民……”
薊山伯主沉吟一下,這就相當于任憑梟陽肆虐了。
你殺我族人,我反過來殺你族民,看誰先滅族。
“薊山老前輩,貴部治下的部落都不修武嗎?”
這時,燕萬云開口,“修了武道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這武道還修了做什么。
薊地廣袤,各部居于不同山野,就算想要攻占也得分兵。
它梟陽也不是不死之軀,攻打人族部落的時候,各部總不能任憑其殺戮而不抵抗吧。
更何況,咱們三部才是梟陽關注的重點,若他們連梟陽偏師都扛不住,那更說明這些年將他們保護的太好了。”
聽到燕萬云喊自己老前輩,薊山伯主恍然一驚。
自己果然還是老了。
沈燦輕輕拉了拉燕萬云。
“薊山前輩今日既然來,就證明了認同了我的觀點。”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梟陽可不會給我們機會。”
說著,沈燦抬起了手掌。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起,燕萬云率先擊掌。
此地既無其他人族,也無祖廟祭靈,擊掌為誓最為方便。
啪!啪!啪!
響亮的掌聲回蕩在硯湖上方。
“還有七天,就是下月月初,三部同時誓師祭旗,從三個方向北擊梟陽,直入梟陽族地。”
“同時三部以會盟之名,傳檄雍邑各部,鰲山勾結梟陽,諸部當共誅。
令派傳令兵,奔赴薊地各部,將鰲山勾結梟陽,欲顛覆薊地之事,告知每一座人族部落。”
沈燦開口,接著看向了燕萬云。
“琉明古地那里需要在月末開啟征伐,我會前往燕然大營,助燕然擊破牧抗支脈。
擊破牧抗支脈后,再前往血關山城……”
“不用,血關山城那里有我薊山足以。”
薊山伯主直接擺手,“之前心中所慮得失太多,若放開了打,老夫也并非怕了莯梟,老夫是老了,可還沒老到提不動刀!”
“那好,三部一路向北,會師桂木大河源頭。”
三部一旦揮師北上,相當于將擋住梟陽大軍的防線徹底放開,梟陽是南下還是回歸族地,就看梟陽的選擇了。
當然,一番大戰后,梟陽族兵也不可能全須全尾的留下,至于能擊殺多少就要看真正的戰果了。
其實三部完全可以往薊地邊緣區域撤離,可大軍云集,對峙了那么久,一旦撤離很容易受到梟陽的趁勢進攻。
再說了,直接退代表著敗退,要放開防御陣線,也得從梟陽大營中間殺過去。
你們往南吧,我們往北,各打各的,我們在北方重建薊地也行。
這一招核心就是要放得開,什么都別牽扯,梟陽修武,人族同樣修武,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沒能力打和有能力不打,這可大不一樣。
梟陽不可能對每一座部落,都親率大軍百萬進行共伐,那樣薊地這么多部落,得多少百萬大軍。
一座又一座部落的分散下來,其實只要各部能嚴防死守,成功守護族地的概率其實是很大的。
就像是梟陽往南攻占了萬里之力,還不是遷徙了部落過來,殺光人族,它們哪有這個族力!
擊掌為誓后,沈燦喊住了燕萬云。
“燕族長,你身上的三頭秘術,我又有些新的想法,雖無法助你擺脫莯梟的掌控,卻可以幫你減弱它的掌控。”
可以說,沈燦是除了莯梟外,最了解燕萬云身上問題所在了。
他完全可以破壞掉三頭秘術形成的脈絡血絲,減弱莯梟對燕萬云的掌控。
這也是他后續有進行推衍后,得到的新的解決法門。
……
六天時間轉瞬就過去。
返回各自部落的薊山伯主、燕萬云、沈燦,已經安排族兵分三路進入薊地南部。
各部騎兵沿途昭告各部,雍邑鰲山勾結梟陽,要配合梟陽顛覆薊地,讓薊地各部成為梟陽口中食盤中餐。
三火、燕然、薊地,前兩座是薊地百年來崛起的大部,三火更是崛起于梟陽征伐之中,薊山乃是守護了薊地八千年的守護部落。
三部聯合昭告四方,薊地諸部哪有不信之理。
三部騎兵按照約定在昭告薊地四方后,會在洛水和桂木大河交界之地會和,然后聯合南下洛地、虞地,將消息傳檄四方。
……
嗚嗚嗚!
