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陽初升。
在這沒有夜生活的修仙界,江晏早就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他走出劍廬,正苦惱早膳吃些什么,余光卻瞥見一道素白身影。
顧清寒一襲白裙,左右張望,足尖輕點便往后山掠去。那背影透著幾分慌張,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獸,好似一只犯了錯的小獸,慌忙的將罪證銷毀。
“嗯?”
江晏瞇起眼。師尊這般鬼祟,倒是稀奇。
他屏息凝神,悄然跟上。行至百步外,只見一汪清池旁,顧清寒正取出被褥衣物,笨拙地浸水搓洗。
江晏躲在石后,滿臉錯愕。
堂堂大乘至尊,竟親手浣衣?
一身通天修為是擺設不成?
“噗......”
江晏險些笑出聲,連忙縮回腦袋。
他心中暗笑,卻不敢真個出聲。
若是被師尊察覺,怕不是要被當場鎮壓,折戟沉沙!
池畔。
顧清寒指尖微頓,面對那貼身衣物時,玉容罕見地浮現一抹紅暈,素來清冷的眸光竟有些慌亂。
幾息之后,她似終于下定決心,銀牙一咬,將衣物狠狠浸入水中,不情不愿地搓洗起來......
盞茶時間后。
衣物洗凈,顧清寒纖指輕點,幾根青竹破土而出,化作兩排簡易晾衣架。
她素手輕揚,將被褥展開,身形頓時被遮掩大半,唯見一雙雪足如玉,在晨光下瑩瑩生輝。
江晏悄悄探頭,脖頸微伸,卻仍尋不見師尊身影。
正疑惑間——
“好看嗎?”
“好看,愛看。”
“你就不怕被師尊發現?”
“不被發現不就行......”
話音未落,江晏猛然驚醒!
他渾身一僵,緩緩回頭——
只見顧清寒俏立身后,雪顏含煞,玉臂環胸,將那本就傲人的峰巒襯得愈發驚心動魄。
“師尊...聽我狡辯......不對!”
江晏舌根發僵,慌忙改口:“弟子絕非有意窺探!”
“哦?”
顧清寒眸光一冷,唇角微翹:“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嘍?”
“弟子罪該萬死!”
江晏躬身行禮,語氣肅然,認真道:“一時疏忽,誤入師尊清修禁地,冒犯天顏。洗足之罰,徒兒甘愿領受!”
“洗足...”
顧清寒耳根微紅,羞惱道:“休要胡言!懲罰另有其他,兩日后四院大比,若敢丟為師臉面,定叫你生不如死......”
江晏略感遺憾,卻見師素手輕揚,一卷金冊凌空飛來。
他伸手接過,垂眸一看:
《天心九劍》
“劍譜共有九招,對應修行的就打境界,乃為師各境最強殺招。例如第三劍‘逐月’,便是為師金丹時的最強殺招。”
“就這?”
“哼~”
“既是懲罰,自然沒有那么簡單。”
顧清寒抬眸望天,盤算著時間:“你在后山修行,限你半日練成第二劍'破浪'。夜間,待為師處理完宗門事物,便來檢查,若不成......”
她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輕笑轉身:“為師請你吃全菇宴。”
“師尊且慢!”
見她要走,江晏急忙喊道,“可否問個問題?”
“何事?”
顧清寒并未停下腳步。
“師尊為何不用靈力去除污穢,反而親自動手?”
顧清寒身形微晃,險些一個踉蹌,她回頭怒瞪:“為師之事,要你管?”
“哦。”
江晏轉身正欲轉身,卻聽一聲羞惱的嘀咕隨風飄來:“那等污穢之物,萬一......洗不干凈怎么辦?”
污穢?
是我想的那種嗎?
江晏略感疑惑,卻未多言,轉而低頭打量手中劍譜。
“這便是《天心九劍》?”
指尖輕撫泛黃紙頁,江晏眉頭微皺。
劍招并非法術神通,不借天地靈力,僅是對劍的感悟和使用,理論上,凡人亦可修成顧清寒大乘所創的第九劍。
傳聞此劍譜乃師尊畢生心血,門中長老苦修數十載,能練至四五劍者已是鳳毛麟角。
可眼前這卷......
