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追心 4 奇女子

世代460年秋·番澤國南疆·北麓關(guān)。

年峰站在剛剛血戰(zhàn)的城墻上，戰(zhàn)甲被夕陽染成暗紅。他隨手將沾血的長槍擲給親兵，接過衛(wèi)兵奉上的酒，目光掃過城下潰退的青周軍隊。

“第三次。”這位二十來歲的將軍飲著冰涼的酒，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青周這些將領(lǐng)，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副將嚴朔快步登上城樓，鎧甲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將軍，俘虜已經(jīng)清點完畢，要押往石場嗎？”

年峰沒有立即回答。他瞇起眼睛望向東南方向，那是青周國都城所在，秋風(fēng)卷著沙粒拍打在他那劍眉星目，輪廓分明的臉上，卻無法動搖他挺拔傲立的身姿。“青周這次攻城的是誰？”他突然問道。

“還是周欒，帶著他那一萬五千精銳。”嚴朔忍不住嗤笑，“那老家伙逃跑時連帥旗都丟了。”

年峰將酒一飲而盡，喉結(jié)滾動間，一滴酒液順著下巴滑落。他隨手抹去，眼神愈發(fā)銳利：“修民和姜旻呢？”嚴朔聽到年峰冷漠的問詢，笑容立馬僵住了。他太了解自家將軍對那兩位的執(zhí)念，特別是姜旻。這幾年來，每擊退一次敵軍，年峰都會問同樣的問題。

“探馬今早回報。。。”嚴朔調(diào)整一下著措辭，“修民率一萬水師沿哈利江西進，姜旻的兩萬步騎三日前已過黑石峽谷，即將到達西梁國東關(guān)。他們。。。似乎是去攻打西梁國。”

“咔嚓”

一聲脆響，年峰手中的瓷杯突然碎裂。鋒利的碎片割破他的手掌，酒液混著鮮血順著手腕流進護臂，他卻渾然不覺。“西梁國？”他聲音低沉得可怕，“那個山丘之地有什么值得他們?nèi)サ模俊眹浪凡桓医釉挕３菈ι贤蝗话察o得只剩下旌旗呼呼作響。遠處，幾只禿鷲正在戰(zhàn)場上空盤旋，等待著夜幕降臨后的盛宴。

良久，年峰甩掉手上的血酒混合物，轉(zhuǎn)身走向城樓：“傳令全軍，犒賞三日。另外。。。”他停頓了一下，背影在夕陽下投出長長的陰影，“讓探馬繼續(xù)，探明姜旻他們在西梁國的一切信息。”

當夜，中軍帳內(nèi)。年峰獨自站在沙盤前，燭火將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帳布上，隨著火光搖曳不定，隱約能看到年峰左臉頰上的傷疤，那是五年前，他攻打青周國北麓關(guān)留下的榮耀。這一丈，打破青周國在東南大陸無敵的存在。青周國北關(guān)一破，下面就是青周國北城。沙盤上，代表修民水師的藍色小旗已經(jīng)插到了西梁境內(nèi)的白水城，而姜旻的紅色旗標則逼近西梁都城。

“不合常理。。。”年峰用未受傷的左手摩挲著下巴上的短須。西梁雖小，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重要的是，那里除了幾座貧瘠的礦山外，幾乎沒有任何戰(zhàn)略價值。他拿起一枚黑色棋子，代表自己麾下的軍隊，在沙盤北境線上來回移動。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催促他立刻揮師南下，趁修民、姜旻深陷西梁國時，拿下青周國北城，直逼青周國王都。但青周國北軍卻像餓狼一直反復(fù)騷擾，雖然屢戰(zhàn)屢敗。

燭芯突然爆了個火星，驚擾了年峰的戰(zhàn)略沉思。他放下棋子，走到兵器架前，取下那桿祖?zhèn)鞯慕饦尅尲庠跔T光下泛著冷冽的寒芒，映照出他眼角的細紋。

“將軍，王命到了！”親兵這時在賬外喊道，隨后年峰喊進之后，賬外王都派來的特使捧著一絲綢制詔書進來。即日起復(fù)任南境總領(lǐng)軍務(wù)。年峰接過詔書后，冷笑一聲。兩年他前交出兵權(quán)時，也是同樣的印璽。年峰想到這，又突然想到了遠在王都妻子。。。

