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列車前方停車站是畢節站,請提前整理行李并注意安全。”
“哎,到畢節了啊。”李慶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走吧,下車了。”
“嗯?”周尚一愣,隨即問道:“怎么這時候下車呢?”
“不知道,肖老四的意思讓我們這一站下車。”
“我怎么不知道?”
李慶白了周尚一眼:“廢話,這倆壇子我抱的一路,你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他怎么和你說,少廢話,趕緊的吧,待會開車了。”
兩人說話間抱上了背包,晃晃悠悠的走下車。
下車后,周尚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目光急切地掃向四周,試圖在這畢節站臺的嘈雜中找回一絲熟悉的痕跡。
墻上斑駁的油漆、木頭長凳旁總有小販吆喝著賣烤洋芋的畫面早就看不到了。
現在是锃亮的不銹鋼欄桿,水泥化的路面和電子顯示屏上滾動著列車信息。
“走吧,發什么愣呢?”李慶在一旁催促道。
周尚點了點頭跟著李慶往車站外走。
走著走著,突然周尚停下腳步,側目望向車站邊角上那棵不起眼的歪脖子樹。
“怎么了??”李慶疑惑的回過頭。
但周尚卻是不說話,反而快步朝著那棵歪脖子樹的方向走去。
“唉,你!!”
見狀李慶一愣,只能嘟著嘴,跟上去。
來到樹下,周尚看著面前這棵樹,左右找了一圈,隨后一抬頭,臉上頓時就笑了。
“嘿,你看。”
李慶抬頭一瞧,只見那樹上還留著一個不起眼的坑,以及六個孔洞。
這看上去很不起眼,若是有人走過來打眼一瞧,也怕是不會放在心上。
但李慶卻是一下就想起來了。
咧著嘴:“這是當年那棵樹啊,這么多年了,沒想到樹都長的這么大了。”
“是啊,那天這棵樹底下,謝老五可是出盡了風頭。”
周尚撫摸著這棵樹,不由得感嘆起來。
提及謝老五,李慶的眼神也變得朦朧了起來:“老五可惜了。”
當年谷玄墓一行,謝老五斷了一條胳膊,從此一蹶不振,謝家的獨有的暗器手法,謝老五沒往下傳,而是將其教授給了李慶。
李慶目光看向樹上那六個孔洞,眼神不由得迷離了起來。
他想起那年他們從火車上下來的那天。
車站里人來人往,帶著一股混雜著潮濕泥土與煤灰的氣味,唯獨那烤洋芋的香氣,像是一絲若有若無的舊時光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站臺上飄蕩。
周尚、李慶、肖振業、謝玉堂、孫苗、揚鳳錘跟著趙清明在歪脖子樹下站定。
他們的神色平靜,甚至帶著點旅途的疲憊后的松散,只是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四周,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站臺和過往的行人。
不遠處,貓四和他那幫伙計提著亂七八糟的行李箱跟在后面。
貓四皺著眉頭,還在低聲訓誡著幾個刺頭,雖然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說什么,但能看到他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幾個伙計被罵的狗血淋頭,但臉上還有些不服氣。
尤其是其中一個剛才在車上手被謝玉堂玻璃球打中的那位,臉上滿是桀驁和不忿,眼睛時不時瞟向趙清明他們這邊,
這也不奇怪。
盜墓和走江湖并不矛盾,可自古以來都是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的狀態。
盜墓賊不會和江湖人輕易接觸。
甚至是不敢接觸。
輕則被人家嘲笑一頓也就算了,若是遇到狠人,嘿,那可是要黑吃黑的。
畢竟,殺了幾個盜墓賊,好處太多了。
要么丟在官府,能領取一筆賞金,還能和官府搭上關系。
要么是直接殺人越貨,既沒有心理負擔,也不用擔心有人報官尋仇,還能發一筆財。
甚至某種意義上,盜墓賊在江湖上的地位,就等于游戲里行走的稀有野怪,打死爆寶的那種。
貓四是運氣不錯,家里在洛市,大家都知道貓四家的情況,屬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有的時候還能用得上。