“怎會如此通俗易懂?”
江晏摩挲著后腦,忽覺有異。
翻至末頁,赫然發現僅有前三劍!
“原來如此!”
江晏心頭一暖,眼前仿佛浮現那道清冷身影在燈下執筆,將晦澀劍招一一拆解的模樣。
“這是師尊親筆的修改版!”
“我就說嘛,師尊刀子嘴豆腐心,里面還是有我的。”
竹影婆娑間,少年嘴角不自覺揚起。
他坐地盤膝,閉目凝神,劍譜文字如活水般在識海流淌。
萬千劍影交錯,竟似與生俱來的本能,在經脈中自然流轉。
“錚——”
江晏隨手折青竹為劍,信手一揮。
剎那間,山風驟止!
竹葉紛飛中,一道劍氣破空而出,在山壁上刻下寸許劍痕。
那痕跡雖淺,卻鋒芒畢露,隱隱透著幾分......顧清寒的天心劍意!
“成了!”
江晏眼中精芒一閃,手中竹劍輕顫,劍鋒劃破長空,帶起一道銳利劍嘯。
“第一劍——破風!”
山壁之上,劍痕交錯,每一道都深達寸許,鋒芒畢露。
“前后不過半個時辰,這‘破風’便已然小成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暢快。
這與深藍加點不同,如今的江晏完全是靠自己的苦修得來,哪怕只是這一點“小小的進步”也令他興奮不已。
“再來!”
劍光如虹,少年身影在山間不斷騰挪。
竹劍揮舞間,劍氣縱橫,竟隱隱有風雷之勢。
不知不覺,日漸西斜,殘陽如血。
“呼——”
江晏吐出一口濁氣,望著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劍痕,嘴角微揚。
經過半日苦修,他終于在天黑之前,將第二劍‘斷浪’,修至大成!
......
玉清峰,夜色如水。
“哼~”
顧清寒處理完宗門瑣事,揉了揉眉心,腦海中不由浮現那個逆徒的身影。
“我那蠢徒兒此刻定是對著劍譜哭鼻子吧?”
她輕嘆一聲,心中略有悔意。
《天心九劍》何等艱深?
即便以宴兒從前天資,半日時間能第二劍入門已是極限。
如今化凡重修......
“......罷了,明日讓他多練兩個時辰便是。”
霞光一閃,她的身影已然出現在后山。
“唰——”
神識掃過,她已然尋到逆徒的位置。
顧清寒行至他身旁。
卻見少年懷抱竹劍,倚石小憩。她眉間倦意悄然消散,玉足輕抬,不輕不重地踹了踹逆徒。
“嗯......”
江晏夢中囈語,伸了個懶腰,還未回過神來呢,忽聞一陣清香,又見玉足壓在自己腹部,江晏這才發覺是師尊回來了。
“江晏,你修行有些懈怠了。”
顧清寒別過臉去,故作冷傲:“半日時間,僅是......”
師尊話音戛然而止。
她余光掃過山壁,瞳孔微縮。
近處那道劍痕深淺有度,鋒芒內斂,分明是“破風“小成的跡象!
這第一劍雖為基礎,卻是她當年在古法上推陳出新之作。
半日小成,已屬天驕之姿。
這令她很是欣慰。
“師尊,這都是上午留下的,算不得數。”
江晏話音未落,顧清寒身形已閃至另一面石壁前。素手輕撫劍痕,指尖微顫。
第二劍‘破浪’......
大成!
顧清寒秋水明眸中驚濤驟起,面上卻依舊清冷如霜。
見逆徒眼巴巴等著夸獎,她朱唇輕啟:
“半日時間,第二劍都未臻至圓滿......劍壓東荒,名震五域的江晏?”
“哼!”
“不過如此。”
顧清寒師尊表情依舊淡漠,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這逆徒......莫非真是劍道奇才?
當年本座練至第二劍大成,也用了三日......
不行!
絕不能讓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