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瞬間,陳宇的整個世界仿佛被抽離了聲音。
眼前的別墅,耳邊的嘈雜,身邊的女人,都化作了失焦的背景。
唯有腦海中那個重疊的身影,清晰得如同烙印,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竟然是兇手!
這個念頭,不是推測,不是懷疑,而是一個從靈魂深處炸響的結(jié)論!
一口濁氣,被他緩緩吐出,胸腔劇烈的起伏平息下來。
陳宇再次抬起頭時,臉上那最后的蒼白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熟悉的,帶著三分玩味,七分懶散的痞笑。
“喂,你看夠了沒有?”
李晴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的探查,重新湊了過來,小手又不安分地勾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你要是再看下去,那邊的林妹妹,眼神就要把我給凌遲了。”
陳宇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那就讓她剮,最好把你這身皮給剮了,我正好看看里面藏著什么禍心。”
“討厭!”李晴嬌嗔一聲,身子貼得更緊。
這旁若無人的親昵,讓不遠處的林冰,俏臉上的寒霜又厚了一層。
而另一邊,剛剛被陳宇“問候”過的真田茍一郎,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他無視了陳宇,徑直走到那張血沙發(fā)前,在無數(shù)鏡頭的聚焦下,戴上白手套,擺出一副專業(yè)至極的架勢。
“各位觀眾,請看。”
“案發(fā)現(xiàn)場被打掃得非常干凈,這說明了兩個問題。”
“第一,兇手擁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他從容不迫地清理了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包括指紋、毛發(fā)、腳印。”
“第二,兇手有充足的作案時間,這說明,這里并非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或者,兇手行兇之后,在這里停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他頓了頓,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感覺,自信地繼續(xù)說道。
“再看這沙發(fā)上的血跡,噴濺痕跡少,多為浸染。”
“這證明,死者在被開膛破肚之前,就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能力,甚至可能已經(jīng)死亡。”
“死者脖頸處的勒痕,可以佐證這一點。”
真田茍一郎的分析,有理有據(jù),條理清晰,瞬間讓直播間的風向發(fā)生了偏轉(zhuǎn)。
“臥槽,不愧是排行榜第一啊,有點東西!”
“這個分析很專業(yè),跟警方公布的初步尸檢結(jié)果差不多。”
“雖然他人長得猥瑣,但腦子是真的好使。”
“詐尸哥呢?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很狂嗎?”
“估計是沒思路,被人家專業(yè)選手給鎮(zhèn)住了吧!”
現(xiàn)場,蘇清竹聽著真田的分析,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看向嚴正,低聲道:“師父,他的推論,和我們刑偵科的初步判斷,基本一致。”
嚴正“嗯”了一聲,面無表情,但目光卻始終鎖定在角落里那個吊兒郎當?shù)哪贻p人身上。
他知道,陳宇絕不可能被鎮(zhèn)住。
這個小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必然是石破天驚。
真田茍一郎的表演還在繼續(xù)。
他站起身,環(huán)視別墅,如同一個巡視自己領(lǐng)地的君王。
“死者是張輔的獨生女,身份尊貴,家境優(yōu)越。”
“這樣的女性,社交圈子相對封閉,警惕性也很高。”
“能夠讓她放進別墅的,必然是她無比熟悉和信任的人。”
“所以,我斷定,兇手,就是死者身邊的人!甚至是……她最親近的,戀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個結(jié)論,不可謂不大膽。
“有道理啊!熟人作案!”
“怪不得現(xiàn)場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
“快去查查張落落的野男人是誰!”
直播間里,無數(shù)“云偵探”已經(jīng)開始興奮地扒起了死者的社交關(guān)系。
真田茍一郎非常滿意自己造成的轟動效應,他推了推眼鏡,目光如利劍般,直直射向陳宇。
“詐尸哥,你的高見呢?還是說,你只會用一些……夏國鄉(xiāng)下的粗鄙禮節(jié),來嘩眾取寵?”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挑釁和輕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陳宇身上。
就連一直吵吵鬧鬧的李晴和林冰,此刻也安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他。
陳宇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對他擠眉弄眼的李晴。
就在剛才,真田茍一郎口若懸河的時候,這個女人用眼角的余光,向他指了指客廳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
那里,有一點紅色的亮光,一直在昏暗的閃爍著。
干得漂亮。
陳宇心中贊了一句,嘴上卻懶洋洋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讓所有聲音都靜止了。
“說完了?”
他看著真田茍一郎,問道。
真田一愣,下意識地點頭:“說完了。”
“哦。”
陳宇點了點頭,然后咧嘴一笑。
“說得……真他媽啰嗦。”
“噗——”
李晴第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林冰的嘴角,也是一勾。
蘇清竹的眉毛擰了起來,眼神里滿是“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的無奈。
真田茍一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怒聲道:“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的推理有錯嗎?”