貓四身邊這些伙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些人并不懂江湖,都是下窯的(盜墓里負責打盜洞的苦力。)雖是聽說過,紙人周、響器揚,可心里總是不把趙清明他們這幾個年輕人當回事,難免心里有些不忿。
這些趙清明他們看在眼里,卻并沒有理睬。
一行人來到樹下,稍等了片刻,就見王燊帶著一伙人也走了過來。
這下一旁的貓四等人神色立刻凝重了起來。
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貓四等人一瞧,就知道王燊等人絕非等閑之輩,各個都是盜墓的好手。
這個從這一伙人的身高、狀態、以及身上的氣味都能辨別出來。
“幾位兄弟久等了。”
王燊笑盈盈的走上前,朝著趙清明一抱拳。
趙清明等兄弟,笑著點了點頭,紛紛抱拳回應。
一行人坐在樹下。
趙清明拿出一把扇子,一邊扇風,一邊把李驚奇在找一座古墓的事情說出來。
貓四則是把他們所知道的信息全部道出。
不過信息不多,只知道這墓在云貴羅甸的一處深山里,李驚奇他們已經找到了,只是這個墓很特殊,他們下不去。
羅甸。
王燊等人聽到這個名字后,也是皺起眉頭:“那個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麻煩的很啊。”
王燊隨后大概將羅甸的環境介紹了一通。
簡單來說,那邊就是交通十分閉塞的地方,民風彪悍,山中難免有匪盜,據說一些隱退的江湖大盜,就藏身在那邊,極其排斥外人。
他們如果要去交羅甸,還需要購買騾子,馬匹,不然身上帶著行李就只能背著進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看起來,王大哥對羅甸很熟悉啊。”趙清明看向王燊。
王燊也不否認,他點了點頭:“我當過幾年偵察兵,當年剿匪我迷路了,曾在羅甸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就有勞王大哥帶路了。”趙清明自然是不會相信王燊的話,但對方既然熟悉路徑,倒是省了他們一番功夫。
眾人說話間,跟隨在王燊身后的黑臉漢子兩眼溜溜一轉,站起身,朝著眾人一抱拳:“俺叫葉俊,山東人,聽說幾位小哥各個都是身手不凡,俺技癢的很,想要請教一番。”
“葉俊!!”
王燊臉色大變,站起身拉住葉俊的胳膊:“你抽的什么風,這有你說話的地方么?”
說完,王燊轉身朝著趙清明眾人拱手:“抱歉,我這位兄弟是個莽夫,不懂規矩。”
“大哥,羅甸那地方,沒有熟人帶路,他們門都進不去,憑什么到最后,咱們出人出力,才得三成,我不服!”
葉俊非但不慫,反而仰起頭大聲說道。
“混賬!!”
王燊頓時就黑下了臉,指著葉俊就要破口大罵。
但這時,趙清明幾兄弟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除了處世未深的揚鳳錘之外,彼此都已經明白了,這就是王燊和葉俊演的雙簧戲。
想來是王燊之前在趙清明這里不聲不響的吃了個悶虧,心里不服氣,借此發難而已。
于是不等趙清明開口,謝玉堂就站了起來,臉上笑呵呵的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大哥,我啊坐了好多天火車了,屁股都快坐爛了,正好葉大哥愿意陪我活動活動,求之不得啊。”
“兄弟,這……這莽夫勢大力沉,我怕傷了你,傷了兄弟們的和氣啊。”
王燊立刻化身和事老。
只是這話里話外,更像是提前說清楚,若是打傷了你,你們可不能翻臉哦。
“哈哈哈哈。”
謝玉堂咧嘴一笑:“小爺連李驚奇都不怕,又怎么會在乎這個。”
說完謝玉堂往前三步,來到樹前空地,朝著葉俊一拱手:“洛市謝家,謝玉堂,請!”
葉俊聞言仰起頭,上下打量謝玉堂一番。
要說謝玉堂個頭也不算矮,但在終究是年輕,葉俊可是三十多歲的壯漢,還是山東人,名副其實的山東大漢,膀大腰圓,黢黑的皮膚,和一頭狗熊似的。
兩者一對比,葉俊氣勢上就壓著謝玉堂一頭。
砂鍋大的拳頭一拱手:“東營,神風堂,葉俊!”
葉俊自報家門,頓時讓趙清明幾人眉頭微皺。
神風堂。
這名號,趙清明他們沒有聽說過,可東營兩個字卻是大名鼎鼎了。
具體原因就不說了。(有興趣自己搜)
但能從這里走出來的,無不是手段狠辣的狠人。
兩人互報家門之后,葉俊已是大吼一聲,根本不講什么江湖切磋的規矩禮數,壯碩的身形如猛虎下山,砂鍋般大小的雙拳帶著沉悶的破空聲,直撲謝玉堂面門和胸口而來!
那拳頭上的老繭層層迭迭,黝黑發亮,顯然是常年苦練和搏殺留下的印記。
招式剛猛無匹,大開大合,帶著一股渾厚勁力,拳頭還未到,就感覺一股勁風打在了身上一樣。
“**拳!”