——————

世代453年·冬·番澤國王都外

年僅十九歲卻英姿煥發(fā)的年峰勒馬停在城門外三里處，黑色戰(zhàn)馬噴著白霧，前蹄不安地刨著凍土。他抬手示意身后五百親兵止步，自己則望向那座固若金湯的堅城。城墻上的番澤旗幟在寒風(fēng)中啦啦作響，旗面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比夏藏國那個土圍子強多了。”年峰嘲笑了一聲，胡須上凝結(jié)的冰碎碎隨著他說話簌簌掉落。

馬車簾子被一只素手掀起，一女子悄然探出半張臉龐。恰似一朵半綻的花，正值二十的妙齡，眉眼仿若畫師精心繪就，既有著如水墨般的婉約柔美，又透著幾分颯爽英氣。“夫君，番澤的哨騎已經(jīng)盯了我們半個時辰。”她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該遞拜帖了。”車內(nèi)女子，正是年峰夫人，她比年峰還大一歲。

年峰從懷中取出一封封泥封好的名帖遞給親兵：“去，告訴番澤王，夏藏國前鎮(zhèn)北將軍年峰，特來相投。”親兵策馬而去后，溫玉下了馬車，站到年峰馬旁。年峰趕緊下馬攙扶，她身量只到年峰肩膀，裹著一件毫不起眼的毛皮斗篷，看起來弱小無比。“夏藏王懦弱無能，番澤王卻野心勃勃。”溫玉望著城墻，聲音低得只有年峰能聽見。

年峰嘴角微揚：“若非夫人三年前那番分析，我至今還在夏藏受窩囊氣。”正說著，城門大開，一隊披甲騎士疾馳而來。為首者高聲道：“年將軍！吾王有請！”年峰與溫玉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后請夫人上了馬車，自己上馬大手一揮：“進城！”

而溫玉三年前分析的是，夏藏國重商輕武，如果西梁國、番澤國、青周國隨便一國覆滅，下一個必定是夏藏國。

世代453年·當夜·番澤王宮。

番澤王高坐王座之上，年近五十卻極具精神，一雙鷹目不住打量著殿中那對孤立的年峰夫婦。大殿兩側(cè)站滿了番澤文武官員，不少人眼中帶著明顯的懷疑與輕視。“年將軍棄夏藏而來，所為何求啊？”番澤王聲音洪亮，在大殿中回蕩。

年峰抱拳一禮，聲音不卑不亢：“夏藏王胸?zé)o大志，終日只知飲酒作樂，商取小利，不思進取。末將不愿明珠暗投，特來投效明主。”

一位文官突然出列：“聽聞年將軍在夏藏時，曾因諫言不被采納而當廷斬了三位同僚？如此暴戾，豈是我番澤所能容？”殿中頓時一片嘩然，就在這時，年峰感覺到袖口被輕輕扯動，是站在他側(cè)后方的溫玉。

“這位大人。”溫玉上前半步，聲音如清泉擊石，“我家將軍斬的三人，一為投機倒賣的糧官，二為通敵賣境的邊將，三為強搶民女的王親。夏藏王不但不懲，反要責(zé)罰將軍，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那文官一愣：“你又是何人？”

“妾身溫氏，將軍帳下一文書罷了。”溫玉微微欠身，卻從袖中取出一卷絲布，“這里有夏藏國境布防圖，乃我家將軍臨行前所繪，愿獻與番澤王。”這番舉動引起一陣騷動。番澤王眼中精光一閃，示意侍從取來絲布。展開一看，果然是詳盡的軍事地圖，連哨卡輪換時間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好！”番澤王拍案大笑，“年將軍果然誠意十足。我們與青周國歷來戰(zhàn)事頻繁，就缺將軍這種年輕有志之人。南疆那里，就交給你來處理了，來呀，賜座！”

宴會持續(xù)到深夜。酒過三巡，番澤王突然道：“年將軍初來乍到，身邊缺個知根知底的人。寡人有意將侄女許配與你，如何？”

年峰手中酒杯一頓。他余光瞥見溫玉正安靜地跪坐在角落案幾旁，執(zhí)筆記錄著什么，似乎對這番對話充耳不聞。“王上美意，末將惶恐。”怕自己沒說清，年峰放下酒杯繼續(xù)道，“只是末將粗鄙武夫，恐委屈了王族貴女。”

番澤王擺擺手：“哎！英雄配美人，天經(jīng)地義！”

就在氣氛微妙之際，溫玉突然輕呼一聲：“哎呀！”她手中的筆掉在地上，墨汁濺在了剛寫好的文書上。

番澤王皺眉：“何事驚慌？”

溫玉連忙伏地請罪：“妾身計算王上剛才提及的南疆軍費開支，發(fā)現(xiàn)戶部上報的數(shù)字有誤。若按此執(zhí)行，來年春荒時前線將士恐斷糧半月。”

