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色蒙蒙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離開客棧啟程趕路了。
肖染他們也不例外,只不過這次的隊伍人數明顯是增加了不少,并且每個人都換上了馬匹,金蟾子更是換上了一架馬車,虎妖也不用當坐騎了,升級當靠枕,讓金蟾子靠在虎妖軟軟的肚皮上,別提多舒服了。
古心堂騎在一匹白馬上,這白馬一瞧就不一般,用吳縵的話說,這馬叫夜照獅子,本身就是頂級的千里馬。
更讓人的感到驚訝的是,這匹馬身上竟是生有細膩的龍鱗,馬蹄踩踏在地上面上,會在地面留下一縷白光,片刻間才散去。
肖染也是感到好奇,一問才知道,原來古心堂居然把一縷龍氣給了這匹馬,之后這匹馬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一共才那么點龍氣,你拿來當散財童子呢??”
肖染撐起著另外一匹馬,跟在古心堂身旁開口調侃道。
古心堂伸手親昵的摸了摸胯下的白馬,仰起頭無奈道:“上次劍評,你斬龍之后,我奪一共奪走了四分龍氣,交給我父親了三分,本以為他會自己用,結果……哼,既然他都不在乎,那我為什么還要在乎。”
“我也很奇怪,你可是劍評探花,居然競爭不過你那個廢柴二哥??你不會是撿來的吧?!?/p>
肖染嘴巴一點都不留情,或者說,是對古心堂沒必要留情。
他們兩方在一起,不過是合作關系,到了需要時,該翻臉的時候誰也不會客氣。
古心堂深吸口氣,斜眼看向肖染:“所以昨天你當眾打我二哥的臉皮,就是為了給我樹敵,讓我二哥對我不滿么?”
“天才總是會遭人嫉妒,特別是那些沒有能力又身居高位的蠢貨,更喜歡去嫉妒別人。”
肖染面帶微笑的說道。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劍評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p>
“你現在也可以試試看。”
眼瞅著兩人拌嘴越來越過分,黃樂恰好騎著馬出現在兩人中間:“古大哥,昨天扛著鼎來的那些家伙,什么來歷,那鼎里面真的有三江五湖的運氣?”
“他們是楚王座下十三玄鼎衛,江湖傳聞,他們本來就是一支憋寶人的隊伍,被楚王收入麾下后,就為楚王收集天下運氣。”
古心堂說罷,似笑非笑的看向黃樂:“黃兄動心了?!?/p>
“哈哈哈,只是好奇而已。”
黃樂打著哈哈,心里暗道:“不動心是假的,誰不想自己運氣好一點。”
只是這個念頭剛從心間發芽,就聽一旁肖染說道:“浮運罷了,無根之運,用一分少一分,況且你今天用了這些運氣,難保改天不會百倍的償還回去,這個楚王不是什么善類,有機會……弄死他!”
肖染說的輕松隨意,但誰都能聽出來,這句話不是開玩笑的。
憋寶人這個職業,本身不壞,肖染還請過憋寶人老丁幫自己憋寶。
但老丁和這些人的性質截然不同。
老丁憋寶,是去集市里挑選古董,從垃圾里面撿寶貝,而這幫人卻是挖那些山川古跡里面的奇珍靈秀。
甚至某種意義上這幫人的性質比蝗災軍還讓人作嘔。
蝗災軍殺的是人,十年、百年之后,人口總會慢慢的重新恢復過來,可若是被楚王這幫人給盯上,這地方就廢了,百年、千年都未必能再有變化,純純是禍及子孫后代。
當然,肖染沒有美化蝗災軍的意思,蝗災軍當殺,憋寶人更該死,兩者不過是蝗蟲和臭蟲的區別罷了。
他們的隊伍速度并不快,路上偶然能看到一些穿著便服的身影騎著馬迅速從遠處奔走而過。
這些一個個蒙著面,距離隊伍不遠不近,跟著隊伍駛入豫州境內也沒有要退去的意思。
黃樂看著這些離去的身影,向古心堂問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灰鴿子,一些江湖草蜢組成的隊伍?!?/p>
古心堂對這些廢物嗤之以鼻,可盡管滿臉不屑,古心堂還是揮手招來一名手下:“去,拿一些糧食、酒肉、再拿十二個冥錢給他們?!?/p>
“你居然還給他們錢??”肖染目光看向這些人,與其說是江湖草蜢,在肖染眼中也不過是一些匪徒罷了,看樣子怕是連江湖上那些三流都不如。
古心堂這個人的手段,居然向這幫人低頭。
“據說他們的頭頭,偶爾得了一件寶貝,能夠讓他們身形在虛實之間行走,來無影去無蹤,你若是動手,他們立刻就走,莫看你神通廣大,但恐怕還真抓不到他們,但若是被他們給盯上,反而又要時時刻刻的防備他們偷襲,劃不來。”
“寶貝!”