這下趙清明等人也都站了起來。
謝玉堂心下一凜,腳下卻不亂,身形如風擺楊柳,借著葉俊前沖的勢頭,腰身猛地一擰,以毫厘之差側身閃過了這迅猛的第一擊。
“呔!”
葉俊一擊不中,招式毫無凝滯,左拳如影隨形,帶著更大的弧度,一個橫掃千軍,腰馬合一,巨大的力量掃向謝玉堂腰肋!
正所謂拳打六路,勁貫四方,正是這**拳的精髓,江湖上現在能把這套拳法打起來的人可不多見了。
謝玉堂并不硬接,腳下步伐變幻如穿花蝴蝶,時而側滑,時而矮身,看似狼狽卻是游刃有余。
轉眼三招而過,葉俊屢攻不下,心頭一陣惱火,招式驟變,橫身猛撲,粗壯的手臂如鋼箍般探出,直取謝玉堂肩頸要害。
一直以靈巧身法周旋的謝玉堂,見狀非但不避,反而倏然站定。
就在葉俊雙手堪堪沾衣的剎那,謝玉堂上半身如同弱柳迎風,以一個極其柔韌的弧度向后一沉,同時雙手如靈蛇般一纏、一搭,閃電般扣住了葉俊粗壯的腕脈!
葉俊只覺手腕上傳來兩股奇特的力道,一股向下猛墜如纏千斤重物,另一股又向上挑托帶偏方向。
他一身剛猛力量竟如泥牛入海,抓在謝玉堂衣服上的指頭滑不留手,無處著力!
這正是謝家秘傳,近身短打、以巧破力的絕技。
沾衣十八跌!
“走!”
謝玉堂一聲低喝,腰背猛地發力一擰,雙腳蹬地借力,那股托挑的巧勁驟然爆發,配合著葉俊前沖的慣性,往后一推。
“呼~~”
葉俊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大的離心力甩了出去,保持這出拳的姿勢,重重的撞在后面那顆大樹上,碩大的拳頭砸在樹干。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樹干痛苦的吱呀呻吟,巨大的沖擊力撞得這碗口粗的老樹劇烈搖晃,樹葉如同遭遇颶風般簌簌落下。
葉俊只覺得拳頭火辣辣的悶疼,還不等葉俊回過神來,緊跟著耳邊傳來一陣破風聲。
“嗖!嗖!嗖!嗖!!”
葉俊本能的一縮脖子,感覺到有東西,幾乎是貼著他頭皮呼嘯而過!
六聲幾乎不分先后的悶響,在葉俊面前的樹干上留下六個排列成一條線的窟窿。
這下葉俊頓時僵在了原地,冷汗順著額頭就滾了下來。
顯然,是對方手下留情,不然這六個窟窿往下一點,就要打在自己后腦勺上了。
葉俊可不覺得自己的后腦勺能比這樹還結實。
瞬間死寂一片。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火車的汽笛聲,都仿佛被這凝滯的空氣隔絕了。
只有葉俊劇烈的心跳和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葉大哥**拳厲害,小弟佩服。”
謝玉堂咧著嘴,朝著葉俊一拱手,目光則是斜眼看向一旁,貓四的那一伙人。
這下剛才還滿腔不服的幾個刺頭,瞬間只覺脊背發涼,這哪是打葉俊啊,分明就是在點他們來著。
六個窟窿,正好對應他們除了貓四外的六個人。
一人一個。
這下原本貓四還訓不服的幾位,瞬間就老實了。
看著他們幾人低下頭,不敢再言語的樣子,謝玉堂才滿意一笑,瀟灑的轉身回到趙清明等人身旁。
記憶的畫面,逐漸清晰。
可這時,周尚卻是一巴掌拍在李慶的肩膀上,將他從這段記憶里拍醒了過來。
“想什么呢,趕緊的,放老四他們出來,讓咱們在這里下車做什么呢?”
聽到周尚的催促,李慶一撇嘴:“去去去,大太陽呢,你打算讓老四魂飛魄散啊。”
說完,周尚從背包里拿出一把黑傘撐開。
然后才打開老四的咸菜壇子。
片刻,黑傘的陰影下,肖振業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到地方了。”
肖振業看到身旁這顆老樹,不僅神色惆悵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那咱們走吧。”
“去哪兒啊?這距離安順還遠著呢。”
周尚開口追問道。
肖振業則是轉身在自己的咸菜壇子里面摸索了一陣,從里面摸索出來了一根黑乎乎的發釵。
那發釵本是銀質的,因為時間久遠,上面氧化了,看上去有點臟兮兮的樣子。
可這并不能掩蓋這跟發釵精美的做工,以及上面鑲嵌的那顆碧綠色的綠水晶所帶來的質感。
肖振業把玩著這根發釵,思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不回答周尚,只管往外走。
見狀周尚,忍不住吐槽道:“這個肖老四,人越老,脾氣越是古怪。”
兩人一鬼出了車站后,肖振業就指了指車站外的一輛拉客的三蹦子。
那拉車的老頭見到有客上門,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用一口畢節的方言問道:“克哪點?”
