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昭儀躲在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
婢女問:“可要將此事告知貴妃娘娘?”
賀昭儀冷笑一聲,睥睨的收回目光:“此事想必還會鬧大,跟她陸晚寧脫不了干系,我們靜觀其變就好,免得將來東窗事發(fā),連累了本宮。”
婢女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隨即又將懷里的食屜拿了出來:“那這碗燕窩湯還要給陛下嗎?”
“給什么給?你看陛下現(xiàn)在那個殺紅眼的樣子,誰去了誰倒霉。”
“那……”
賀昭儀轉(zhuǎn)身就走:“自己喝,熬了好幾個時辰呢?!?/p>
“是!”
——
入了夜,乾清宮也比往常沉寂。
桑余坐在床榻上,雙眼呆滯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離,毫無焦距地盯著某處,眼珠一動不動。
祁蘅推門而入,緩緩踱步,來到她的面前,她也是這般毫無反應(yīng)。
他俯身,抬手勾住桑榆下巴,迫使她揚起頭。
“想明白了嗎?”
桑余遲鈍的轉(zhuǎn)動眼珠,看向上方的祁蘅。
許久,泛白的嘴唇開口。
“放了沈康,可以嗎?”
祁蘅就料到她會這么說,不由恨得咬牙,挑眉:“你讓朕為了你,放走一個叛賊?你憑什么?!”
她根本不配。
她全身上下加起來,還不如這皇宮里最不值錢的物件。
一個……已經(jīng)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宮女。
桑余自嘲的笑了笑,垂下了眼。
“那你殺了我吧?!?/p>
反正,活著和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
桑余殺了那么多人,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這是報應(yīng)。
只是沒想到,她最后會死在祁蘅的手里。
祁蘅單膝蹲下,戲謔地看著桑余。
“殺了你,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嗎?”
身后的門打開,幽藍色的寒氣泄露進來,趙德全端著藥上前。
他顫抖的抬眼看見了此刻的桑余,心中一震。
桑余娘娘,怎么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趙德全心中不忍,只得又閉上了眼。
“陛下,藥來了?!?/p>
藥?
聽到藥,桑余渾濁的目光動了動,錯愕的看過去,整個人害怕起來。
“你又要做什么?”
祁蘅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惶恐絕望,眼中露出滿意。
桑余向后退去,止不住的搖頭:“你殺了我,我寧愿死,也不要再當(dāng)一個什么都不記得的傀儡!”
祁蘅一把箍住她掙扎的身軀:"殺你,朕怎么舍得?"
他忽然俯下身,含住她耳垂輕咬,溫?zé)岬臍庀㈧届弧?/p>
另一只手卻不容抗拒地捏開她下頜,“不過是,想讓你忘記些不開心的事,朕是為了你好……"
他轉(zhuǎn)手接過藥碗,遞到桑余嘴邊,桑余驚恐的睜大眼,拼命的扭動著腦袋躲避。
"喝了它。"祁蘅的語氣平靜,“喝了它,朕馬上原諒你。”
“我不喝!”
桑余拼了命的拒絕,掙脫開祁蘅,狠狠推了他一把,跌落在地上。
她害怕的不斷的后退,像只受傷的野獸,嘶啞的喉嚨發(fā)出警惕又恐懼的嗚咽:“我不喝,滾開,滾——”
祁蘅愣了一瞬,隨即似是有些不耐煩,猛的上前狠狠捏住桑余顫抖的下巴,將湯藥硬灌進了桑余嘴里。
“不……唔!”桑余的哭喊被藥汁堵在喉間,她拼命扭頭,褐色的藥液還是順著脖頸流進衣襟。
等藥灌完,祁蘅這才松手,任由桑余逃開,踉蹌的俯在地毯上干嘔,喘息。
看著桑余在自己面前這么難受,祁蘅的心還是不可自控的一痛。
不到一刻的功夫,桑余便整個人失了力氣,
祁蘅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乖,很快就好了。"他溫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聲音卻冷得像淬了毒,"這次加了很多藥,阿余什么都不會記得。"
桑余意識模糊,但是她依舊搖著頭,想要掙扎,卻被祁蘅牢牢按在懷里。
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身體里快速流逝,是和任何時候都不同的,虛無的痛,桑余察覺自己快要死了。
死了……其實也挺好的。
到了后半夜,京城里又落了雪。
整個宮殿安靜的出奇。
桑余躺在榻上,像是死過了一遍一般,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祁蘅就坐在榻邊守著她,還以為桑余不愿意理他。
他輕聲呢喃:“阿余,朕原諒你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p>
“等你身上的傷疤褪了,一切就又回到以前了?!?/p>
桑余仍是他身邊最忠心的奴婢,仍是他最聽話的桑余。
“阿余,等過了冬,我們就要一個孩子,你生生世世,就都沒辦法離開朕了?!?/p>
祁蘅一想到這里,眼中就浮現(xiàn)志在必得的笑。
可懷里的桑余卻仍舊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她只是睜著眼睛,眼珠渾濁,一動不動。
“阿余?”祁蘅又喚了她兩聲。
他皺緊了眉毛,很不耐煩:“桑余,你再你不說話,朕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p>
“朕要你永遠留在朕的身邊,哪兒也不準(zhǔn)去。”
“你要是敢違拗朕,朕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桑余仍是沒有反應(yīng)。
祁蘅終于察覺到了不妙,他面色頓時凝固。
祁蘅緩緩的抬手,試了試桑余的呼吸,卻只感覺到冰涼徹骨的冷意。
“桑余!”
他慌亂起來,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可懷里的人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了。
“御醫(yī)!”祁夜幾近崩潰的吼道:“來人,傳御醫(yī)!”
夜里,整個乾清宮一片燈火通明,所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倒了一大片,個個不敢言語。
曾太醫(yī)顫顫巍巍的松開桑余的脈搏,撲通一聲跪倒在祁蘅腳下。
“陛下……”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祁夜抓住了他的領(lǐng)子:“說啊!桑余究竟怎么了?”
曾太醫(yī)滿頭冷汗,哆嗦著開口:“應(yīng)是藥量過重,娘娘的心力承受不住……”
“不是你說這藥多了也無妨嗎?”
曾太醫(yī)慌了神,他其實就是個草包民醫(yī),在南疆待過幾年。
是有人花重金將他舉薦到了陛下面前,讓他答應(yīng)皇帝告知這種失憶的方子。
可如今真問起來,他是真的不知事情怎么會變成如今這種情況。
人怎么就連氣息都快沒了?
有個道行多年的老太醫(yī)討來了煎藥用的藥渣,對著方子一一查看。
忽然,他捏起一塊渣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老太醫(yī)眸中一震,隨即慌忙跪下。
“陛下,這藥渣中,有一味藥,與方子對不上!”
祁蘅瞳孔驟縮:“什么藥?”
“忘憂草,此藥服用過甚,恐怕會導(dǎo)致失智離魂,再也無法……蘇醒”
祁蘅以為自己聽錯了,向前一步,聲音都有些暗?。骸澳闶钦f,桑余再也醒不來了?”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好,好得很吶!”祁蘅冷笑,身形顫抖。
“朕竟然會信你這種妖醫(yī)……”
還沒看清,祁蘅拔出了床頭的御劍。
冷鋒乍現(xiàn),曾太醫(yī)整個人一顫。
等他反應(yīng)過來,脖頸處的鮮血早已噴涌而出。
整個大殿慌作一團,所有人都嚇得俯下了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