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徐老二的人馬轉(zhuǎn)入休息,喬大胡子的人去找絞盤。
接連兩三日都沒有下文,徐老二急得團團轉(zhuǎn)。老表也不愿一直住在山上,總覺得有人在門口轉(zhuǎn)悠一樣,要不是人多,根本沒人敢在這里睡。李貴才說,老表其實就是想去見媳婦,但徐老二說,回去會將這里的晦氣帶回去,不利于孩子,嚇得老表再也不敢提走的事。
臨近第三個表演日,李貴才表現(xiàn)出異常的躁動,他找到爺爺,主動報名去接跳脫衣舞的小蘭。爺爺橫了李貴才一眼,說他每天都不干正事。李貴才說絞盤還沒有找到,大家都沒事,怎么能單說他不干正事。
當天深夜,爺爺悄悄找到老表,將李貴才的情況說了,老表大吃一驚,其吃驚程度完全不亞于李貴才第一次見到趙愛家。
爺爺說:“他本來想今天去的,我告訴他,今天不表演,人家不會來。他說明天去,我說人家有喇叭班接送,用不著他。他說我管不著。”
老表背著手,來回踱步,他說:“不能放任不管,我這個表弟,總想效仿我,可我這個情況,和他不一樣。愛家盜墓,那是人家的職業(yè)。跳脫衣舞這個呢?”
爺爺搶答說:“也是人家的職業(yè)?!?/p>
老表爭辯說:“還是不一樣,跳脫衣舞那是大庭廣眾脫光了給大家看的,從上到下,里里外外,沒有一處不露出來,村里叔叔大爺要是知道了,往后怎么見人?!?/p>
爺爺說:“沒錯,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不能放任不管。”
老表想到了一個主意,說:“開個批斗大會,大家一起批斗他,讓他主動認識自己的錯誤?!?/p>
“這個管用嗎?”爺爺覺得老表的辦法不是很好。
這個時候,從外面轉(zhuǎn)悠一圈回來的徐老二走了過來,他說:“沒那么復(fù)雜,我有一招以毒攻毒計策,已經(jīng)啟動了?!?/p>
“什么以毒攻毒,二當家說說?!崩媳碚f。
“具體是這樣,幾天前我不是使了辦法,讓李貴才看不到奇怪的東西嗎?剛才我又幫了他一把,現(xiàn)在他能看到了。往后啊,我估計他對脫衣舞興趣不大了?!毙炖隙椓藦椛砩系耐?,又去別的地方溜達了。
老表目瞪口呆,說:“這有點用力過猛了吧。”看到徐老二走了,老表急了,“長德哥,徐老二怎么又走了?”
爺爺背著手,看著徐老二遠去的背影,說:“職業(yè)毛病。墳圈子挖多了,一到晚上就睡不著,只能溜達唄!”
突然,屋子里傳來一聲大叫,李貴才從屋子蹦了出來,他手舞足蹈,指著他睡覺的地方,半天才說一聲“二巧”!
爺爺和老表都很吃驚,想不到徐老二才剛說完,李貴才就能看到二巧。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向李貴才說明情況,否則徐老二就白忙活了。
老表問:“貴才,怎么回事?”
李貴才說:“剛才我正在睡覺,突然覺得心慌,好像旁邊有人,我就睜開了眼,就看到二巧側(cè)身睡在我旁邊,眼睛一直在看著我,正對我吐氣?!?/p>
老表和爺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李貴才的意思,二巧現(xiàn)在還在屋子里,只是他們兩個人看不到而已。
老表的手悄悄地指著屋子,小聲問:“還在?”
李貴才點頭,說:“就站在你旁邊。”
老表嚇得連蹦帶跳,圍著爺爺轉(zhuǎn)了好大一圈,然后跑到靈棚狠狠磕了幾個響頭,口中喃喃祈禱:“二巧大仙,無意沖撞,請大仙不要怪罪,給你磕頭上香了?!?/p>
說完,老表真的點了一炷香。
爺爺看了這一切,直皺眉,他想起劉老倌兒死的那一夜,只是一瞬間,劉老倌兒就告別了人間。如果二巧作祟,或者那個白色人影出現(xiàn),別說李貴才,就是這一屋子人可能都會出事??磥恚@蹚水不該來,實在是太危險了。
爺爺問:“剛才,二巧現(xiàn)在在干什么?”
李貴才比剛才狀態(tài)好些,說:“在看老表上香?!?/p>
爺爺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李貴才這樣,三五天必成神經(jīng)病,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那真是不好說。他搬來一個小板凳,倚靠在屋檐下的墻上,等著徐老二回來。
期間,李貴才倚靠在爺爺身邊,手一會兒抓左肩,一會兒抓右肩,就像是夏天打蚊子,爺爺一動不動,干脆閉上了眼睛。
兩個小時后,遛彎的徐老二回來了。李貴才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徐老二的手,說:“大師!大師!你的法力過期了,二巧又來纏著我了,快救救我!”
