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
周富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嘴角上掛著一絲可疑的晶瑩。
夢里,金山銀海,閻王爺捧著賬本諂媚地笑道:“周爺,利息您看…”
美夢正香著呢!
“滴滴滴!滴滴滴!”
鬧鐘的滴滴聲扎進了周富貴的美夢里。
周富貴一個激靈坐起來,茫然地瞪著斑駁的天花板,幾秒后,昨晚啃書啃到眼冒金星的記憶才回籠。
手撫過頸后,還帶著沐浴露殘留的微滑,身上薄毯滑落,抓著床頭借力挪下床。
趿拉著拖鞋走進狹小的衛(wèi)生間,冰涼的自來水潑在臉上,激得他一哆嗦,總算徹底清醒了。
扒拉了幾下鏡子里那幾撮永遠不羈的呆毛,宣告搶救無效。“行吧,特色!”他嘟囔著,刷完牙,感覺嘴里清爽了不少。
肚子適時發(fā)出“咕嚕嚕”的強烈抗議。他滿懷希望地打開那臺嗡嗡作響的老舊冰箱門——空的!比他的錢包還干凈!除了角落里一瓣發(fā)蔫的蒜頭孤零零躺著,連片菜葉子都沒有。
“得,潑天富貴還沒到手,西北風先管飽了。”
周富貴哀嘆一聲。他套上那件“發(fā)”字T恤,摸了摸褲兜里硬邦邦的手機——里面躺著昨天直播賺來的“巨款”(扣除平臺分成和昨晚的牛雜面,還剩兩萬出頭)。
然后鎖門,出門,目標古玩街——然后路上順便吃個早餐。
縉州市的清晨,煙火氣十足。
周富貴在街角熱氣騰騰的早點攤位前站定:
“老板,兩肉包,一大杯豆?jié){!要最甜的!”
他掏出手機,利落地掃碼支付。
“嘀”的一聲輕響。
看著屏幕上跳出的扣款信息,那點肉痛瞬間被“爺有錢”的膨脹感取代了。
他邊走邊狼吞虎咽,豆?jié){吸得滋溜響,引得幾個晨練大爺嫌棄的目光,也渾不在意。
幾分鐘后。
周富貴踏進古玩市場的一條街,喧囂和混雜著塵土、舊木頭、劣質油漆的氣味迎面而來。
地攤沿街鋪開,各色“古董”琳瑯滿目。
周富貴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抹抹嘴,精神抖擻地開了直播。
“家人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富貴有漏撿!瞅瞅這陣仗!”
鏡頭掃過熱鬧街景,“今天帶你們在這魚龍混雜之地,用祖師爺賞的慧眼,淘點真家伙!把‘富貴出征,寸草不生’打在公屏上!”
祖師爺?shù)幕垩郏匀痪褪峭麣庑g,為了直播效果,給自己整了個莫須有的祖師爺,如果非要有一個祖師爺,那就是他的爺爺,起碼給他留了很多書籍。
彈幕也活躍了起來:
【ID‘早起搬磚人’:富貴哥早!水深小心!】
ID‘韭菜收割機’:主播悠著點,別把昨天賺的賠光!
【ID‘古玩小白’:坐等教學!】
【ID‘杠精本精’:呵呵,坐等翻車,賭五毛買假貨!】
周富貴嘿嘿一笑,開始在攤位間穿梭著。
望氣術提升后,器物的“氣韻”在他感知中清晰了許多。
目光掃過,大部分攤位上的東西“氣”浮氣躁,要么是粗劣仿品,要么是價值低微的舊物。
偶爾幾件帶點“老氣”的,也渾濁不堪。
“嘖,這碗‘氣’虛得跟腎虧似的,假的!”
“嚯,這銅錢煞氣重得熏眼睛,沾血光的玩意兒,晦氣!”
他一邊走一邊小聲吐槽,倒也避開了不少坑。
走到街中段一家門臉稍大、掛著“聚寶軒”牌匾的店鋪前,周富貴發(fā)現(xiàn)門口圍了一大群人,里面?zhèn)鞒鲫囮圀@嘆和掌聲。
在好奇心驅使下,也擠了進去。
店內(nèi)人頭攢動,焦點是一個穿著考究唐裝、梳著油亮背頭、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正滿面紅光地舉著一個青花纏枝蓮紋小梅瓶,唾沫橫飛地向眾人展示著:
“…諸位請看!這釉色清亮,青花發(fā)色沉穩(wěn),畫工流暢!雖非官窯重器,但絕對是清中期民窯精品!王某今日五萬入手,實乃撿了個小漏啊!哈哈!”