肖振業走上前,直接坐在車里。
頓時老頭渾身一個哆嗦,突然感覺有點冷了。
只等周尚、李慶兩位坐上車,肖振業才開口說道:“哥子,我幾家克燕子口嘍。”
老頭聽肖振業的口音很陌生,但說的卻是畢節的方言。
心頭想著這三個人回鄉的老鄉噻,于是嘴里趕忙應了聲:“好嘞!”
路上那老頭嘴巴子利索得很,一路呱嗒呱嗒地,跟肖振業擺起龍門陣來,問外頭現在咋個樣子嘍,又講起老家這點變天換地嘞事。
老頭邊開三輪邊扯:“燕子口阿個好地方喲,山青水綠,清爽得惱火!打從迷城降臨后,咱們這點安逸得狠,莫愁莫憂哩。每個月頭,大祭司還出山來,給大家伙賜福分嘞。”
肖振業聽到這兒,眉頭微皺,脫口就問:“大祭司!阿是朱家那個姑娘咯?”
老頭一愣,趕忙扭過頭盯倒肖振業兩眼鼓鼓地問:“你曉得大祭司?你是哪家出去嘞漢子?”
肖振業只是嘆了口氣,沒有作答。
老頭心里雖然疑惑,但見他苦悶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問了,但還是提醒道:“回去后,你可不要亂說話,現在大祭司,不是老黃歷嘍。”
肖振業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
車子一路向上,大概半個小時,就來到了燕子口。
這燕子口,也叫做大南山苗寨。
如今寨子門口已經是寬敞的水泥馬路,兩邊有寬敞的路燈,環境不知道比從前好了多少。
周尚拿出錢來遞給老漢,三張毛爺爺,錢在這里還能用,但價值已經越來越小,三張毛爺爺,僅僅只能購買來從前20多塊錢的物資。
但這對于老漢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足夠買一些米面,加上自家門口還種植的菜地,不管外面怎么變,也能安逸的活下去。
等老漢離開后,周尚才再次開口:“你帶我們來這兒做什么?”
肖振業回頭瞄了一眼周尚:“谷玄的墓里,那些蠱蟲你忘了。”
周尚聞言頓時恍然大悟,當年谷玄墓里面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少讓他們吃虧。
如果不是有揚鳳錘,通曉獸語,能駕馭那些吸血蝙蝠幫著他們抵擋了一陣,他們怕是早就要全軍覆沒了。
還有那些蠱蟲,一個比一個厲害。
顯然肖振業帶著他們來這里,就是為了先尋找到對付蠱蟲的辦法。
三人沿著村路往里面走,寨子里很多建筑都已經換做了現代的水泥房,一個個做的非常別致精美。
和知名的千苗寨不同,這里是真正的苗人居住區,居住的都是當地的苗人居多,只有甚少一部分漢人。
村口坐在幾個老人,看到肖振業他們三個陌生人,頓時就警惕了起來。
等三人走過去后,幾個老人交頭接耳嘀咕了一陣,就搬著凳子各回各家去了。
相信要不了多久,整個村子都能知道來了三個陌生人的消息。
但這些肖振業他們不在乎。
他按照記憶里的路線,來到一處農戶家。
這家的位置在村子最南邊,有樹有院,但也是獨此一家。
“好風水!”
周尚觀察四周,這村子面朝南方,是在一出坡頭,這在風水中叫做獨占鰲頭。
結果話音落下,就聽到肖振業呵呵的笑聲:“半路出家。”
“怎么,我說的不對?”周尚回頭看向肖振業。
“嘿,你放大哥出來,就知道了。”
肖振業也不和周尚辯解,讓李慶把趙清明放出來。
只待趙清明從咸菜壇子里出來后,目光環視了一眼四周,就皺起了眉頭:“不好。”
“啊?這不是獨占鰲頭么?”