肖染心頭一動,估摸著,所謂的寶貝,應該又是某件被傳國玉璽改造后的東西吧。
真不知道黃潮究竟用傳國玉璽蓋了多少東西。
想到這,肖染正想要向古心堂打聽打聽其他幾位反王手上還有什么寶貝的時候。
遠處一襲紅衣騎兵迅速朝著這邊行來,數量不多,只有五六個人的樣子。
“是晉王的紅甲騎兵!”
看到隊伍迅速行來,眾人立刻戒備起來。
紅衣如血,蹄聲如雷。
只見遠處煙塵翻滾,一隊輕甲騎兵轉瞬已至眾人面前。
為首者的少年頭戴赤纓盔,腰間玉佩上赫然刻著“晉”字云紋。
“吁——”騎兵首領勒住韁繩,座下棗紅馬前蹄高揚,精準停在古心堂白馬三步之外。
那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少年的臉龐,他左眼處猙獰傷疤橫貫眉骨,朝著古心堂一拱手:“古大哥,好久不見了。”
“哦,是你啊?!?/p>
古心堂認得來人,點了點頭,看著面前這支紅甲騎兵,笑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哈,古大哥別誤會了,我們和隊伍走散了,路上不安全,所以想要跟隨古大哥的隊伍一起前行。”
說完臉上還露出笑容:“古大哥,您不會不管我們吧?!?/p>
古心堂聞言,還能怎么說呢,只能點頭答應下來:“不看晉王的面子,也要看你爹的面子,跟著隊伍走吧。”
說完古心堂向肖染介紹道:“這小子叫薛濤,是名將之后,和我們家也算是有點交情,莫看他年紀小,但槍法已經算得上是江湖一流的高手了。”
薛濤騎著馬迎上前,朝著肖染一拱手:“小弟薛濤,還未請教大哥怎么稱呼?!?/p>
“肖興邦?!?/p>
肖染淡淡的點了下頭,心里很清楚,這位恐怕是晉王專門派遣過來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他們這一支人的實力如何。
既然古心堂都不攔著,肖染又怎么會有意見。
不過,肖染顯然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他們的隊伍還沒走出多遠,又有幾個人匆匆趕來,來者和古心堂也是一番客套,言語間都是他們早年間和乾坤盟的交情。
古心堂能說什么,只能點頭讓這些人加入進來。
并向肖染抱怨道:“唉,我現在都有些后悔把你們招進來了?!?/p>
“活該!”
肖染翻了翻白眼,這件事只能怪古心堂自己在客棧的時候暴露出吳縵的身份。
劍評榜首,就這四個字,足以吸引來太多的目光。
很快,古心堂的隊伍就被迫又增大了許多。
隊伍里多是歡聲笑語,縱馬高歌,但也不乏劍拔弩張,橫眉豎目。
古心堂雖然很煩惱,但恰恰這就是江湖。
人情永遠是第一位,這些跟在他隊伍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和乾坤盟有過不錯的交情。
哪怕當中有些人已經加入進了其他勢力的隊伍,可私下里這份人情,古心堂不能不認。
既然你認這份人情,就不能趕人家走。
這也導致他們的隊伍是越來越長,期間有一些走江湖的跑腿,也跟著加入進來。
這些人并不是前往長安,而是想要去汝州。
不過隊伍長了,也不是一件壞事。
肖染就注意到隊伍里有一個挑著擔子的老師傅,是個篦頭匠人。
年齡看上去已經六十多歲了,精神狀態還不錯。
挑著擔子走起路來也是健步如飛,若是誰人需要,也會免費幫忙篦頭。
肖染原本只是在人群里默默觀瞧著老師傅的手藝。
沒想到這老師傅的手藝遠比肖染想的還要神奇,凡是被他篦過發的人,無不是感覺一陣精神氣爽。
甚至有幾個人運氣都跟著變好好轉了起來。
見狀,肖染也不客氣了,直接走到這位老師傅身旁虛心請教。
這老師傅也不認得肖染,但見肖染也是心誠,倒是很樂意教導肖染蓖發的手藝。
本來老師傅還覺得肖染這個外行,想要學自己的手藝,這么短時間又能學多少呢。
卻不想肖染在蓖發上的天賦,簡直是讓老師傅驚為天人。
所有的手藝,技巧,自己只需要演示一遍,肖染就能操作的得心應手,甚至效果比自己還要好。
這讓老師傅一度懷疑人生,不服輸的老師傅直接拿出自己看家底的絕技,結果肖染依舊是看一遍就會。
這下老師傅是徹底服了,直呼肖染是祖師爺跪在地上送飯吃。
“前面就是洛陽了,往上走就是汝州,前往汝州的兄弟繼續往上走便是!”
