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看著上面這行字,肖染滿臉詫異的抬頭看向面前關閉的大門。
“不是……這么干脆么??也沒讓我進門喝口茶?”
雖然說,人家已經把路指出來了,可肖染總有點被防賊一樣的感覺。
但不管怎么說,總算是有了一個方向。
往后退兩步,朝著大門方向一拱手,肖染轉身下山,前往泰安鎮。
這個泰安鎮,也叫泰安古鎮,就在青城山后面,需要購買后山的門票才能進去,可肖染哪里管這個,身影如同鬼魅,翻山越嶺,跳墻上頂,也就是不到十分鐘就已經進了大門。
至于門票,反正他沒看到售票處。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古鎮里反而正是熱鬧的時候,街道兩側都是小吃燒烤,各種臘肉、香腸價格實惠。
一根特別大的肉腸,一根才十塊錢,肖染隨手買上兩根,一邊吃一邊跟著人群往前走。
“欲尋梅花莊,且行泰安鎮。莫非這梅花莊就藏在泰安鎮里?”
肖染看著街道上人煙繁華的模樣,心里不免開始思索,梅花莊究竟又能藏在哪呢。
走著走著,肖染停下腳步,抬頭一瞧,面前是一家民宿,房門不大,和周圍其他的民宿相比起來,這家民宿顯然是有些簡陋了,說好聽點是保持了民風的樸素,說難聽點就是自家房門掛個牌子。
肖染不是什么貪圖享樂的人,但看到這么撿漏的民宿,要說也是一眼略過就過去了,但肖染臨走到門前的時候,耳朵一動,就聽到院子里有人在哼著小曲。
這小曲里沒有梅花,但句句不提梅花。
肖染瞇著眼往門里一瞧,是個老人坐在院子里,懷里抱著大概兩歲大的孩子,哼著曲子,輕輕拍著孩子,是在哄孩子睡覺。
見狀,肖染心頭一動,這梅花莊自己在網上查過一點信息都沒有,怕是早已經淹沒在歷史廢墟里,但這里當地的老人應該有一些聽聞。
想到這肖染走進門,輕聲道:“您好,我想在這里住宿。”
老人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肖染往里面走。
見狀肖染放輕腳步,走進門去。
門內是一個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正在給孫兒縫合尿布,見到肖染進來后,先是一愣,隨后才意識到什么,趕忙站起來說道:“是住宿么?”
“對,住宿,有房間么?”
“有的,有的。”
老太太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帶著肖染往樓上走。
這房子是老房子,上面的一層是木質的房梁,經過精修后的閣樓,顯然也是兩位老人花費了心思。
房間不大,大概也就是三十平方左右,但布置的十分的溫馨,全套木質的家具,一張雙人大床,附帶一個露臺,能夠俯瞰前方街道。
“價格是……”
“150塊一天,你住的時間長的話,可以給你優惠一些。”
“嗯,環境我挺喜歡的,我打算在這里住上一周左右。”
肖染走到露臺,能看到院里大爺還抱著孫子哼著歌來回走。
“大娘,大爺哼的曲子挺特別的,這曲子有什么來歷么?”
聽到肖染的詢問,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哪有啥子來歷,這都是我們小時候就有的兒歌。”
“小時候就有?那就是以前就流傳下來的,這兒歌里句句沒有梅花,但句句都不離梅花,難道附近有什么梅花林?”
“這……不曉得啊。”
老太太聞言思索了一陣,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清楚。”
“沒關系,我也只是隨口問問。”
肖染沒有追問下去,麻利的支付了房費,暫時在這里居住下來。
等到次日一早,肖染早早就出門了。
這次肖染再次來到青城山的山門前,老老實實的買了票,跟著游客往山上走,他不指望這次還能在這里得到什么消息,不過來都來了,不進來瞅瞅這道家第一洞天,豈不可惜。
要知道,若是放在古代的時候,你一個閑雜人等,想要來人家道門祖庭,嘿,怕是連門都不會給你開。
指不定看你一身邪氣,當場把你當妖邪給滅了都不一定。
而現在,只需要八十塊錢毛爺爺,你就能大搖大擺的走進人家道家祖庭隨意參觀,簡直不要太劃算。
這青城山,雖不似五岳那般雄偉壯闊,可卻是曲徑通幽,草木花石環繞,青石鋪路一步一景,勝似人間仙境。
上山的路線有兩條,一條是徒步,從天人閣一路走上去,另一條則是乘坐索道,直達上清宮。
肖染當然是選擇前者,他的體力走多久都不會覺得累,反倒是能趁此機會,好好看看這洞天福地。
其實這里白天和其他旅游景區沒什么兩樣的。
山上不時能看到小賣鋪,售賣食物飲品,手串、玉石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不可否認,這些道觀建筑和周圍山林完美融為一體,歲月滄桑的氣質,凸顯出的一種美感和厚重,是無論如何都仿造不出來的。
等肖染來到上清宮的大門前時,這次和那天晚上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情。
肖染抬頭望去,宮門前豎立著兩棵千年銀杏樹,與后面的大門遙相呼應,莊重威嚴,卻也是道法自然,讓他一時看的有些出神。
肖染走進上清宮,在里面參觀了一圈后就出來了。
既沒有遇到昨晚上等著自己的小道士,也沒有遇到什么神仙道人來給自己指點迷津。
甚至就連這里面供奉的三清神像,八方諸神,肖染也沒有覺得有什么神奇之處。
感覺就像是某個景點一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可有意思的是,當肖染從上清宮出來之后,回頭再一瞧,只見那上清宮蒙蒙一片的白霧繚繞,一磚一瓦,一石一草,卻又讓肖染感覺到了一絲難以言明的神性。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只可遠觀不可近視?”
