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東西居然在你手上?”
陰山道人目光盯著肖染腰間的【鎮(zhèn)厄令】臉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儈子手、逢尸、仵作、扎紙、四大陰行,在早些年的時候,他們確實是冥府官差的身份。
是隸屬于六案功曹司里面,陰曹司主管。
也就是城隍爺?shù)捻旑^上司。
陰山道人對此當(dāng)然是清楚的,可問題是,四大陰行能存留下來的少之又少,多數(shù)人都是半吊子出身,就算是獲得了這項職業(yè),也依舊是半吊子。
原因就在于的,正統(tǒng)四大陰行,早就斷了傳承。
陰山道人在謎城中縱橫這么多年,也沒見過真正能保留下傳承的陰行。
沒了傳承,他們就是野路子,和那些野茅山一樣,自然不被陰山道人看在眼里。
這樣說,很多人可能不理解。
換個說法,那就是沒有這份傳承的人,就和現(xiàn)實中的外包、臨時工一個性質(zhì),你要說城隍爺能使喚么?
當(dāng)然能使喚,而且被使喚的人還挺高興能得到一份差事。
可你問城隍爺,我這是找到組織了么?
抱歉,因為你沒有傳承,并非我們組織成員,在外面你怎么說都行,可出了事情沒人管你。
那這份傳承在哪呢??
就在肖染腰間這塊【鎮(zhèn)厄令】上面。
陰山道人是怎么也想不到,這東西居然能在肖染的手上。
此刻內(nèi)心當(dāng)真是一陣驚濤駭浪,莫看他手段通天,可在冥土之上,自己就是螻蟻。
肖染同樣是螻蟻,可這是一只屁股上貼著官差兩個字的螻蟻。
短短一個呼吸的功夫,陰山道人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從疑惑、震驚、再慢慢轉(zhuǎn)變成不甘心和失落,最后竟是擠出一張討好的笑臉。
“崇山,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快給你大師兄磕頭。”
“啊??”
來迎接陰山道人的中年人聞言頓時愣在當(dāng)場,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一旁的肖染。
好端端地,怎么就蹦出來一個大師兄呢??自己都沒聽聞過??
況且,對方這個年紀(jì)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大師兄的樣子??
可在老道士目光下,男人卻是不敢多想,趕忙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給肖染磕了個頭。
“磕三個!”
“哦!”
崇山心里別提多郁悶了,心想:“給大師兄磕頭??還磕三??沒聽說過這樣的規(guī)矩啊?”
心里郁悶歸郁悶,但還是恭恭敬敬給肖染磕了三個響頭來。
肖染卻不看跪在地上的崇山,只是目光盯著面前老道士:“師父,您這就不應(yīng)該了,師弟大老遠(yuǎn)的來接您,您怎么還讓師弟給跪著呢。”
陰山道人心里此時此刻罵街的心都有了,但臉上笑意反而更濃了:“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你是我親傳的關(guān)門弟子,師父未來的衣缽都在你身上,咱們這一門自是你說的算。”
“師父吃錯藥了??”
崇山聽到此話,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怕不是自己師父是吃砒霜吃傻了吧??
這是他的性子么??
那個一言不合,就拿徒弟來做素材的老魔頭呢??
“師弟啊。”
就在崇山愣神之際,肖染轉(zhuǎn)過頭問道:“師弟,師父讓你來做什么呢?”
“哦,師父方才給我傳訊,讓我拿些錢來。”
“錢呢?”
崇山從袖子里取出兩張黃燦燦的寶鈔。
肖染直接把錢就接了過來,仔細(xì)一瞧;“嘔吼,這錢鈔上赫然寫著,一千冥錢,兩張就是兩千,雖然這寶鈔并不是蓬萊閣、東龍坊、亦或者是長春會發(fā)行的寶鈔,可上面寫的很清楚,是冥錢,也就是說這錢在入門者里面也是通用的。”
崇山拿著這么大一筆錢來,恐怕是給那陰山老道贖身來的吧。
想到這,肖染瞇著眼看向一臉討好的老道士。
“師父,這地方我第一次來,就讓師弟陪我多走走吧,您身體不好,就先躺在上面歇歇,晚一會我再來接您。”
老道士看著肖染把錢都揣進(jìn)自己口袋了,知道肖染可不會打算這么容易放過自己。
心里氣的冒火,可卻不敢有所表示,畢竟肖染現(xiàn)在是官,哪怕只是一個冥差,那也是官,若是這時候翻臉,不需要肖染出手,這幫鬼卒就要先砍向自己。
鬼卒不怕,可若是驚動了守門的鬼將,那自己可就真的完蛋了。
“自然,自然,崇山啊,你帶著大師兄好好的玩玩,師父這里你們就不用管了。”
“是!”
崇山恭恭敬敬的拱著手,隨即轉(zhuǎn)過頭看向的肖染:“大師兄,咱們邊走邊說吧。”
“好。”
肖染朝著崇山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過身拿出一張寶鈔遞給旁邊的鬼商,指了指坐在貨物上的老道士:“這個老幫菜,我定了,這是定金,剩下的一半我回來給,你可千萬別把這老幫菜賣出去,不然……”
肖染抖了抖腿上【鎮(zhèn)厄令】
“是是是……”
三個鬼商連連點頭,心里也是一陣郁悶,怎么師徒倆一路上相敬如賓,到了城門口就突然變臉了呢。
至于老道士的臉色都快垮在了地上了。
什么叫作繭自縛,這下好了,本來盤算著把自己抵押在鬼商,既方便趕路,又不怕肖染翻臉,等到了城門口,恢復(fù)了自由身,拿捏這小子還不手到擒來。
就憑他活人的身份,自己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結(jié)果,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搖身一變,成了官差。
現(xiàn)在好了自己反倒是被扣在這里。
只能眼睜睜看著肖染帶著崇山等人離開,一臉委屈的躺在貨箱上面,心里別提多后悔了,暗道:“難道……這就是老烏鴉嘴里的報應(yīng)??”