隊伍來到三岔路口。
一條道是通往洛陽的方向,過了洛陽就可以進入汝州了。
那里是公認的人間天堂,至少現如今來說,沒有什么地方比汝州更安全。
另外一條道則是朝著西邊,長安的方向。
“小伙子,您真的要去長安啊,那地方可危險了,不如和我去汝州吧,憑你的手藝,不怕沒飯吃?!?/p>
老師傅臨走前拉著肖染的手,戀戀不舍的說道。
畢竟是幾代人傳下來的手藝,好不容易找了個好徒弟,老師傅是真不愿意看到肖染去送死。
“嗨,沒那么夸張,您看我這邊這么多高人的么,我就跟過去看看,打不過我就走了?!?/p>
肖染笑盈盈的說道,同時不用省的把一串冥錢送進老師傅的懷里。
“唉,這!!”
感覺到口袋里的分量不對,老師傅臉色一變,卻是被肖染伸手按住:“您教我不少手藝,就算是我半個師父了,這算是徒兒孝敬您的,前路難行,徒兒不能跟隨,師父您保重?!?/p>
聽到肖染此話,老師傅的眼圈都紅了起來,抿著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想當年他也是城中鼎鼎有名的篦頭匠人,一手篦頭的手藝,不知道多少人來拜師都不肯去教。
如今身逢亂世,想要傳下去都沒得傳,不曾想如今還能收到一位好徒弟,哪怕只是半個師父他也認了。
拍了拍肖染的手:“保重!”
說罷這才彎著身子,提上扁擔舉步離去。
“沒想到,你還能在這里認個師父。”
吳縵湊過來調侃道。
肖染卻沒有對此感到不高興,反而是看著老人提著扁擔的背影,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見肖染不說話,吳縵察覺到肖染的情緒不對,趕忙端正好態度;“那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p>
“不是,我只是想家了。”
出來這么久,肖染真的忽然間有些想家了,這么久沒有回去,也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什么模樣,更不清楚自己爺爺他們是否已經動身。
肖染駐足觀望了好一會,才拿出一張陰鈔,折了個紙人塞進樹洞里。
若是奧美拉唑等人能到這里,這份信息應該是對他們最后的一點提醒吧。
至于他們能不能平安進入汝州,那就不是肖染操心的事情了。
轉眼間隊伍里已經是走出了一大半人。
其中甚至不發有原本是被其他勢力派來監視古心堂的人,這些人走的干脆,一點也沒有遲疑。
畢竟只要過了前面的洛陽,就是太平之地汝州,到了那兒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誰還要給你刀頭舔血的賣命。
這下原本沉長的隊伍,一下就減員了三分之二,一下子隊伍的速度也跟著提升了起來。
隨著隊伍距離長安的方向越來越近,路上肖染也陸陸續續的看到了許多隊伍的身影。
“古大哥,這次多謝你了,若是來日有機會,咱們一起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p>
薛濤眼瞅著都能看到晉王的隊伍了,也不好再賴著不走了,主動和古心堂抱拳告辭,隨即就帶著人匆匆離開。
其他勢力的人陸陸續續的也跟著紛紛離開,畢竟長安就在前面,再繼續跟著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只待眾人離去后,隊伍又一下縮減了不少。
不過這時,眾人卻是注意到一個醉漢趴在馬車后面,卻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古心堂見狀,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醉漢,皺了下眉頭,朝著身邊的幾人示意去一個眼神。
幾人見狀立刻心領神會,準備上前把醉漢丟出去。
卻不想還未碰到醉漢,醉漢就已經醒了過來,見到那些跟著一起的人都走了,頓時醒悟了過來,抬頭一瞧,看到乾坤盟的幾個人已經圍了上來。
于是連忙舉著手說道:“別動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p>
說完走到隊伍前,對著古心堂一拱手,這才笑盈盈的快步跑到了一旁去。
“這酒鬼不簡單啊?!?/p>
馬車里金蟾子伸了個懶腰:“一身的土腥味,指不定是個盜墓賊,敢跟著來到這個地方,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p>
“管他呢,咱們忙活咱們的。”