肖染也琢磨不明白里面的緣由,稍加思索之后,索性也不去琢磨了,轉身就下山去了。
待回到民宿,只見院子里那對老人正在給孩子喂粥,見到肖染回來,老人笑問道:“是去前山了么?覺得怎么樣?”
“還行,但那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哈哈哈哈。”
聽到肖染的話,老人忍不住笑起來:“那你要找什么地方?我們這里除了青城山外,也沒別的好玩的地方了。”
肖染沒有回答老人的話,而是坐在一旁問道:“大爺,您昨晚上唱的歌,是您小時候就學到的么?”
“哦,是,這兒的人都會唱,好像從小就會。”
“嗯,那這附近有沒有梅花林之類的地方呢。”
“梅樹倒是有幾棵,梅林……沒聽說過。”老人回想了很久,都沒想到有梅林這個地方。
肖染見狀也就沒有再多問了,說了聲謝謝后,就回到房間里躺著。
隨即拿出昨晚上那封信,一時間陷入沉思中。
既然是提醒自己來到泰安古鎮,為什么鎮子上卻沒有關于梅花莊的事情呢。
肖染正琢磨著呢。
突然耳邊一動,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哭啼聲。
肖染起身走到露臺上一瞧,只見門外一個青年跪在地上,在兩位老人的攙扶下嚎啕大哭起來。
隨后過了一會,才在兩位老人攙扶下走出門,臨走出門后,又不忘回頭跪在門前磕了個頭,然后就奔向了下一家。
依舊是如此反復……
“大爺,剛才那是??”
肖染走下樓,看著剛從鄰家走出來的青年,好奇的向大爺問道。
“幾天前,他父親去世了,我們這些老鄰居幫忙收拾了收拾,他娃娃回來了,挨家挨戶上門道謝呢。”
“哦,這樣啊。”
肖染恍然大悟。
這時一旁的老太太突然想起來了什么:“哎呦,明天就要葬禮了,可老鄭州不在家,這喪禮的事情,村里可沒人曉得。”
“壞了,我這個豬腦殼,怎么把這件事給忘的干干凈凈。”
老人一拍腦袋,臉上滿是懊惱的神色。
“大爺,這件事我可以幫忙。”這時候肖染突然開口說道,“我家里就是做這一行的,規矩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你們這里是不是有什么忌諱。”
“啥子,你懂這一行的規矩??。”
“嗯,不敢說全都懂,但四言八句我都會。”
看肖染能說出四言八句這句話,老人就知道面前這位年輕人不是在開玩笑,頓時心里松了口氣,向肖染說道:“要得了,小兄弟真人不露相,有你這番話老漢我心里就踏實了,只是不曉得你這價錢……”
“幫個忙的事情,主家心意意思意思就好,價格不重要。”
老人豎起大拇指,拉著肖染連連道謝。
其實肖染這么做也不是沒有目的,他想要借著喪事,看看這鎮子里會不會有其他線索。
畢竟梅花莊本身就是陰行,說不定,在辦喪事的時候,能從一些當地的習俗里面找到些蛛絲馬跡也不一定。
“走走走,跟我去這娃娃家一趟,見見面,順便和你說說我們這里的規矩。”
老人拉著肖染就往外走。
肖染下山的時候,天色就已經不早了,等來到這家人的家門前,天色早早就已經黑了下去。
只見這房屋是一間不起眼的民房。