番澤王臉色一變：“此話當真？”

溫玉不慌不忙地呈上算紙：“請王上過目。按現(xiàn)有存糧與運輸損耗，最多支撐到三月初七。”

番澤王仔細查看后，勃然大怒：“戶部尚書！給寡人解釋清楚！”

一場鬧劇后，番澤王再看溫玉的眼神已大不相同。宴會結(jié)束時，他意味深長地對年峰道：“年將軍有位好文書啊。”

雖說番澤王對年峰和溫玉很是贊賞，但他倆不知道，此時因為軍糧問題，他們應(yīng)景得罪了在番澤王身旁的陸王后。而另一旁的另一位王后宓王后，看著年峰他倆的到來，眼神也露出某種異樣。

回到臨時安置的驛館，年峰一把抱住溫玉，在她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夫人這手糧耗驚王玩得妙極！”

溫玉笑著推開他：“別得意。番澤王不是夏藏王，我們得盡快站穩(wěn)腳跟。”之后，溫玉得空獨自整理著散落的算籌，指尖劃過那些被磨得發(fā)亮的竹簽，忽然想起出嫁的那個清晨。那時母親將這把算籌塞進她行囊時說的話，此刻格外清晰起來。“玉兒，去了年家，可別亂做好事。”十五歲的溫玉聞言詫異地回：“母親這話好生奇怪。不做好事，那壞事可以做嗎？”

燭光映著母親眼角的細紋：“傻丫頭，我的意思是好事都不能做，那壞事就更不能做。”她壓低聲音，“你當為娘這些年怎么在溫家立足的？好事做多了招人嫉妒。”

溫玉記得自己當時不以為然地撇嘴。溫家族世代將門，祖上更是官至鎮(zhèn)國大將軍，她從小聽著那些精忠報國的故事長大。

“尤其是年峰這樣的新貴。”母親繼續(xù)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供桌，“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窗外傳來馬嘶聲，年峰派來的迎親隊伍已經(jīng)到了。母親最后替女兒整了整衣領(lǐng)，眼角竟流出了淚，滴在了溫玉手背。

——————

“夫人，將軍派人送來的信。”侍女的聲音將溫玉拉回現(xiàn)實。

她展開信封，年峰狂放的字跡躍然紙上，內(nèi)容是番澤王確定了封他南下邊將的請求。溫玉唇角微揚，這正是她三天前那場“算錯賬目”想要達成的結(jié)果。燭花爆響，溫玉望向窗外的月，希望自己的夫君在邊關(guān)一切平安。

世代455年·冬·番澤國都城。

年峰府邸張燈結(jié)彩，在慶賀他不僅帶兵從南境趕去北境鎮(zhèn)壓北境叛亂，后又在南境平定十三部族叛亂，且還攻下了青周國與番澤國南境交界的北麓關(guān)。這一戰(zhàn)，讓番澤國在東南大陸一時間強勢起來，也讓年峰地位直達頂峰。庭院中堆滿各地將領(lǐng)送來的賀禮：東海明珠，南疆紅木雕的戰(zhàn)馬，甚至還有西梁國秘制的金鎧甲。仆人們穿梭其間，卻都屏息靜氣，生怕驚擾了正在后堂沐浴的主人。

溫玉站在廊下，指尖拂過一株剛送來的血色珊瑚。這禮物來自番澤國東海水師提督，珊瑚枝丫張牙舞爪，在雪光映照下如同凝固的鮮血怪物。她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向充滿霧氣的浴池。

“夫君。”她停在白玉屏風(fēng)外，聲音不高不低，“水可還熱？”池中傳來嘩啦水聲。年峰健碩的身影透過紗屏若隱若現(xiàn)：“夫人進來吧，正好有事與你商量。”

溫玉繞過屏風(fēng)，看見年峰仰靠在池邊，閉目養(yǎng)神。水汽蒸騰中，他臉頰那道與青周作戰(zhàn)留下的傷格外顯眼，那是他自帶隊夜襲留下的榮譽。

“南境軍報，姜旻又擴編了水師。聽說是一個不亞于他的修民在帶領(lǐng)。”年峰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酒意，“姜旻號稱時局進攻者，能讓他看中的，都不是一般人。”

溫玉取過浴巾，在池邊跪下：“所以夫君要繼續(xù)擴軍？”

年峰猛地睜眼坐了起來，水花四濺：“當然！番澤現(xiàn)有二十萬大軍，我要再練十萬！到時候。。。”

“到時候，”溫玉輕輕打斷他，將浴巾遞過去，“王上就該睡不著了。”