徐老二說:“好辦,你現(xiàn)在回屋,我在房門、窗戶畫兩道符,只要你不出屋,二巧就不會碰到你。”
李貴才聽了,連忙跑進了屋子。
徐老二殺了一只大公雞,用雞血在房門、窗戶上各畫了兩道符,李貴才親眼見到二巧在徐老二旁邊張牙舞爪,再也不敢出屋。爺爺和老表也躲進屋子,不過卻不敢和李貴才睡在一處。李貴才見自己受到了區(qū)別對待,怎肯獨睡,跑去鉆進了老表的被窩。
老表長嘆了一口氣,說:“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得想想辦法。”
李貴才根本不敢睡,他凍得哆哆嗦嗦,上牙打著下牙說:“必須找徐老二收服她!”
這一夜,三人都不敢睡覺,到了下半夜,回望徐老二,見他睡得正香。
天將亮時,爺爺和老表陸續(xù)睡著,李貴才到了天亮才入睡。
下午三點,喇叭班來布置場地,吸引村民過來圍觀。這些時日,除了喇叭班唱跳,村民一般不過來,一者二巧家鬧得太厲害,二者和二巧也不熟。不過到了唱跳日,村民就都來了,他們記準了日子,早早吃過了晚飯。幾個村民專門找到爺爺,問小蘭跳舞延時的事情有無辦妥,爺爺給了他們一個肯定的眼神,幾個光棍漢暗喜,提前排了一個視線好的位置,坐等天黑。
這回為難死喇叭班了。
喇叭班只準備了一套節(jié)目,從來沒有在一戶人家連續(xù)表演的,趕上五連唱,節(jié)目又不能重復(fù),只好將過時的舊節(jié)目找出來表演,讓村民過足了古典曲目的癮。到了第三次表演,他們?nèi)e的喇叭班現(xiàn)學了幾個節(jié)目,經(jīng)過幾天的苦練,自認勉強能拿得出手。真正的絕活,人家不肯傳授。接下來,還有兩場表演,班主打算去別的喇叭班另請人。只有推陳出新,才能久盛不衰,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行,決不能用舊節(jié)目砸了自己的飯碗。
天一黑,嗩吶就響起來了,幾個鼓點一敲,把白事敲得像過年。冷冷清清下葬的劉老倌兒絕想不到他的老婆在獅子山白事辦得這么風光,敲一次不夠,竟然還敲五次。
李貴才在門外的太陽下從早上一直睡到晚上,喇叭班搭舞臺的時候,李貴才根本不知道。聽到喇叭響,李貴才緩緩睜開眼睛,問老表:“小蘭到了嗎?”
小蘭早就到了,老表擔心李貴才瞎鬧,哄騙他說:“還沒到,她的節(jié)目比較晚。貴才,天黑了,咱們進屋子吧,不然二巧又出來鬧了?!?/p>
李貴才突然站了起來,他拂去身上的柴草,說:“怕什么,今天她要是再出來,我就撕了她!我想明白了,躲不是辦法!”
老表目瞪口呆,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李貴才的硬氣只維持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他再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二巧”端坐在班主旁邊。班主在舞臺上吹著嗩吶,眼睛看著下面,一會往左看,一會往右看,似是和大家互動。班主左右轉(zhuǎn)頭的時候,“二巧”就跟著轉(zhuǎn)頭,不時地還嘿嘿笑。
李貴才完全沒有留意“二巧”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似乎就在一瞬間。李貴才嚇得站了起來,和李貴才同坐一條長條凳子的老表失去平衡,直接摔倒了。周邊的人都看過來,老表破口大罵,問李貴才怎么回事,看到李貴才眼神失常,往李貴才的目光看去,卻什么也沒有。
看到李貴才如被鎖定一樣,老表拉了拉爺爺?shù)男淇?,提示爺爺留意李貴才,爺爺順著李貴才的目光,也沒看到“二巧”。
“貴才!貴才!是不是那個大仙又出現(xiàn)了?”爺爺小聲問。
“是!就坐班主旁邊,看班主在吹嗩吶!”李貴才說。
“穿的什么衣裳?”爺爺問。
“衣裳?就是你給她買的那身壽衣!”李貴才說。
爺爺心中早將徐老二先祖問候了一百遍,但他無計可施,只好勸李貴才,說:“貴才,你還是回房間吧!”
李貴才說:“我不去!我還得給小蘭捧場!”
老表急了:“什么?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看人家跳脫衣舞?!?/p>
李貴才爭辯:“是捧場!你懂什么,大明星跳舞,都是需要人捧場的,你不看,我不看,那還有誰來看?!?/p>
老表更加急了,說:“祖宗!你聽話!想看表演,咱們下回!這大仙的脈咱們號不準?!?/p>
李貴才說:“有什么號不準的,你想想看,二巧什么時候做過傷害人的事。其實就是我們瞎操心。”
正說著,村中的幾個老牌光棍打斷了嗩吶表演,一人說:“都住手吧!讓小蘭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