沒有如其他村民那樣改造成民宿,主要是環境太亂,也不好收拾。
大門敞開,門內燈光昏黃。
路上,老人已經和肖染說了一些基礎情況。
這家人姓郝,平日里大家都稱呼為郝老孬。
哎,這村子里人怎么樣,聽外號就知道了。
郝老孬,聽這外號就知道這人的人品不怎么樣,但鄉里鄉親,有的都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老人,再不好,人死了,事情也就放下了。
今天上門的是郝老孬的兒子,這娃娃好,爭氣,沒學他爹那樣的下作,靠著村里的資助,考上了大學,找了個好工作,平日里不在家,隔三差五給他爹打點錢就行了。
也就是大概四天之前,人們一大早起來,看著郝老孬家門開著,有人路過他們家門口,就看到郝老孬吊死在了房梁上。
那畫面,用老漢的話說,真是嚇死了人嘍。
他們也不知道這郝老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自殺了,只能把尸體放下來,通知他兒子趕回來。
因為他們是當地的村民,有自留地,所以按照國家規矩,是可以土葬的,所以尸體現在沒有被拉走,而是在家里放著。
但因為是自殺,村里是不能讓他進祖墳,只能給他劃分到另外一處偏僻的林子里土葬,還不許立碑。
這還是看在他兒子是村里走出去的人才的份上,不然換做別人,直接丟火葬場去。
走進院子大門,肖染遠遠就聞到了尸體的味道,顯然是已經開始**了。
屋子外,坐著幾位老人,都是郝老孬家里的親戚,坐在門口的位置上,相互聊著家長里短。
“郝娃子!”
老人走進門喊了一聲,隨即又忍不住的捏了捏鼻子,往后退了兩步。
過了一會,之前那位青年從里屋走了出來。
老人大概把事情向對方解釋了一遍。
青年疑惑的看向肖染,似乎是有點不大相信,畢竟印象里的司儀,可沒有如肖染這樣年輕的。
“您好,我姓肖,家里就是這一行的,規矩我都懂,來的時候,大爺也把咱們這里的風俗都說給我了,叔叔是兇喪,不易大辦,萬事從簡,咱們今晚就開始簡單布置一下,明早上七點就出發。”
看肖染說的這樣頭頭是道,青年心里雖然還有一些疑惑,但基本上已經信了幾分。
“好,肖……肖哥,謝謝您了,我叫郝召文,您叫我召文就行。”
“不用這么客氣,叔叔在這邊屋子么?不介意我給叔叔看看吧。”
可能是出于職業的習慣,肖染對于尸體,總是忘不了要檢查一下。
青年也不知道這是有什么說法,但見肖染人家也不發憷,于是就點了點頭。
現在天氣很涼,加上又是在山里,尸體**的沒有那么的快,但味道已經很大了。
肖染掀開門簾,味道就從里面散了出來,就算是跟著一起來的老漢,也沒往里面走,反而往后退了兩步。
眼看肖染對這股味道一點都沒反應的樣子,心里不由得豎起大拇指,朝著身邊的幾位老人說道:“這……就叫專業。”
肖染走進屋,只見一位老人躺在床板上。
肖染檢查了一下,確實是上吊自殺的。
至于原因,肖染就不想去查了,畢竟死一個老孬和自己并沒有什么關系。
走出門,肖染來到院子里,洗了洗手,隨即說道:“叔叔是兇喪,一些地方需要做點布置,家里有沒有白布?”
