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宰殺的野兔和山雞靜靜躺在枯枝腐葉之中,鮮血滲入泥土,在夕陽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
濃重的血腥味在潮濕的山林中彌漫。
這頭吊睛白額大蟲并未如獵人們預料般撲向誘餌。
它優(yōu)雅地踱下青黑色巨石,粗壯的虎掌踏在落葉上竟未發(fā)出半點聲響。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閃爍著近乎人類的警惕,不時掃視著四周幽暗的灌木叢。
作為這片山林的霸主,正值壯年的它從不缺少獵物。
即便是最健壯的公鹿,或是兇悍的野豬王,都不過是它利爪下的盤中餐。
眼前這幾只死物,實在難以勾起它的食欲。
呼……
低沉的虎嘯從它胸腔深處震蕩而出,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壓。
它突然停下腳步,鼻翼翕動,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一絲異樣的氣息。
那是鐵器的銹味、汗水的咸腥,還有人類特有的體臭。
幾道咆哮聲,毫無征兆的再次響起。
“嗚!”
躲在榛樹腐葉堆的董源渾身戰(zhàn)栗如篩,數丈外,虎口的腥風撲面而來,他幾乎能看清那鋒利犬齒上殘留的肉渣。
賈川和姜虎死死鉗住他的肩膀,粗糙的手掌幾乎要捂碎他的下頜,才勉強壓制住他喉間即將迸發(fā)的驚叫。
公虎慵懶地甩動著鋼鞭似的長尾,鼓脹的腹部顯示它不久前才享用過一頓美餐。
在巡視一圈無果后,它意興闌珊地轉身,準備回到溫暖的巨石上小憩。
李牧的眉頭擰成了死結。
使用獵網限制老虎的行動,是狩獵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否則憑借這畜生的殺傷力和速度,狩獵隊想要擒下它難度非常大。
眼見它對自己的誘餌沒什么興趣,而太陽已經斜斜的沉入地平線。
天地間只剩下最后一絲天光。
夜幕即將降臨。
李牧咬了咬牙,突然掀開身上用于遮掩的枝葉跳了出來,沖著公虎嘶吼了一聲:那畜生,瞧你家李爺爺一眼!”
這聲暴喝如驚雷炸響,驚起林間棲鳥撲棱棱四散飛逃。
埋伏在四周的獵手們肌肉瞬間繃緊,握兵器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卻都屏息凝神保持著絕對靜止。
畢竟已經跟隨李牧許久,早已養(yǎng)成了默契。
此時,還不是他們現身的時機!
“吼——”
公虎的耳廓瞬間轉向聲源,琥珀色的瞳孔縮成兩道細線。
公虎緩緩壓低前軀,強健的肌肉在斑斕毛皮下如波浪般起伏,這個兩腿直立的小東西,竟敢在自己的領地上挑釁?
身為大龍山內的王者,它有不容觸碰的逆鱗。
這片山林是它統(tǒng)治下的疆域,決不允許有其他生物膽敢挑釁!
大龍山內常有獵戶活動,這頭公虎以前也曾見過人類,所以只是短暫了打量了他幾息之后,便毫不猶豫的發(fā)動了攻擊。
灌木叢劇烈搖晃,黃黑相間的身影瞬間躍起一丈多高,宛若閃電般撲出。
李牧持弓,箭頭在最后一絲天光下泛著微微的湛藍之色,顯然被涂抹了劇毒!
錚!
弓弦松開,箭矢帶著尖銳破風聲便刺向雄虎的腹部。
此番獵虎只是為了皮子,肉、骨、鞭雖然價格同樣不菲,但丁禹卻并不要這些東西,所以李牧便用上了以前從未用過的毒。
不單是兵器上,就連陷阱中的誘餌也被撒了毒藥。
但凡方才老虎吃入腹中,他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之力將其擒獲。
一箭飛射。
可惜這畜生實在矯健得可怕!
只見它在半空中不可思議地扭轉身形,箭矢擦著它油亮的皮毛沒入黑暗。
這記偷襲徹底點燃了它的兇性,落地瞬間再次暴起,血盆大口中噴出的熱氣已清晰可聞。
公虎落地,渾身肌肉隆起,一躍兩三丈向著李牧追了過來。
“賈川!姜虎!”
李牧站在原地未動,眼見這畜生被激怒,眨眼間便沖入了陷阱范圍內,當即便怒吼一聲:“起網!”
幾乎是喊聲出口的同一時刻,兩條健碩的身影從枯枝爛葉中跳出,一刀便剁在綁在旁邊大樹上的繩索。
崩!
兩指粗的韁繩被應聲斬斷。
地面突然炸開一張丈余寬的麻繩大網,如包餃子般將騰空的猛虎兜個正著。
“起!”
姜虎虬結的臂肌塊塊隆起,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突。
重逾三百斤的猛虎竟被他生生吊離地面,在網中瘋狂掙扎。
鋒利的虎爪每一次撕扯都帶起紛飛的麻繩碎屑,轉眼間就扯開數道缺口。
“丁公子。”
李牧沖著另一個方向大喝。
丁禹早已等待多時,毫不猶豫的一箭射了過去。
淬了毒的箭矢,瞬間沒入公虎前胸。
“吼!”
劇痛讓這頭猛獸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掙扎的力道陡然倍增。
小武和大柱的長矛趁機捅入虎腹,溫熱的虎血如泉涌般噴濺在他們驚駭的面龐上。
下一刻,一聲脆響,獵網終于不堪重負徹底崩開,姜虎被突如其來的反沖力掀翻。
大柱動作稍微慢了半拍,剛要轉身逃遁便被撲倒在地,巨大虎爪按住他的后背,血盆大口朝著腦袋便咬了過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李牧宛若離弦之箭般沖撞過去,掌中赫然是那柄陪伴他許久的柴刀,在老虎即將咬碎大柱腦袋的前一刻,整個人便撞上了虎身。
“東家!”
大柱驚呼一聲。
李牧和猛虎滾作一團,只感覺熱血灑在自己身上,鎖子甲與利爪相擦迸濺出刺目火星,金屬扭曲的聲響令人牙酸。
若非這精鐵打造的護甲,此刻他的內臟怕是已流了滿地。
老虎憤怒咆哮,腥臭的熱氣撲面而來。
它翻身試圖將李牧壓在身下,但腹部傷口卻令它的力量和速度都減弱了不少,反而李牧抓住機會翻身騎上了虎背,左手死死揪住后頸上的毛發(fā),右手高舉柴刀對準虎眼便刺了下去。
老虎瘋狂扭動,這一刀驟然刺偏,只在虎眉劃出一道血痕。
暴怒的老虎人立而起,將李牧重重甩向前方一棵古松。
后背撞擊樹干的悶響中,他眼前炸開無數金星,喉頭涌上腥甜的血氣。
“牧哥兒!”
“東家!”狩獵隊的漢子們呼喊著沖上來。
負傷猛虎并未趁機逃走,而是擺出最后的進攻姿態(tài)。
它低伏的身軀如滿弓之箭,染血皮毛在暮色中泛著詭異光澤。
尾巴每一次拍打地面,都震起一圈塵土。
那雙燃燒著復仇火焰的獸瞳,死死鎖定了這群膽大包天的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