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子 五 乘蛇游水的童年爸爸

爺爺拿出硝石和雄黃就要動手，大青蛇掉頭走了。

奶奶長出一口氣，拉著爺爺回了家。打開罐子，看到里面裝滿了樣式丑陋的金塊，用水沖洗以后，又裝了回去。

“咱把金子融了吧！”爺爺說。

“融了干什么？”奶奶問。

“融了賣錢啊！”

“這是金餅，是文物?！?/p>

“我不懂它是什么金，可不融了它，沒人敢收！”

“太浪費了。不如家里挖個坑，埋起來算了，要是被生產(chǎn)隊知道咱們發(fā)了洋財，被沒收倒是小事，再被派出所抓了，就麻煩了?！?/p>

“埋起來咱們一家就餓死了。”

商量一個晚上，終于有了眉目。兩人決定，取出其中一塊融了，到徐州伺機出售，用于補貼家用，其余金塊、夜明珠連同罐子埋在床下。

兩人連夜將罐子埋了。埋好后，奶奶去上廁所，回來臉色不好。爺爺問怎么了，奶奶指了指房頂，爺爺以為劉老八出來了，拎著鐵锨就出了堂屋，到了院子里，看到房頂什么也沒有。

“你看到什么了？”

“蛇！大青蛇！”奶奶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收拾詐尸的死鬼你都不怕，還怕大青蛇！”

爺爺回房取手電筒，圍著院子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青蛇。

“長德，要不咱們把那個罐子放回去吧！”

這個時候，爺爺表現(xiàn)得十分干脆：“那怎么行，說什么也不放，讓我逮住它，一定把它殺了燉土豆。”

話雖如此，人總有睡覺的時候，為了防止大青蛇偷襲，當夜，兩人輪流入睡。

次日，爺爺請假，把房子封了起來，把整個屋子封到密不透風。

此后，爺爺沒有再見到大青蛇，他判斷，大青蛇有可能返回了墓穴。為了抓住大青蛇，他刻意把生產(chǎn)隊長引到了盜洞附近，引導生產(chǎn)隊長自己發(fā)現(xiàn)盜洞。

“長德啊，不就是撒泡尿嘛！跑這么遠干什么？咦！這是什么？怎么有個洞！”

“我的乖乖！還真是個洞！看著還怪深來！”

“叫人，馬上叫人！”

“你等我撒完這泡尿！”

“尿尿去遠點，等會兒這邊得站人，不能聞著你的尿臊味！”

爺爺說了聲好，掉頭回去喊人，回到河堰的時候，遠遠看到隊長正在盜洞口外一百米處提褲子，心說隊長果然文明。

生產(chǎn)隊長姓李，叫李長材，和爺爺平輩。李長材當過解放軍，從部隊回來后，直接被任命為隊長，是舍得下力氣的人。

李長材第一個下洞，其他人不敢下。十分鐘后，李長材從洞里爬了上來，派人通知派出所，派出所又報告了縣公安局，縣公安局將情況轉給了縣文化局。文化局安排人下了盜洞，表示墓室被嚴重破壞，已經(jīng)沒有保護價值。墓主尸體不在，僅有盜墓賊尸體一具，當場把現(xiàn)場移交公安局。

一旁的爺爺目瞪口呆。這是大青蛇的家，它不在這，能跑到哪里？此外，墓主尸體不在，難道奶奶燒掉的不是墓主，而是詐尸的盜墓賊，可裝束也不像??！

是了！衣服被燒得干凈，誰又能區(qū)分被燒的究竟是不是盜墓賊。至于竹簡，當時并不具備保護條件，爺爺本想提醒文化局的工作人員，可擔心一旦張口就露了餡，就沒有說話。隨后，公安對現(xiàn)場人員進行了驅(qū)散，爺爺也回到了工地。

但事后的勘察表明，墓室另有乾坤，主墓室兩側有耳室，內(nèi)有許多青銅器、漆器、陶器等陪葬品，文化局不得不再次介入，先前進入墓室的工作人員被狠狠臭罵了一番，險被開除。

為了追查盜墓賊，公安開展了走訪，令人稱奇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外鄉(xiāng)可疑人員在此處逗留。這個時候，生產(chǎn)隊長李長材向公安同志提供了線索，說村子里的劉老八和賴皮漢近日失蹤，疑似與案件有關。

公安立即查找劉老八和賴皮漢，但始終沒有下落，只有爺爺知道，他們是被盜墓賊拉到僻靜處埋了。這個結論直到3年后才得到證實，東河下游十里外的楊莊村拓寬河道的時候，在河床挖出一塊石頭，下面壓著兩個人，據(jù)說臉上還貼著黃色的符。劉老八的女兒就嫁在楊莊，女婿出來扒河，恰巧就在現(xiàn)場，立即就認出了劉老八和賴皮漢，對劉老八破口大罵。至此，劉老八和賴皮漢去向之謎才得以解開。

爺爺之所以主動暴露古墓，是希望趁人多抓住大青蛇，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如此一來，爺爺以為它已經(jīng)走遠，可事情偏偏出了意外。