“有,我都準備了。”郝召文點了點頭,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把能用不能用的東西都買了回來。
什么白布、孝服、金箔元寶,總之是樣樣都有。
東西齊全事情就簡單多了。
肖染開始拉著郝召文在家里布置起來。
那些老人有的幫忙搭把手,有的則是坐在椅子上看著。
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老人們也都已經離開回家去了。
郝召文在外面支了張桌子,特意點了一些外賣和啤酒,請肖染坐下來吃點東西再回去。
肖染也是忌諱這些,坐下來就跟著吃喝起來。
“肖哥,你年紀看上去也不大,怎么…懂這么多?嗯……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
郝召文給肖染倒了杯酒,好奇的詢問道。
“沒什么好奇怪的,家里就是做這一行的,從小就給家里幫忙干活,這些門道其實沒什么好稀奇的地方。”
肖染隨口說道。
“原來是這樣。”
郝召文恍然大悟,隨后看了一眼周圍布置好的布條,猶豫了一陣,開口說道:“肖哥,我爹走的突然,我……我……”
說著說著,郝召文的眼圈突然紅了,聲音也變的哽咽起來:“哥,我的錯,那天晚上我爹耍錢輸了,電話里問我要錢,我把他罵了一頓,我真沒想到……啊……”
郝召文放聲大哭,雖然這個爹不好,從來都是偷雞摸狗,村里的名氣那是連賊都不如。
郝召文自己也鄙視自己這個爹,從來都沒什么好臉給他。
這也是他為什么拼命學習,想要從這里走出去的原因。
可不管走多遠,郝召文心里還都掛念著自己這個爹,嘴上罵他是個廢物,垃圾,可掛斷了電話,心里也不是滋味。
當得知自己父親自殺的時候,郝召文心里就像是被挖了一個窟窿出來。
他喝了一口酒,擦拭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我爹……我記得小時候,天特別冷,我爹早早出門去集市上給我買了個肉燒餅,他怕燒餅冷了不好吃,就把燒餅塞進懷里,最后胸口上燙出來了一個泡。”
說起過往,郝召文情緒都漸漸開始失控。
他爹是村民眼中的垃圾,可郝召文知道,自己這個爹對自己從沒有半點不好。
他只是沒有本事,不上進,但他并沒有半點虧待過自己。
當得知自己父親自殺了,郝召文心里只有悔,恨自己那天晚上干嘛要把所有的火氣都撒在自己父親頭上。
想到這,郝召文已經哭成了淚人,那陣陣嚎啕大哭聲,遠處的幾家鄰居都能聽得到,無不搖頭嘆息了一聲。
肖染沒有去勸,這個時候,人哭出來就好了,憋在心里,難免要憋出病來。
這一陣嚎啕大哭,郝召文才穩定下情緒,坐在椅子上緩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這才抬起頭說道:“哥,不好意思,我……”
“沒事,我能理解。”
肖染舉起啤酒瓶和郝召文碰一下,兩人一口啤酒下肚,郝召文才說道:“哥,雖然這話說這不好聽,但我就想能不能讓我爹走的更踏實點,我在網上查了,上吊死的人,怨氣都很大,下去的時候也比較痛苦,我……我……”
郝召文的話開始前言不搭后語,好在肖染對這種事情見多了,能理解郝召文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來吧。”
說這肖染站起來,帶著郝召文往屋里走。
來到郝老孬的尸體前。
“其實這件事也簡單,你對你爹心里有愧疚,那你就和你爹好好聊聊,我給你扎個紙人,讓你爹的魂兒落在紙人身上,你說的話,你爹都能聽得見,你愿意試試看么?”
在周家的紙術里面,有一門術法,叫紙人請魂,能將尸體里的魂魄引出來在紙人的身上,剛好可以用得上。
“真的?”
郝召文兩眼一亮,滿懷希望的看向肖染。
“當然,我家里就是做這一行的,有的是手段。”
只見肖染說著,就像是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張黃紙,隨后撕扯出紙人的輪廓。
將郝老孬的一根頭發拔下來,扎在紙人的頭頂。
隨即雙手捏著紙人,口中默念咒語,信手一拋,紙人落在郝老孬的胸口上,竟然真的立在了上面。
郝召文看到這一幕是又驚又喜,滿是震驚的看向肖染,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哥,你是不是……入門者,我之前聽我同事說過,成為入門者就有了很多神奇的能力。”
郝召文平日里也上網,也看各種新聞,視頻,在當下這個環境,自然也是知道入門者的事情。
肖染沒想到他會往這方向想,但這樣也好,省的自己開口解釋了,索性就承認下來。
“嗯,你這樣理解也沒錯。”
得到了肖染的承認,郝召文的神色頓時有些激動。
“你還是先和你爹說話吧,時間有限,你看,等紙人逐漸變成白色的時候,就說明你爹的魂魄已經落在了紙人上。”
肖染說著就往外走,畢竟人家父子聊天,自己一個外人在場當電燈泡也不合適。
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身后郝召文突然開口道:“哥,你剛才說的是……白色?”
“嗯,白色,從腳慢慢白到頭。”
“那……”
這時,郝召文的聲音突然變得遲疑起來:“那要是……黑色呢??”
肖染一只腳都走出門去了,聽到這句話后也是跟著一愣。
身子微微往后傾斜,瞇著眼往郝老孬的尸體上一瞄,只見一股邪氣慢慢的流入紙人身上,讓原本淡黃色的紙人逐漸變成黑色。
而同時,肖染注意到郝老孬的眼睛卻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空洞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一旁不知所措的郝召文,唇角微動,沒有聲音,但肖染卻能通過唇語讀出來兩個字……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