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梨沒有手機,求救無門。
“有人嗎?我被鎖在里面了!”
她拍打著門板,焦急而無助的呼喊在空曠的廁所里徒勞地回蕩。
回應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靜得能清晰地聽見角落里漏水龍頭那單調而冰冷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
絕望中,她抬頭望向隔間上方,幸好并非完全封頂。
阮清梨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踩上抽水馬桶水箱,踮起腳尖,努力將上半身探出門框上方。
廁所里空無一人。
她深吸一口氣,用手臂支撐住身體,費力地從狹窄的門框上方鉆了出來。落地時重心不穩,腳下恰好踩中一灘積水。
“哧溜。”
她整個人猛地向后滑倒,重重摔在地磚上。
膝蓋和手肘傳來尖銳的火辣辣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阮清梨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慢慢撐起身。
走到洗手池邊,擰開水龍頭,掬起冷水狠狠潑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稍微驅散了疼痛和屈辱,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水珠,這才拖著摔傷的腿,一瘸一拐地朝教室挪去。
這節是化學課。
化學老師還有兩年就退休了,因資歷深,脾氣火爆。見阮清梨遲到,他臉色一沉,訓斥道:
“讀書是你們改變命運最輕松的路,別總想著走什么歪門邪道,家里越是困難,越該把骨頭繃緊了拼命學。”
這句話是在點她。
阮清梨臉頰連帶脖子瞬間漲得通紅,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時,傅斯雨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她身后響起:“老師,高考可是分秒必爭,您打算把我們晾在門口耽誤多久?”
他雙手插在褲袋里,那雙標志性的桃花眼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看向講臺。
化學老師被他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目光沉沉地在兩人身上掃了個來回,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進來!”
下午,阮清梨在抽屜里發現了一瓶嶄新的云南白藥噴霧和一盒創可貼。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誰放的。
她抿緊唇,毫不猶豫地將東西原封不動地塞回了傅斯雨的抽屜。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教室。
阮清梨獨自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發呆。
夕陽鋪陳在湖面上。
一陣風吹來,水波翻涌,像是無數條小金魚跳躍在湖面上。
湖面上多了一個倒影。
阮清梨抬眸,對上傅斯雨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傅斯雨溫溫一笑,連湖邊的海棠花都黯然失色,他坐在阮清梨旁邊,絲絲縷縷的木質香繞在她的鼻端。
"阮棠,做我女朋友,以后就沒有人敢欺負你。”
阮清梨垂眸看著自己洗得發黃的小白鞋,鞋邊開膠了,再看看旁邊那雙嶄新的、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限量版波鞋。
兩人之間隔著無形的墻。
如果不是那個荒謬的賭約,這個豪門貴公子甚至不會紓尊降貴跟她說一句話。
她拼了命學習,就是想要改變以后的命運。
現在這條路,因為一個可笑的謠言給堵死了。
只要傅斯雨開口,她就可以不用退學了。
兩人的距離很近。
近得阮清梨能看到他眼里自己的倒影。
他深邃的眼眸里金光熠熠,深情繾綣。
讓她產生一種錯覺。
他喜歡她。
這樣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很難讓人不喜歡。
阮清梨咬著下唇,神情糾結,“你相信我嗎?”
傅斯雨嘴角翹起,目光堅定看著她,由衷地點頭,“當然。”
她定定望著他,委屈涌上了鼻頭。
被人指責的時候,她能忍住不哭。
可當有人說愿意相信她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哭。
她撇開眼,看著湖面上橘紅色的夕陽,心情平靜下來,她看向傅斯雨,“好,我們在一起,偷偷的,不讓人知道。”
“好。”傅斯雨眸底柔情盡顯。
“把褲管挽起來。”他的嗓音溫潤,溫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
“啊?”
“你不是受傷了嗎?白天見你一拐一拐從廁所走出來。”
阮清梨挽起校服褲腿,露出青紫淤青的膝蓋。
傅斯雨從書包里拿出云南白藥,打開蓋子,噴壓在她的淤青處,空氣中聞到淡淡的藥味。
傅斯雨手掌按在她的膝蓋上,熱意從他的掌心傳遞到阮清梨的臉上,她的臉上冒出淺淺的紅暈,心臟咚咚亂跳。
很快匿名發帖污蔑阮清梨的人被揪出來了。
是阮依依。
她在早操結束后,當眾檢討。
當天就被學校處分,勒令退學。
“這個結果滿意嗎?”
少年穿著白色校服,夕陽在他背后,好看得一塌糊涂。
畫面一轉。
穿著白襯衫的傅斯雨把她壓在副駕上,男人唇色緋紅,桃花眼水色瀲滟,捏著她的下巴,嗓音低啞魅惑,“滿不滿意?”
“不……”
阮清梨頭搖成撥浪鼓。
她想要呼叫,嘴唇卻被人狠狠堵住,聲音卡在喉嚨里。
阮清梨突然驚醒,額頭沁出冷汗,鬢邊的發絲濕漉漉的。
在一起的那四年。
她做好了傅斯雨隨時抽離的準備。
等她真心想要跟他度過余生時,他早就規劃好未來,這個未來把她剔除在外。
她憤憤不平。
在分手時,她故意跟他說,“我有了別人的孩子。”
不體面的開始,注定了不體面的結束。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著橘黃色光,照在床頭光線就淡了。
甜甜小臉帶著嬰兒肥,肉乎乎的,睡覺時嘴巴微張,很可愛。
阮清梨看了一會,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
早起,阮清梨送完甜甜去幼兒園,便掉頭趕往公司。
正值早高峰,路面擁堵不堪。
電動車靈活的優勢此刻盡顯,阮清梨在車流縫隙間穿梭自如。
突然,一位六旬老人騎著小綿羊迎面逆行而來。
阮清梨慌忙避讓,車身一晃,正巧撞上了旁邊一輛剛啟動的轎車。
嘭!
阮清梨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萬幸是屁股先著地,沒傷著筋骨,但膝蓋處傳來火辣辣的疼,明顯擦破了一大片。
她的小電驢更慘,車頭的籃筐被壓得完全變了形。
阮清梨驚魂未定地抬眼看向那輛轎車。
一輛線條流暢的柯尼塞格。
視線掃過,心猛地一沉。
車身赫然蹭掉了一塊漆。
天價的維修費。
這個念頭像巨石砸下,讓她一顆心直墜谷底。
再定睛看清車牌,阮清梨瞬間眼前一黑。
竟是傅斯雨的車。
越不想遇見的人,越容易碰面。
念頭剛閃過,駕駛座的門已打開,傅斯雨邁步下車。
目光觸及摔倒在地、形容狼狽的阮清梨。
他眸中清晰地閃過一絲驚愕,緋紅嘴唇勾起玩味笑意,“大嫂跟大哥是假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