“沒錯啊。”陳宇攤了攤手,一臉無辜,“你說的都對,句句在理,邏輯滿分,簡直就是教科書級別的廢話。”
“廢話?”真田茍一郎氣得渾身發(fā)抖。
“可不就是廢話么。”
陳宇臉上的笑容斂去,眼神陡然變得銳利。
“你用了十分鐘,分析出了一堆我們警方花十分鐘也能得出的結(jié)論。”
“什么熟人作案,什么先勒后殺,嚴隊長,這些東西,咱們的簡報上寫沒寫?”
他側(cè)頭看向嚴正。
嚴正嘴角抽了抽,沉聲道:“都寫了。”
“聽見沒?”陳宇又看向真田茍一郎,聲音陡然拔高,“我們早就知道的東西,你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像個剛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傻子一樣,嘚啵嘚啵講了半天,你告訴我,這不是廢話是什么?”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真田茍一郎氣急敗壞,“就算警方知道,但觀眾不知道!我這是在為他們解惑!”
“解你媽的惑!”
陳宇直接一句國粹飆了出來,震驚四座。
他一步上前,逼視著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個頭的真田茍一郎,那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壓迫感,讓后者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我們來這里,是來干嘛的?是來破案的!是來抓兇手的!不是來給你開個人推理秀,讓你恰爛錢、賺名聲的!”
“你分析了半天,兇手是誰?叫什么?現(xiàn)在在哪?你說得出來嗎?!”
陳宇一連三問,聲如洪鐘,振聾發(fā)聵。
真田茍一郎被問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憋得青紫交加。
“說不出來,就給老子閉嘴!”
“還他媽的野男人是兇手?”
“我看你是個傻子吧?”
“案發(fā)當時,張落落的老公鄭良辰就在臥室里睡覺!”
“張落落熊心豹子膽了?把野男人帶家里來嗨皮?最后玩了會兒**?然后嗨皮過勁兒,把人玩兒死了?”
“這么結(jié)案你看合不合理?”
“艸!”
陳宇像噴子一樣,噴的真田茍一郎啞口無言。
噴完之后,陳宇不再看他,徑直轉(zhuǎn)身,走到嚴正面前。
他臉上的戾氣瞬間消散,又變回了那副懶散的樣子,甚至還沖嚴正擠了擠眼睛。
“嚴隊,我活兒干完了。”
嚴正一愣:“干完了?”
周圍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你干啥了你就干完了?
從進來到現(xiàn)在,你除了跟女人打情罵俏,跟人斗嘴,就是往那沙發(fā)上一坐,你管這叫干活?
“對啊。”陳宇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兇手是誰,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轟!
一石激起千層浪!
如果說剛才陳宇的怒罵只是讓人震驚,那這句話,簡直就是一枚重磅炸彈!
“不可能!”真田茍一郎第一個尖叫出聲,“你根本什么都沒看,怎么可能知道兇手是誰!你在撒謊!”
蘇清竹也一臉的難以置信:“陳宇,你別胡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只有嚴正,死死地盯著陳宇的眼睛。
那雙看似玩世不恭的眼里,此刻,卻藏著他從未見過的自信與篤定。
嚴正的心,猛地一跳。
“走吧,嚴隊。”陳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剩下的,就不是直播該干的事兒了。”
他伸了個懶腰。
“看來,今天又能提早下班了。”
說完,他沖著李晴和林冰拋了個媚眼,大步流星地朝著別墅外走去。
“站住!”
蘇清竹下意識地想攔。
“走吧!”
嚴正卻異常堅定的開口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現(xiàn)場,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真田茍一郎,然后,沒有任何猶豫,轉(zhuǎn)身跟上了陳宇的步伐。
兩個人的背影,在清晨的陽光下,被拉得老長。
一個閑庭信步,瀟灑不羈。
一個步履沉穩(wěn),義無反顧。
他們就這么在全國千萬觀眾的注視下,在所有選手、警察、節(jié)目組工作人員錯愕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風暴的中心。
蘇清竹和李晴,也趕忙跟了上去。
別墅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別墅外,網(wǎng)絡上,早已炸開了鍋。
“我操!我操!我操!走了?就這么走了?!”
“詐尸哥到底知道了什么啊啊啊!急死我了!”
“‘教科書級別的廢話’,殺人誅心!真田茍一郎估計要原地爆炸了!”
“太帥了!這逼裝的,我給滿分!這才是真正的王牌!”
“你們說,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兇手是誰了?”
“肯定是!你沒看嚴隊都跟他走了嗎?那可是市探案支隊的大隊長!他肯定信了!”
“我怎么有種感覺,江城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