這些年周尚也是鉆研風水,不敢說有多深的造詣,但基本上已經是錯不了了。
可沒想到在這里居然看走了眼。
趙清明搖了搖頭,手指掐訣,指節快速變換了數個印訣,同時嘴唇微動,默念了幾句晦澀難懂的口訣。
隨即,他深邃的目光環視四周山川脈絡,如同在撫摸無形的絲線,緩緩開口說道:
“老二,你看這形局粗看是‘鰲頭獨占’,居坡頂而望四野。實則大大謬誤!
你瞧那棵獨樹,恰在宅前明堂正位孤懸而立,形如一根釘山樁,直刺山脊要沖!此謂透骨煞,生氣四散難聚,形吉實兇。”
他頓了頓,手微微指向坡下隱約可見的流水痕跡和房屋邊緣隱約的濕痕:
“再觀水法,坡后山勢合圍雖有環抱之勢,但水氣不得升騰,反成陰濕淤滯之局。本應玉帶環腰的吉水,在此地卻成了割腳水。
這在風水上講,乃是下盤不穩、濕氣入體、此水非滋養之財祿水,實乃陰煞積淤之水。
常言道水聚風生,氣滯邪生,這陰濕不散之地,最易聚生五毒,滋生蛇蟲鼠蟻,蟲蠱陰祟最喜盤踞其中。”
趙清明一席話,讓周尚這個老人鬧了個大紅臉。
一旁肖振業則是嘿嘿發笑:“怎樣,沒錯吧。”
肖振業其實對風水也不算精通,但他是鬼,對這里的氣息變化最是敏銳。
如果真的是一方吉祥之地,肖振業怕是早就溜之大吉了。
四人說話的聲音很大,不多就聽到院子里傳來腳步聲,隨后房門被拉開一道縫隙,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皺著眉頭探出頭。
這女人黑著臉,開口就要罵人。
畢竟你在別人家門口,說別人家風水不好,換誰都不會高興。
可抬眼一瞧,等看清楚門口是四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之后,女人堵到嘴邊的罵聲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只是疑惑的看向他們問道:“幾位爺爺你們找誰么?”
肖老四轉身走到女人面前,他仔細打量了一眼女子,臉上浮現出帶著幾分感慨卻又難以言說的復雜笑意,聲音低沉而清晰:“阿梅?你還認得我么?一晃你長得這么大了。”
女人聞言頓時一怔,狐疑的看向面前的肖老四。
當仔細辨認了那張臉龐后,更是不可思議的捂著嘴,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你是……肖爺爺?”
阿梅瞪大眼睛,越發感覺不可思議。
那時候她才十一二歲,清楚的記得這位老爺爺來到自己家里,被自己奶奶奉為上賓,自己還經常纏著他,讓他給自己講故事。
但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這讓她感覺不可思議。
見狀肖老四拿出了那根發釵。
看到發釵,阿梅瞳孔猛地一緊,別的不認識,這發釵她怎么會不認得。
頓時神色變得激動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拉肖振業的胳膊。
卻不想當手掌觸碰到肖振業的時候,只覺刺骨冰寒,嚇了她一大跳。
對此肖振業臉上笑容依舊如常,笑著說道:“毛丫頭,多少年了還毛毛躁躁的。”
說完他轉身介紹了一下周尚、李慶,乃至是趙清明。
隨后又介紹了一下這個被他叫做毛丫頭的姑娘。
阿梅也意識到了什么,趕忙把大門打開,請肖振業他們四人進來。
房子里帶著一股很厚的霉味,正如之前趙清明所說的那樣,這里確實不是是一個住人的地方,不明白為什么這位姑娘家要建在這里。
房間里的家具也很簡單,墻上掛著一張老太太的黑白照片。
“阿爺,你們坐,我給你們煮茶。”
“唉,不用麻煩了。”
肖振業擺了擺手,他將手上的發釵遞給阿梅:“當年你奶奶答應我,如果有一天需要進山,需要一位向導,就來找你,這件事我找不來別人了,今天只能厚著臉來找你討這個人情了。”
阿梅將發釵接過來,這件事她奶奶和自己說過不止一次,只是時間長久了,阿梅甚至都快要忘記了。
但看著手上的發釵,阿梅卻是陷入了為難,片刻阿梅才開口道:“阿爺,這件事……我怕是幫不了你。”
肖振業聞言也不氣惱,反而關切的問道:“我來的時候,聽說這里有一個大祭司,已經不是朱家的了,怎么回事,是誰欺負你了。”
阿梅愣了一下,看著面前關切的眼神,一股酸楚感襲來,眼眶一就濕潤了起來,心里的委屈頓時就止不住涌出來。
“阿爺!”
一聲阿爺,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終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肖振業伸手拍了拍阿梅,臉上笑容依舊慈祥:“別怕,你和阿爺說,阿爺給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