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蘭盆會,俗稱“十月半”。
每逢盛會,鄰鄉近里,扶老攜幼,前來觀光,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作為佛門盛典,這盂蘭盆盛會自然是要在大相國寺舉辦。
這里要提一句,這個大相國寺,不是現實里開封的大相國寺,而是長安的大相國寺。
(注:在現在西安蓮湖區西大街人民劇院對面)
馬車沒能到相國寺門口,距離相國寺還很遠,街道上就已經是擁堵不堪,沿街小販叫賣不斷。
當然,也少不了各種跑江湖的把式在這里占地賣藝的。
一行人索性下了馬車,徒步沿街而行。
街上人很多,肖染開始還有點不適應,但漸漸的也開始發現一些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糖葫蘆,又甜又脆的糖葫蘆?!?/p>
只見街邊立著一個小攤,攤主坐在后面,把新鮮的山楂串好,裹上糖漿,隨后快速在案板上一摔。
“啪!”的一聲脆響。
上面的糖漿迅速凝固成脆脆的糖殼。
這一手看似簡單,實際上才是做冰糖葫蘆的精髓,沒有這一摔,糖漿凝固的速度會很慢,最后包裹的不均勻。
輕輕一摔,既是迅速讓糖漿凝固,也是讓糖殼酥脆的竅門。
所以以前老式的糖葫蘆,有一面糖殼是平,就是這一摔的原因。
只是這一摔的力道可不好把握,摔重了糖漿就沒了,摔輕了也不行。
里面的門道,沒師父教,自己不琢磨個五六年是找不到里面的竅門么。
現實里,很多賣糖葫蘆的只管把糖葫蘆裹上糖漿,往架子上一掛,味道自然是越來越難吃。
看了一會老板摔糖葫蘆的手法,肖染買了三個糖葫蘆,分給高雨婷三姐妹。
繼續往前走,又是敲鑼打鼓的武把式。
這一類前文說過,把式、把式,表演的出來的東西,雖然都是下了功夫的,可多數都是給外行人看個熱鬧。
例如金槍鎖喉、胸口碎大石、投飛刀、頂水缸等等。
大家一瞧,看的熱鬧,隨手賞點零錢。
江湖上稱其為假把式。
要說真把式有沒有,也有,少,主要是這東西外人看不出來門道。
例如你一巴掌拍在豆腐上,豆腐表面沒碎,里面已經被震成了漿糊。
這是內行人能看出來的,外行人看不出來,就覺得沒趣,誰給你賞錢呢。
通往大相國寺這條路上,前半截武行的把式,叫賣聲,敲鑼聲熱鬧的很。
一行人邊走邊看,各種小吃點心也是從來都沒離手。
跟在后面的二當家也沾了不少光,很多小吃,高雨婷他們只是吃上一塊,嘗個味道,剩下的就全都交給二當家處理。
沿著街道再往里面走,就逐漸變得沒那么響亮了。
這后面半條街,都是文行,也就是說書、相聲、猜謎、算卦的。
兩者之間隔了一條十字路口,顯然是有專人負責劃片的。
所謂相挨相隔一丈、文行不鄰武行,說書不見看相。
這些規矩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是不需要去解釋的規矩。
“讓開,讓開??!”
一頂轎子從人群里橫沖直撞的沖過去。
前面兩個更夫,手上拿著棍子,碰見不長眼的就是一棍。
被打的人一瞧來人,也都識趣的閉上了嘴,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一些外鄉人不知情況,卻也是被當地的好心人一把拉過去。
“別擋道,這是鄒家的人,可不好惹,打死個人,報官都未必有人理會。”
遠處肖染等人看著這一幕,只聽顧白鳳皺眉道:“這鄒家也太霸道了,比土匪還兇,難怪被人砍了賭坊,燒了碼頭。”
“對,活該?!?/p>
肖染站在一旁,看著遠去的轎子一撇嘴,轉身向身旁高雨婷說道:
“雨婷,待會你們先去,我去辦點別的事情?!?/p>
眼瞅著已經走到相國寺門口,肖染示意高雨婷他們先進去。
“好。”
高雨婷點了點頭,知道肖染突然走開,然是有事情要做。
不等身邊兩閨蜜發問,便是攬住她們的胳膊,拉著兩人快步往里面走。
二當家看了一眼肖染,和肖染交換了一下眼神后,從懷里放出一只烏鴉,隨手把烏鴉放飛出去,盤旋在四周。
萬一出了什么岔子,二當家還能通過只烏鴉自是能迅速找到肖染,給肖染通風報信。
同樣的,肖染這邊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能通過二當家轉述給高雨婷,方便高雨婷隨時過來支援。
只見肖染在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了蹤跡,大概過了一會,肖染再出現的時候,人已經換上了一套夜行衣,站在房梁上,雙眼環視向四周。
最終目光鎖定在面前的大相國寺的方向。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閃動著微微的熒光,能看到的這相國寺四周的空氣里,有著一縷縷說不定道不明的神韻籠罩在偌大的寺廟上。
“難怪那些陰魂,只能跟著喇嘛來到相國寺門外,就不敢再跟了?!?/p>
肖染蹲坐下來,心里儼然已經浮現出一張偌大的棋盤。
棋盤上的勢力錯綜復雜,皇帝坐鎮中宮被一團碩大的陰霾籠罩。
左邊是猶如豺狼一樣的鄒家,右邊大相國寺,以及現在還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的化血寺。
就像是棋盤上的護衛,環繞在皇帝的周圍。
在皇帝前方,還有未曾現身過的禁衛軍首領。
再看向棋盤上另外一方,那些零散中立的江湖勢力,散落在棋盤的任意角落,像是無人問津的中立派,又像是帶著面具的反賊。
黃潮一行人站在當中,不時變化著自己的位置,讓人捉摸不透這個家伙究竟是要做什么。
而肖染、高雨婷兩人與一眾江湖人站在一起,卻又明顯和周圍格格不入,雖然位置鮮明,但卻和周圍的江湖人形成了明顯的隔閡。
偌大的棋盤上諸多勢力呈現在肖染的眼皮子底下,局勢并不容樂觀。
無論是殺皇帝、還是殺黃潮,搞化血寺、搞鄒家,任意一項都不好搞。
肖染看著棋盤上的諸多勢力,突然眉頭一動,一個陰魂從樓下爬上來,在肖染身旁說了幾句話。
“嘿,來了就好。”肖染點了點頭,從空間里取出一疊陰鈔遞給這名陰魂。
隨后他的思緒,鎖定在了黃潮的身上。
“這步棋,還是要看你了??!”