……
“大師兄……您和師父是……”
走入酆都城時,崇山不忘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肖染和陰山道人之間的關(guān)系。
“還用說么?”肖染從空間里取出之前陰山道人給他的那本【鎮(zhèn)經(jīng)】在崇山面前晃了晃。
看到這東西都在肖染手上,崇山不免有些吃味:“師父對您可真好。”
“哈,那當(dāng)然。”
“可您剛才怎么稱呼師父……老幫菜,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呢?”
肖染聞言停頓下步伐,回頭看向崇山,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弟,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看他一臉茫然的神色,肖染也不打算和他解釋了,話音一轉(zhuǎn):“我第一次來,你就和我介紹介紹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吧。”
“哦,好!”
崇山在酆都已經(jīng)是經(jīng)營了很多年的老鬼了。
一邊走一邊向肖染介紹起來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或者說……地獄生活。
一眾人所行走過的地方,逢門而開,遇水搭橋,就算是你突然想要往后坐下來,也不需要擔(dān)心會坐在地上,會有一個比較舒服的座椅自動落在你的屁股下面。
如果僅僅只是憑介紹,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這里一定是某個科技高度發(fā)達(dá)的世界。
只不過肖染所看到的,卻是無數(shù)骸骨堆砌而成的大門,上面有十六個男女被鑲嵌在大門里充當(dāng)著門鎖的鎖扣,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在這扇大門上鑲嵌了多久,臉上只有麻木,看不到一絲其他的神情。
黑色的河水兩側(cè)更是用人體搭建起來的橋梁,在渡船行過時,保證第一時間分開,保證渡船行運通過之后,再次重新纏繞在一起。
化身石橋的浪漫,此刻更讓人感到殘酷。
就連一些幼童也會變成板凳,在人們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屁股下面。
“在酆都,每個月都要繳納靈稅,如果繳納不了足夠的靈稅,就要去工作,變成酆都的一部分。”
肖染嘴角抽搐了幾下心想:“好嘛,這可比現(xiàn)實中的牛馬還慘。”
“難道沒有解脫的方法么?”肖染低下頭,看著腳底的黑色青磚,這磚頭四四方方每一塊都對稱的整整齊齊,可仔細(xì)看,磚頭上卻是還保留著一個人體特征的輪廊。
就像是把一個人,活生生擠壓成這樣的磚頭。
“這個……”
崇山正要向肖染解釋。
就見前方一行人從小巷里走出來。
這些人,穿戴著黑色長袍,抱著香爐,手上拿著喪棍的一行人列著隊伍走過來。
見狀,崇山趕忙往后面躲開,然后低下頭,不敢直視。
肖染還未來及去詢問,卻見這些人突然就停在了肖染的面前,讓肖染心頭立刻警惕起來。
不過對方只是看了一眼肖染之后,竟是出奇的朝著肖染微微躬身,隨后就轉(zhuǎn)身走到一旁。
肖染不明所以,直到這些人走開之后,崇山才走到肖染身旁,神色復(fù)雜地看向肖染。
“大師兄,您莫不是有官身?”
崇山看不出肖染的身份,他只是一個陰魂,說得不好聽一點,只是陰山道人留在這里的一個傀儡,沒那么高地道行,看到連鬼使都向肖染行禮,這才猜出來肖染這位大師兄身份怕是不簡單。
“他們是……”
肖染沒回答崇山,只是看著這些披著黑袍的身影,好奇地問道。
“他們是鬼使,也是修繕?biāo)荆?fù)責(zé)修復(fù)酆都的所有建筑,以及……”說到最后,崇山神色有些古怪的說出兩個字:“賜福。”
“賜福?”
“對,您要不要去看看。”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肖染見狀索性跟了上去。
只見這行人踩著小碎步,一步步走進(jìn)一條昏暗的巷子,在巷子盡頭掛著一盞燈籠。
“咳咳咳……”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了,燈籠上露出一張蒼老的臉龐,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然后努力讓自己的燈火的燒的更明亮一些。
為首的黑袍人掀開頭上帽子,露出一張猶如骷髏一樣的臉龐,寬大的袖子下面取出一本厚厚的典籍,翻開后,嘩啦啦啦的書頁聲響起,直至停頓在面前畫著燈籠的書頁上。
“宋一凡,你的靈壽已經(jīng)要到了,距離你上一次選擇賜福時,已經(jīng)過去了四百三十六年七個月二十八天,那么,你選擇仁慈還是賜福。”
“如果我選擇仁慈,我能重新做人么?”
“你的靈資還不夠你入人道,但你可以入獸道,現(xiàn)在野獸的生活也不錯,如果運氣好,投胎熊貓、老虎的話,也是一份比較不錯的福報。”
“我選擇賜福。”
燈籠上的老人沒有猶豫,再次選擇賜福。
聞言黑袍人不再多言,將燈籠從墻上摘下來,隨后吹滅了燈火,將其放在一個模具里:“這是你第二次接受賜福,六百年后我們再見!”
說罷,另外幾個黑袍人雙手抓起模具兩頓,隨后從香爐里取出燒的赤紅的鐵磚,重重砸在模具里的燈籠上。
“吱吱!!!”
伴隨著一縷青煙和痛苦的慘叫聲,只待模具再次被打開的時候,一塊四四方方的黑色磚頭,便是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