空氣驟然凝固。年峰接過浴巾的手停在半空，水珠順著他的小臂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水花。“你什么意思？”年峰聲音低沉下來。

溫玉不慌不忙地取來浴袍，這么多年，他早對年峰的性格了如指掌：“夫君如今掌七成兵權(quán)，朝中三分之二的武將出自你門下。”

她頓了頓，“今早王上賜宴時，丞相看你的眼神像看一把懸在頭頂?shù)膭Α！?/p>

年峰嗤笑一聲，嘩啦從水中站起：“他們敢動我？北境造fan誰鎮(zhèn)壓的？青周三次進犯誰守住的？南境十三部叛亂誰平定的？號稱最強的青周國北麓關(guān)誰打下來的？”他一把抓過浴袍披上，“沒有我年峰，番澤國還只是口頭上的強國，而不是現(xiàn)在真正的強國”。

聽著年峰的怒語，溫玉不卑不吭，等他系好衣帶后，才緩緩道：“我們溫家祖上出過一位大將軍，戰(zhàn)功赫赫。后來在最巔峰時期，王上卻賜了杯毒酒，罪名是功高震主。”

年峰系腰帶的手頓了頓。他知道溫玉從不會無的放矢。“你的意思是。。。”

“放權(quán)。”

溫玉直視丈夫的眼睛，“把北境軍交給嚴朔，南境軍讓給兵部推薦的人。事成了，功勞少不了夫君的，事敗了，災(zāi)禍也由別人擔著。”

溫玉說完后，年峰沉默了許久。過會二人。年峰大步走到窗前，猛地推開雕花木窗。寒風(fēng)裹著雪花卷入室內(nèi)，瞬間吹散了滿屋水汽。遠處王宮的燈火在雪夜中飄忽不定，如同黑暗中隱藏著嗜血的狼眼。

“你知道嚴朔那小子管不動北境軍。”年峰背對著妻子，聲音悶悶的。溫玉走到他身后，手指輕輕撫過丈夫潮濕的發(fā)梢：“但王上會睡得好些。”

沉默良久，年峰突然轉(zhuǎn)身抓住溫玉的手：“好，就依夫人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溫玉熟悉的倔強，“不過南境的年家軍必須留在我直屬麾下。”

溫玉垂下眼簾，靠在年峰溫?zé)岬男靥牛魅バ闹械膽n慮。她知道這已經(jīng)是丈夫最大的讓步，那支從夏藏一路到現(xiàn)在，由五百死士組成的年家軍，是年峰最后的底線。

世代459年·春·番澤王宮梅園圍棋桌上。

年峰拈著白子，遲遲未落。棋盤對面的溫玉也不催促，只是靜靜望著窗外。一株老梅探入廊下，花瓣隨風(fēng)飄落在棋盤上，恰巧蓋住了關(guān)鍵的一個劫位。

“將軍這是要認輸？”溫玉指尖輕點那片花瓣。

年峰搖頭失笑，索性棄子認負：“帶兵幾十年，下棋還是贏不了夫人。”

這是他們交還兵權(quán)后的第五年。嚴朔接手南境軍的那天，年峰在演武場站到日落，回來時鎧甲上結(jié)滿冰霜。溫玉什么也沒說，只是備了熱酒，陪他喝到天明。如今卸下重擔，年峰眉宇間的戾氣漸漸消融，連那道猙獰的傷疤都顯得柔和了幾分。他今日只著普通便服，腰間懸著溫玉去年贈的香囊，散發(fā)著淡淡的艾草氣息。

“都督！王后娘娘往這邊來了”侍女匆匆來報。峰與溫玉對視一眼，連忙起身整理衣冠。還未及迎出，王后已至廊下。

番澤王后宓蔓身著一襲素白紗裙，紗質(zhì)輕柔如煙，緊貼她婀娜的身形，隨著步伐若有似無地飄動，勾勒出她腰肢的盈盈一握，每一步都仿若踏云而來。在她身后，跟著個圓臉侍女，侍女懷中穩(wěn)穩(wěn)抱著一張七弦琴，一雙眼睛烏黑明亮，恰似兩顆飽滿圓潤的黑葡萄，靈動地轉(zhuǎn)動著，為她周身添了幾分俏皮活潑的韻致。

“年將軍不必多禮。”

宓蔓虛扶一下，“本宮邀你們，只是來賞梅的。”隨后讓侍女重布茶席。宓蔓落座時，目光在棋盤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揚：“將軍好雅興。”

年峰顯得有些窘迫：“讓娘娘見笑了。”