青骸老魔滿臉不以為然的說道,絲毫沒把這個酒鬼放在眼里,方才他就已經仔仔細細的看過了,這個酒鬼實力平平無奇,和尋常老百姓也差不多,真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跟著來到這。
眾人也沒把這個醉鬼當回事,繼續向前趕路。
直至天黑的時候,遠遠的就已經能夠看到長安城了。
肖染乘坐在戰馬上,目光如炬,遠遠的就看到那座屹立在大地上的城池,心情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
上次來到長安的時候,風和日麗,遠遠望去,燈火如繁星。
這才相隔多久,自己再次來到長安,一切都變了。
殘破的城墻趴在地上,就像是一頭死去的遠古巨獸,散發著讓人作嘔的腐臭。
整座長安城被猩紅霧瘴籠罩,像一塊正在潰爛的朱砂胎記,護城河里鮮紅的河水時不時會浮出冤魂的面孔。
門楣上懸掛著許多風鈴,可等人湊近一瞧,那那是風鈴啊,分明就是被風干的頭顱,密密麻麻的掛在上面。
隨著涼風一吹,遠遠的眾人耳邊都能聽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
黃樂咽了口吐沫,只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已經立了起來。
“慘啊!”
金蟾子難得的露出嚴肅的神情,饒是他也從未見過這么凄慘的地方。
“怨氣太重,生靈絕地!”代龍從空間里取出羅盤,只見他將羅盤舉起,手中羅盤指針大亂。
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和眾人不同的是,肖染目光環視,將自身精神力放開,試圖去掃描這長安城周圍的情況。
鬼槐用樹藤編制出長安城的情況,似乎是想要借此提醒自己什么。
但被那根金箭給重創,導致沒能把信息傳達給自己。
不過自己也記下了不少信息,此刻根據那些殘留的信息與眼前的長安城稍作對比,果然是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厭勝術??”
然而看出來的東西雖然不少,可讓肖染震驚的,是偌大的長安城,竟然是被人施加厭勝術。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厭勝術,是一種自己都沒有見過的手法。
“難道黃潮成為天人之后,刻苦鉆研起了厭勝術么??”
肖染心中不免生出疑惑,隊面前的情況意識一時間無法理解。
長安城,許多營帳拔地而起。
這些營帳距離長安城大概三里左右,全然都是這次前來的各方勢力。
等到肖染他們趕來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在等著他們了。
之前在客棧外,那位晉王手底下的文官,匆匆來到古心堂面前,將一份名帖交給古心堂之后,就匆匆離去。
“走吧,那邊要開會,好像想要進長安城沒有那么容易?!?/p>
古心堂回頭看向肖染。
肖染點了點頭,向吳縵說道:“你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去看看怎么個回事。”
代龍湊到肖染身旁:“萬事小心,若是情況不對,我們隨時會在外面支援?!?/p>
“放心,這個世上能夠殺我的人可能不少,但若是說能夠困住我的人,怕是不多。”
這點自信肖染還是有的。
哪怕是面對黃潮,以自己現如今的實力,打不過要走,黃潮也決然留不住自己。
然而當肖染跟隨古心堂一起來到一出營帳的時候,肖染卻是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還沒進去,就從里面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意襲來。
只聽營帳內一聲冷哼:“混賬,就是你們毀我陰兵,奪我帥旗,壞了我的大事!!”
伴隨著話音落下,營帳內一只漆黑的大手赫然飛出,手掌張開,掌心閃動著妖邪霸道的紫光,毫不顧留情的朝著肖染拍上去。
漆黑巨掌裹挾著陰風呼嘯而至,肖染瞳孔驟然收縮,【斷頭刀】赫然出現在手中。
大刀揮起來,滾滾陰風將周圍化作一片漆黑,無數刀影劈在巨掌之上,發出一陣刺耳的轟鳴聲。
肖染冷眼凝視向營帳,只見營帳中一個穿著白袍的老家伙口中念誦咒語,身后竟是浮現出一尊黑色的影子。
當肖染看到這個影子的時候,卻是覺得這影子的氣息非常熟悉,仔細感受一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