說著肖染站起身,身影在樓閣房梁之上快步穿梭,從寺廟右邊不起眼的角落翻墻而進。
這大相國寺,作為長安城最為著名的佛家寺廟,曾經規模之大,堪稱世界之最。
直至武宗滅佛,把大相國寺的寺廟房屋拆毀了一大半,將近三分之二僧人被迫還俗,大量的經書被焚毀。
之后大相國寺的地位就一蹶不振,直至當今皇帝重新迎佛骨,興佛寺,但大相國寺也沒能恢復到當初那樣龐大的規模。
不能說可惜,只能說活該。
即便是現如今,大相國寺遠不及當年鼎盛,可名下房產、田契也依舊是多的離譜。
可想而知,當初這破廟輝煌時,不知道占據了多少民脂民膏。
相國寺分有兩段,前面是新建的,后面則是原本留下來的。
普通的香客只能在前面上香禮佛,這次舉行的盂蘭盆會,也是在前面,肖染一路飛檐走壁的往后走,反而是越走越幽靜。
“那些小鬼們說,喇嘛早在三天前就來到相國寺了,至此沒有再出來過,可這么大的院子,想要找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p>
越是往里面走,越是能感受到空氣中蕩漾著一縷縷佛氣。
這股佛氣,按照陰山道人給自己的【鎮經】中所說,同樣可以理解為煞。
只不過這是一種念力所形成的煞。
道家以山川神秀為煞,佛家以民眾念力為煞。
歸根結底,也沒什么不同之處。
只不過兩者都不是常人可能駕馭,所以【鎮經】也沒有提及,如何能利用這股煞氣。
但上面卻也提及,這眾生之念,看似是佛家虔誠之力,但實際上卻是天下最毒的東西。
佛法不深者,只要亂其思緒,便是反受其害。
“大人,這邊請。”
這時肖染耳旁傳來一陣腳步聲,遠遠的就見兩個小沙彌帶著一位中年人往里面走。
肖染見狀,索性跟在后面一起往里面走。
只不過不同的是,他們走在地上,肖染則在房梁上。
腳下步法有神風,無聲無息,下面三人完全沒有發現頭頂上的肖染。
“嗡~”
穿過一扇小門,一座別院出現在面前。
只見兩個小沙彌便是駐足不前,雙手合十左右退開。
中年人褪去腳上的鞋襪,赤足踩在青石板上。
雙手合十,神色謙卑,往前走了幾步,便是跪拜在地上,做出五體投地的姿態。
一步一拜,三步一跪,一路跪拜到門前。
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靈法大師,弟子有禮了,這是我爺爺的書信?!?/p>
說著中年人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雙手高舉過頭頂。
“原來是他??!”
肖染聽到中年人口中所說的靈法大師,頓時霍然,這靈法大師不正是剛剛被評定為本次劍評的評審之一。
“嗡……”
這時候房間的門緩緩打開一道縫隙,一縷清風吹來,將中年人手中書信吹起,飄入門中。
片刻就聽里面說道:“貴客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阿彌陀佛。”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聞言,深色驚恐:“大師何出此言啊,莫不是我鄒家有不善之處?”
“鄒家?”
肖染瞇起眼皮看向中年人,聯想到之前在山門前看到鄒家的隊伍,沒想到是來找這個和尚的。
這倒也不意外,既然這和和尚是朝廷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和鄒家有勾結。
只是肖染正想著呢,就聽房門后傳來滾滾雷音:“閣下還要藏身到什么時候,還不出來!”
說著門縫中,一道金光飛出,是一把黃金禪杖。
禪杖上叮鈴作響,猶如一道飛虹,竟是朝著肖染藏身之處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