“鐵甲褪盡見梅心。”宓蔓忽然吟道，指尖拂過飄落棋盤的粉色花瓣。

溫玉不假思索接道：“金戈沉?xí)r聞茶香。”

宓蔓眼睛一亮：“好對！”

此時，新來的抱琴侍女突然插話：“將軍卸甲比披甲時好看。”話一出口自知失言，慌忙跪下，“奴婢該死！”

出乎意料的是，宓蔓竟笑出聲來：“歐婕這話倒是不假。”她轉(zhuǎn)向年峰，“將軍如今氣色確實比從前好多了。”

年峰摸摸鼻子，居然沒生氣。溫玉注意到丈夫耳根微微發(fā)紅，心下暗笑。這個叫歐婕的侍女，膽子倒是不小。茶過三巡，宓蔓命歐婕取琴來。侍女手法嫻熟地調(diào)弦試音，一曲《梅花三弄》從她指間流淌而出。年峰閉目聆聽，手指在膝上輕輕打著拍子。溫玉則注意到宓蔓撫琴時，歐婕眼中閃動的專注光芒，那不像是普通侍女對主子的敬畏，倒像是學(xué)徒對大師的仰慕。曲終時，一片梅瓣恰好落在琴上。宓蔓輕嘆：“可惜了，十三徽偏了一分。”

歐婕立刻道：“娘娘放心，奴婢回去就調(diào)。”

宓蔓搖頭：“不是琴的問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溫玉一眼，“是風(fēng)。”

溫玉心頭微動。此時年峰將自己帶來的珍藏，雪頂含翠，泡好后親自為宓蔓斟茶。王后接過茶盞，忽然道：“聽聞將軍精通兵法，可知圍師必闕何解？”

年峰不假思索：“圍困敵軍要留缺口，否則困獸猶斗，反受其害。”

“茶道也有類似講究。”溫玉接過話頭，“斟茶七分滿，留得三分是人情。”

宓蔓輕抿一口茶：“治國亦是如此。王上最近。。。很是在意邊境的缺口。”她放下茶盞，似笑非笑，“不過將軍既然已經(jīng)交還兵權(quán)，這些煩心事就不必掛懷了。”

溫玉聽出弦外之音，正要回應(yīng)，歐婕卻突然指著窗外：“快看！那枝梅花！”

眾人轉(zhuǎn)頭，只見一株老梅最頂端的枝條上，竟同時開著紅白兩色花朵。宓蔓起身走到窗前，久久凝視：“雙色同株。。。本宮還是第一次見。”

離開時，宓蔓將方才寫就的一首小詩贈予溫玉：

“無心栽梅梅自開，

有意問風(fēng)風(fēng)不來。

莫道宮墻春色晚，

一枝已過玉樓臺。”

回府的馬車上，溫玉反復(fù)品味這首詩。年峰見她出神，笑問：

“夫人還在想王后的詩？”

溫玉將詩記錄下來收入袖中：“夫君不覺得奇怪嗎？王后今日特意邀我們來梅園，又特意提起邊境。。。”

年峰不以為意：“不過是閑談罷了。”其實年峰知道，這幾年青周國和西梁國一直在針對番澤國。

當夜，溫玉獨坐燈下，突然想到，陸王后一直和宓王后在明爭暗斗。自從宓王后和溫玉他們交好之后，溫玉這邊也時不時有人來搗亂，甚至參奏年峰的人也越來越多，明顯的就是陸王后的那些人。看來宓王后，這次是想告訴她們什么。

窗外，一陣夜風(fēng)吹過，那株他們今早賞過的老梅，落下了今春最后一片花瓣。

——————

人物介紹：

年峰，字貞山，434年7月2日出生于東南大陸夏藏國，因擅長長途奔襲作戰(zhàn)而被稱為“追擊者“。他原本是夏藏國邊關(guān)將領(lǐng)，但因不滿國內(nèi)重商輕武的風(fēng)氣，轉(zhuǎn)而投奔番澤國效力。

警言：“盲目追趕只會耗盡體力，真正致命的追擊，是提前挖好名為希望的陷阱。”——追擊

溫玉，字水凝，于 433年 3月 12日出生于東南大陸夏藏國的官宦世家。自幼飽讀詩書，不僅精通算籌之術(shù)，更對權(quán)謀兵法有著獨到而深刻的見解。嫁與年峰后，雖女兒身，卻難掩其才華，時人皆嘆：“此女若是男，必將名震天下。”她的一生，一直都在幫助他的夫君登上最高位置。

警言：“最精妙的算計，是讓對手自以為在算計你時，已踏入你預(yù)設(shè)的局。”——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