琉明古地。
燕然大營
大營內突然響起了轟鳴聲,新砌起來的高臺上刀光閃爍,劍戟錚鳴。
燕萬云負手立在高臺上,各營族兵匯聚到了校場。
“雍邑鰲山部和梟陽聯合,欲要將我薊地諸部化為梟陽口中血食,我薊地守護雍邑北疆多年,竟然換來了這般對待。”
燕萬云聲音隆隆,其實這消息早就在大營中傳開了。
現在聽到燕萬云的大喝聲,營中諸部聯兵一個個怒氣升騰。
“把人帶回來!”
接著,燕然大長老二長老拖著‘鰲玄嵩’走上了高臺。
這個當然是假的。
薊山那邊也準了一個假的。
三部分別在三個地方,只能委屈‘鰲玄嵩’被咔三次了。
“這就是鰲山伯部長老鰲玄嵩,我的族人還記得數年前,鰲山大長老強闖我燕然嗎!”
“砍了他!”
這時,就有人大聲咆哮起來。
“你們這群北地蠻夷,我乃鰲山長老,神藏強者,爾等敢殺我?”
“我鰲山強者北來,定將爾等屠殺殆盡,一群馬奴,就該給梟陽吃了!”
高臺上,‘鰲玄嵩’掙扎著大吼,此刻哪里還會有人注意,被打成這熊樣的四階神藏,怎么還有這么大的嗓門。
燕萬云一腳將‘鰲玄嵩’踩下,“背棄同族,今日斬你祭旗!”
“你們這幫賤民敢殺我,一群馬奴!”
“噗”的一聲鮮血濺起,有一部分落在了燕然大纛旗上,腦殼滾落到了高臺下方。
不給臺下諸多戰兵開口的時間,燕萬云長刀直指北方牧抗一脈大營。
“殺!”
轟隆隆!
和血關山城薊山和莯厭大營相隔千里不同,燕然和牧抗兩族距離不過三十里。
早在燕然大營有動靜的時候,牧抗支脈的族兵就聽到了。
只不過剛要開始做準備,就聽到了大地顫動,燕然大營營門直接被撞倒。
數不清的人族族兵如洪流一般,在略微起伏的荒原上,如同巨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殺了過來。
陣型?
什么陣型!
一道道身影揮舞著兵器,口中發出的殺伐音匯聚成了山呼海嘯。
“脈主,燕然舉族進攻了!”
哪還用族人稟告,牧抗脈主早就提前出來了。
“還愣著干什么,列陣!”
……
轟隆隆!
牧抗族兵短暫的放箭,哪里攔得住燕然如洪流一樣的沖擊。
兩族戰兵轟隆隆的就撞到了一起,碰撞的剎那間,數不清斷臂殘肢飛起,血霧一下卷入了天穹。
“牧陽,過來一戰!”
燕萬云踩在一道道族兵頭頂,迎著牧抗脈主殺去。
牧抗脈主抓過長槍橫跨長空,也朝著燕萬云殺去。
“燕萬云你敢動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牧抗脈主大吼一聲:“牧宣族老,出來吧!”
一聲咆哮,大營中一頭白毛梟陽凌空跳躍而起,從另一個方向沖向了燕萬云。
“人族的神藏,老夫今天要嘗……”
白毛梟陽話還沒有說完,下方混戰中的身影內,一道五彩華光大盛,如流光一般就撞到了白毛梟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