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張府之中早已點起了大紅燈籠,將府中內外映得燈火通明。
客堂之內,一張小桌之上。
擺著三雙碗筷,一壺濁酒,以及幾碟子家常小菜。
張宗承此時換了一身便服,沒有了之前威嚴的氣質,而是如同一個和藹的長輩般,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之上。
張年康與柳曦月二人,則是陪坐在他的兩側。
另有幾個侍女,手捧酒壺,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不知為何,場中氣氛,卻是顯得有些古怪。
“曦月,這次是家宴,無須拘謹!且飲此杯!”
張宗承撫須笑道,率先開口,打破了場中沉悶的氣氛。
說著,便讓身邊侍女,給柳曦月斟上了一杯酒水。
杯中酒水色如琥珀,異香撲鼻,在燭光之下蕩漾著,頗有種動人心弦的美感。
張年康見狀,眼神有些飄忽。
也同樣舉起酒杯,勸道:“師妹請共飲此杯!這兩日你在山中受苦了!今日叔父設此家宴,便是特意為你接風洗塵的!”
柳曦月推辭不過,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
美酒入喉,臉上立時染上了兩朵紅暈。
看得張年康心頭一蕩。
緊接著她放下了酒杯,對上首的張宗承說道:
“曦月多謝伯父款待!不過有一事想請伯父解惑!”
張宗承聞言,輕輕笑道:“侄女有事但說無妨!”
“是關于江流年江先生之事,我以為其中必有什么誤會,此人曦月在山上也曾見過一面,絕非是什么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柳曦月解釋道。
她方才一到張家,便想找張宗承詢問此事。
只不過被侍女告知,府主大人正忙于公務,無暇見客。
她只好耐著性子等到了晚上,準備在席間詢問此事。
張宗承聽完之后,搖頭一笑:“曦月你閱歷尚淺,所以容易被他人迷惑,老夫作為一府之主,又豈會無緣無故冤枉他人?此人實則是窮兇極惡,曾倚仗著異術在睢陽犯下過大案!一直都是朝廷緝捕的對象!”
他張宗承做事,向來是滴水不漏。
早就已經派人將江流年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張年康此時也趁勢道:“不錯!此人海捕文書尚在府衙,師妹若是不信,我這便去讓人取來!”
他本就對這個曾壞了他好事的江流年不爽,這次更是抓住機會,使勁往此人身上抹黑。
一番添油加醋之下,江流年赫然就變成了一個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
然而張年康不知道的是,當他大肆抹黑對方之時。
在頭頂房檐之上,靜靜地趴著一只紙鳥,正在側耳傾聽。
……
這紙鳥本就輕盈,落在房頂更是悄無聲息。
哪怕是張宗承這位宗師高手,竟也沒有一絲覺察。
此刻微風拂過,場中燭影晃動,搖擺不定。
而柳曦月的內心也是如此,不禁開始懷疑動搖了起來。
難道是玉晨道長也被騙了?還是此事另有隱情?
思索之間,柳曦月忽覺頭腦有些發暈,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朦朧了起來。
隨后眼前一黑,便趴伏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張宗承瞥了她一眼,扭頭對著邊上那一臉興奮的侄子說道。
后者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一把扛起柳曦月,便朝著廂房走去。
……
窗外,月影清亮。
似想照盡這塵世的污濁。
張宗承目光幽幽,手中把玩著翠玉酒杯。
杯中月映著天上月。
隨后,他一仰頭,美酒入喉,像是要將天上的明月也一并吞入腹中。
“子初兄,這局還是我贏了!”
他臉上泛起一絲譏諷,借著朦朧酒意,像是看到了曾經那兩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書生。
正當他自我沉醉之時。
忽聞書房方向,突然發出一聲銳利刺耳的劍鳴。
這道聲音劃破長空,像是鬼魅凄厲的哀嚎。
張宗承眼中酒意瞬間消散,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間變得無比凌厲,真元涌動間,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只見他面前的桌椅,也在這一瞬間被斬成了兩半!
“好個賊子!果真放肆!”
他怒極反笑,整個人直接化作一道殘影,朝著書房趕去。
與此同時,張府之中,另有一道宗師氣息沖天而起。
一個中年文士,面沉如水,身上恐怖的武道真元溢出,一拳便將身邊的假山打個粉碎。
藏其中的一張紙人,也頓時被打成了紙屑。
“老鼠而已!”
他冷哼了一聲,身上帶著無比霸道的威勢,追趕上去,將幾個四散而逃的小紙人一一打滅。
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后,中年文士便也轉身來到了張宗承的書房之中。
書房之中一片狼藉,地上有一片血跡殷紅未干。
張宗承看著空蕩蕩的桌案,臉色陰沉無比。
他沒想到,有人膽大包天,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闖進摸進他的書房。
見到中年文士進來之后,他方才咬著牙說道:“王爺的信件丟了!”
“什么!張宗承!這不是可以鬧著玩的!”中年文士聞言,面色大變,厲聲斥道。
“追!他受傷了,跑不遠的!”
張宗承沒有反駁,只是咬牙說道。
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聲音低沉而狠厲,顯然已經是怒到了極點!
中年文士也知事關重大,冷哼一聲便不再多言,隨后像顆炮彈一樣沖天而起。
他一身剛猛真元傾瀉而出,將整座張府都籠罩其中,寸寸搜尋著。
張宗承也是如此,一雙銳利的鷹目四顧掃視。
當看到遠處的一個鬼祟黑影時,雙目頓時放出一陣精光。
整個人帶著無比張揚的殺意,提劍化作一道劍影追了上去。
中年文士不甘示弱,腳下一踏,屋宇房梁頓時倒塌,而他也借著這股力道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出。
一道劍光,一道拳芒,幾乎同時而至。
那道人影直接倒飛了出去,撞斷了街邊的數棵大樹。
然而等二人趕到一看,才發現這又是一個紙人傀儡。
三番兩次被耍,二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正在此時,忽聽得張府之中,又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不好!年康!”
張宗承瞬間雙眸充血,嘶吼一聲,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沉穩,反身便朝著張府趕去。
等他趕到之時,發現張年康蜷曲著身體在地上凄厲嚎叫著,雙手死死捂著襠部,身下已經流出了一灘血液。
不僅如此,墻上還刻了四個殷紅的大字——小懲大誡!
“該死!江流年!老夫要將你碎尸萬段!”
張宗承怒極,身上劍氣涌出,將四周家具全都絞得粉碎。
“來人!給我封鎖全城!有任何人膽敢進出,直接格殺勿論!”
他言語間殺氣縱橫,聽得身旁的中年文士也是一陣眼皮亂跳。
……
城中小巷。
江流年一臉蒼白,他的胸口被一道長長的傷痕劃過,殷紅的血跡浸透了衣襟。
“好恐怖的妖劍!”
他咬了咬牙,取出一瓶療傷丹藥服下,這才感覺傷勢恢復了些許。
不過看著身邊依舊沉睡不醒的柳曦月,他也不由得有些頭疼。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脫身倒是不算難,但如果帶了一個累贅,那就不好說了。
但他向來恩怨分明,此女剛剛在席間為他講話,他此時又怎么能丟下她不管呢?
罷了!舍命陪君子吧!
來時玉晨道友曾言,就算惹上了宗師高手,只要能逃到赤松山之中,他就能保自己無恙!
“玉晨道友!希望我這次還能活著見到你吧!”江流年苦笑一聲
隨即不再猶豫,手中取出玉剪,將渾身精血灌輸其中。
隨著玉剪發出朦朧的七彩光暈,他的臉色也是越來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