旁邊穿著馬褂、一臉精明的劉掌柜連連拱手:
“王老師好眼力!不愧是咱們縉州‘撿漏王’!這瓶子放我這蒙塵許久,今日終遇明主!恭喜恭喜!”
圍觀人群發(fā)出羨慕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王老師厲害啊!”
“五萬買清中期的民窯精品?轉手至少二三十萬吧?”
“嘖嘖,這漏撿的,眼紅!”
周富貴也伸著脖子瞅了瞅那梅瓶。
望氣術反饋:
瓶子本身有層淡淡的“氣”,但那“氣”的流轉在瓶身幾處細微轉折處略顯滯澀,青花發(fā)色在他感知里也浮了些,不夠沉入胎骨。
周富貴心里犯嘀咕:“這玩意兒能值二三十萬?”
這時,那位“撿漏王”王老師也注意到了擠進來的周富貴,特別是他手里拿著的手機和直播桿。
王老師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刻意的矜持:
“這位小兄弟,也對古玩感興趣?看你這…嗯,挺新潮,玩直播的?”
周富貴還沒答話,旁邊一個穿著花哨襯衫、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就嗤笑出聲:
“王老師您說笑了,這年頭搞直播的,懂什么古玩呀,估計就是來蹭熱度拍著玩的。”
旁邊一個穿著貂皮坎肩、濃妝艷抹的大媽也幫腔:
“就是就是,古玩這行水深著呢,沒點真本事和家底,容易打眼交學費哦小兄弟。”
“喂!你們別亂說!”
人群中一個戴著眼鏡、學生模樣的小伙子忍不住出聲,他有些激動地看著周富貴,“他…他是‘算死你周富貴’!昨晚直播算卦可神了!他可能真懂點!”
另一個穿著工裝、看著很樸實的漢子也附和道:“對,我也看過他兇宅直播,有點邪乎本事…不過古玩…可能隔行吧?”顯然也覺得周富貴不懂古董這些。
直播間彈幕也炸了:
【ID‘富貴鐵粉’:臥槽!是富貴哥!現(xiàn)場有家人!】
【ID‘看熱鬧不嫌事大’:打起來打起來!富貴哥盤他!】
ID‘人間清醒’:主播別沖動啊,人家是專家…
【ID‘杠精本精’:哈哈哈,粉絲都勸你別送!認慫吧主播!】
王老師聽到“算死你周富貴”這個名號,眉頭挑得更高,嘴角那點矜持的笑徹底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哦?算命的?跑古玩街來跨界了?有點意思。”
他把梅瓶往前遞了遞,眼神充滿挑釁,“既然小兄弟也是‘高人’,那不如品評品評王某剛入手的這件小玩意兒?也讓大伙兒開開眼,見識見識‘算死你’的眼力?”
他刻意加重了“算死你”三個字,引來周圍一陣哄笑,連剛才幫周富貴說話的學生和漢子都尷尬地低下了頭。
周富貴那股子市井混不吝的勁兒被徹底點燃了。
他咧嘴一笑,對著王老師拱了拱手:
“哎喲,王老師是吧?久仰大名!算命是主業(yè),古玩嘛…家學淵源,爺爺那輩兒就喜歡搗鼓,小子我也算沾了點光,懂點皮毛。”
他故意把“皮毛”說得賊響亮,眼神卻毫不退縮地迎上王老師的目光。
王老師皮笑肉不笑:
“哦?家學淵源?失敬失敬。那就請小兄弟指點指點,王某這瓶子,如何啊?值不值這二三十萬?”他把瓶子往前一送,動作帶著明顯的施壓。
周富貴也不客氣,湊近仔細看了看,甚至裝模作樣地用手指感受了下瓶身(實則運轉望氣術細細探查瓶身轉折處的滯澀點和青花發(fā)色的浮感)。
幾秒鐘后,他抬起頭,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王老師,我說句實話您別見怪哈。這瓶子…釉面看著是亮,青花畫得也熱鬧,但這畫工的筆意…轉折處有點生硬,青花的顏色嘛…浮在面上,沒吃進骨頭里。恕我眼拙,感覺…像是晚清仿清中的?或者…民國高仿?五萬嘛…稍微貴了點。”
他依舊留了點余地。
“哈哈哈!”
油頭粉面男第一個爆笑,“晚清仿?民國高仿?小子,你懂不懂啊?王老師的眼力會錯?”
貂皮大媽也尖著嗓子:“就是!毛都沒長齊,敢質疑王老師?你買得起這瓶子嗎?”
周圍哄笑聲更大了,看周富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