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實誠啊!可是對宴家懷恨在心?你獻上木牌有功,可要朕替你出頭?懲罰宴家?”帝王悠然問道。
報復宴家嗎?
說不想那是假的,她恨不得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全部讓宴家的人感受一遍。
可她一介孤女,無權無勢,又如何撼動一個將軍府呢?
直到自己身世的被揭開,谷嬤嬤慘死,雙喜重傷,她都沒有本事去為她們討回公道,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因為她們是宴家的奴仆,奴仆被主人罰了便是罰了,便是被主人打死了,也是她們的命。
報復是想的,宴菱深知自己的弱小和無能為力,更知道帝王這軟弱中帶著仁善的性格。
她可以說,但不能把話說死了。
宴菱想了想,叩首道:“民女請陛下懲罰宴家,也為民女討回自己屬于自己的東西。”
“行吧,你朕就為你討回這個公道。”帝王輕飄飄應了下來。
小太監們都在殿外守著,守了好久才被帝王喚了進去。
然而這進去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他們取下宴菱手腳上的鐵鏈。
“陛下,這天牢里的重犯,恐怕不妥!”太監勸著。
“什么要犯?她把這木牌帶回來給朕,是朕的功臣,朕要大大地賞她!”皇帝語氣輕松道。
宮里人人都知道,陛下的震怒是從一塊木牌開始的。為了這木牌關了好多人,還打了一個宴將軍。
把這宴將軍一家關起來,還喊了一個犯人進宮。
怎么這犯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功臣了?那他們剛剛?
都說是帝王喜怒無常!
下面的小太監不敢多說,只是按照帝王的吩咐喚人過來,把人帶到側殿去,幫著宴菱取下手腳上的鐐銬。
鐐銬一取下來,露出宴菱手上一圈壓紅的肌膚。
太監給宴菱端來了溫水和帕子,接著又是茶水和點心。
小心翼翼熱情招呼著。
過了一會兒,伺候在皇帝身邊的老太監端著個木盒子面帶笑容走了過來,“陛下讓咋家找個盒子幫姑娘裝好這木牌,咋家就找了這么個盒子,姑娘看著可還合心意?”
老太監說著,把盒子蓋打開,露出盒子里面的綢緞,已經鋪在綢緞上的木牌。
宴菱把盒子接了過來,仔細道了聲謝:“謝謝公公,勞煩公公替我謝謝皇上。”
見宴菱把盒子收下了,老太監臉上的笑容更加熱切:“皇上問姑娘可有去處?可要在宮里歇一夜?等明日再說?”
等明日?是等明日給他處置宴家嗎?
“我有去處的,讓陛下擔憂了。”宴菱果斷拒絕。
宮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不想在宮里待著。這后宮之中還有祝貴妃這一尊大佛,她貿然留在宮中,若是惹得祝貴妃不高興,指不定還有她的好果子吃。
再說這帝王喜怒無常的,這會兒因為她的話答應她要去罰宴家,下一刻又會不會因為宴家的話而去罰她呢?
早走一些,早多些穩妥。
宴菱這邊早早出了宮門,被太監送到了宮外。
另一邊,小太監就把御前的話傳到了坤寧宮中。
祝貴妃聽得拂袖而起,那浮越著金色花紋的云袖帶落了桌上的茶盞,哐當一聲清脆的瓷器落地聲,茶水在祝貴妃腳邊肆意橫流,一旁的宮女嬤嬤被這場面嚇得戰戰兢兢。
若是往日祝貴妃砸了茶盞,定會罰幾個宮女來出出氣。
然而如今她顧不上出氣,快走幾步上前,盛怒之中帶著幾分慌亂,“陛下要讓一女子留宿宮中?那人何在?”
陛下多年沒去其他嬪妃的宮里了?這些年獨寵她一人?怎么如今會對一個小姑娘感興趣了?甚至還開口讓她留在宮中?
陛下變心了嗎?
祝貴妃千恨萬恨,也是怪那女子。
小太監又立馬道:“那女子拒絕了陛下的好意,出宮了。”
“小賤人,玩的是欲蓋彌彰的招數!那賤人是哪家的?去給我查!”祝貴妃氣得跺腳。
小太監把自己打聽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宴家的?哪個宴家?”
對于才從邊關回來的宴將軍一家,并不在祝貴妃的關心范圍之內。
“去給我仔細查查,這小賤人的路數!若是她敢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我定然叫她后悔來著世上走一遭!”祝貴妃氣急敗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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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菱出了皇宮門,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是真的自由了嗎?
陛下說要幫她解決這件事,事情尚未穩妥,她還需再等一等。
不過,倒是可以先去找找那位鬼娘子。許是能從她的口中問出些什么……
宴菱往前走了十來步,旁邊的馬車忽然掀開了簾子,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來:“梅某人,請宴姑娘上來一敘,不知可否賞臉?”
宴菱循聲望去,見到了那馬車簾子后面的半張臉。
想著梅守業剛剛的恩情,宴菱點了點頭,果斷上了馬車。
“皇宮門口說話不方便,我讓下面的人把馬車拉遠些吧。”梅守業說著,給宴菱倒了一杯茶。
“大人怎么方便怎么來。”宴菱應著,并未去動那杯茶。
車轍滾滾向前,逐漸走到了那熱鬧繁華的街道,聽著外面的叫賣聲。
眼前的梅守業忽然開了口,“那封信是姑娘寫的吧。”
這話讓宴菱陡然心驚,這么好猜嗎?
瞧見宴菱臉色的變化,梅守業安撫她道:“姑娘不用擔心,我對姑娘沒有什么惡意。”
“只是想找姑娘問問,一些在邊關的事。”
“大人請講。”宴菱恭敬答著,心中很快就想明白了梅守業找她的原因。
“聽說那年前去救援石將軍時,姑娘也在……老夫想問,石將軍走的時候,痛苦嗎?”話問到這后面時,梅守業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意。
當年石將軍的骨灰被帶回城時,眾人皆是哀嘆石將軍的流年不利。再過幾年本該回京頤養天年,就這么死在了外頭,連個全尸都沒能留下。
對于死者,人們總是哀嘆他死得太早了,是否留下家業,妻兒又如何可憐。
但鮮少有人關心,他死的時候,痛苦與否。
宴菱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畫面,聽到的消息。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石將軍是受傷后失血過多而亡的……他死的時候,應當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