那年夏天，爸爸6歲，趁著大人不注意，跟著大他幾歲的小孩在水塘邊玩水。大家各玩各的，也沒有人留意到爸爸，爸爸一不留神就滑進了水里。

那個時候帶孩子不像現(xiàn)在盯得這么緊，主要是防拐，奶奶交代了太奶奶幾句，就做飯去了。太奶奶年紀大了，靠在水塘邊的楊樹下，笑呵呵地看孫子，看著看著睡著了。過了一會，水塘里戲水的孩子都不見了，太奶奶聽不到孩子的嬉鬧聲就醒了，轉頭找孫子，怎么也找不到我爸，以為我爸回家了，就回家問我奶奶，我奶奶說沒有回家，兩人就急了，四處問人，都說沒有注意。

扒河一般都在秋冬以后，到了夏天，爺爺就去地里除草拔苗掙工分去了。太奶奶一路小跑到北湖，找到了爺爺，說孫子不見了。

皖北曾有一個大湖，名叫郫湖，面積與今日靈璧縣全境相當，深約百米，后黃河改道，黃沙入湖，湖水變淺。清末時政府將郫湖水排出，百姓擇崗而居，開墾農(nóng)田，所以皖北叫種田為下湖，這也是該縣雖處中原片區(qū)，但重大歷史事件記載較少的原因。

雖說大修河道，但村里依然水塘密布。爸爸戲水的水塘就在我家西邊，距離院子不足十米。

再說我爺爺回到家里，見到挨家挨戶走訪回來的奶奶，奶奶說，問過了剛在河邊玩水的孩子，都說沒有見到我爸。爺爺說壞了，怕是落水了，太奶奶一聽，當場站立不穩(wěn)，暈過去了。爺爺將太奶奶扶回房間，交給太爺爺，和奶奶一起出去找我爸。

兩人合計，如果我爸沒有跟別的孩子回家，就指定在水塘附近，就算是落水死了，也要找到人。

兩人出了院子，就聽到遠處傳來我爸的笑聲。爺爺奶奶對視一眼，趕緊跑到水塘邊上，就見到了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幕，只見我爸光著屁股，騎著一條碗口粗的大青蛇在水塘中央游來游去。

當時天近正午，很多人聽說我爸不見了，都過來問情況，看到爺爺奶奶站在水塘邊，都過來看，還以為眼花了。

這個時候，有個村民撿了半塊磚頭，想嚇走大青蛇，被奶奶攔住了。

“別嚇著孩子！”奶奶說。

雖說奶奶不肯驚嚇大青蛇，但爺爺卻犯了愁。

水塘足有二十畝大，大青蛇一直在水塘中央，根本救不下爸爸。

有人提議一起下水，但爺爺擔心大青蛇會舍棄爸爸，偷襲下水村民。

大家在岸邊商議了一個小時，最后還是醒來的太奶奶聞訊趕了過來。

“志遠！志遠！”

“奶奶！你看我厲害嗎？”

“厲害！厲害！”

“呼哈！我也會浮水了！”

“晌午了，志遠！咱們要吃飯了，下午玩行嗎！”

“不要！我還要再玩！”

“大家都在等你，你看奶奶都餓了?！?/p>

“好的，奶奶！我這就回去！回去吃飯嘍！駕！”

我爸兩只手抄著水，口中說著“駕”，大青蛇像得了命令，果然向岸邊游了過來，將爸送上了岸。奶奶趕緊跑過去，一把拽過我爸，這才踏實下來。

大青蛇將爸送回岸，轉身又鉆入水里。從此，我爸被青蛇救過的事就傳開了。

事后，太奶奶擔心我爸在水塘丟了魂，還專門找了柳樹枝叫魂。很多人都見過這種叫魂，也談不上專業(yè)，但總的來說有點瘆人。

奶奶說，你爸騎蛇沒有嚇到，被太奶奶叫魂嚇了半死。

太奶奶說，要在水塘邊立個廟，感謝大青蛇。

爺爺奶奶商量，大青蛇不走，肯定是為了那罐金子。既然大青蛇救了爸爸，就把罐子還給大青蛇。

兩人從床底挖出罐子，將事先藏的一塊金餅放了回去，天黑后，將罐子放到院子里。

當天夜里，爺爺奶奶一直留意院中的動靜，可一直沒有聽到響動。到了后半夜，兩人熬不住就睡著了。天亮時，奶奶搖醒爺爺，兩人到了院子里，看到罐子不見了，地上留了三塊金餅。

爺爺拾起地上的金餅，說：“還挺懂禮數(shù)，知道回禮！”

奶奶說：“這罐子本來就不是咱們的，沒了就沒了。想那些盜墓賊本事比我們大吧，還不是兩手空空就走了?！?/p>

“說的是，有這3塊金子，也夠咱們開銷了。”

不久后，爺爺準備融掉其中一塊金餅。他從村鐵匠家里借來了爐子，卻怎么也狠不下心熔掉。最后，他瞞著奶奶，套著驢車，帶著其中一塊去了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