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松渾身顫抖。
而大掌柜聽著他的控訴,臉色變得越發(fā)蒼白。
他不知該如何辯解。
他無法辯解。
“鶴松,我知曉現(xiàn)在無論再多說什么都是無用,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只能說是一念之差。”大掌柜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我老了,沒有了年輕時的雄心壯志、忠肝義膽。”
“我舍不得那些家產(chǎn)與性命,又怕你扛不住壓力,所以只能選擇讓你永遠閉嘴。”
啪!
他一個耳光狠狠抽在自己臉上,力道極大,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起來。
“鶴松,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時糊涂吧!”
聞言,李牧忍不住笑出了聲。
“大掌柜這是用一個恩情來裹挾一個人一輩子啊,真不愧是頂級的商人,這性價比讓你玩的倒真是出神入化。”
姜虎也冷哼一聲,譏諷道:“你還要那張臉皮不?這種無恥的話都能說的出口,你都要殺他了,還讓他顧及情分?”
大掌柜并未回應(yīng)他們二人,而是將目光投向陳鶴松。
等待了許久。
陳鶴松終于緩緩開口,癲狂的神情變得平靜:“昔日,你提攜我之恩,我?guī)湍憬?jīng)營水仙樓多年,盡心竭力,早已還清。”
“而救命之恩,也已在昨晚你要殺我時不復存在。”
“我不會忌恨你,但也不會再幫你,從今日起你我之間情分兩清,再無瓜葛。”
不,與其說他如今的狀態(tài)是平靜,倒不如說是一種心灰意冷。
李牧十分能夠理解他如今的心情。
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這種滋味,換做是誰都難以接受。
當初姜虎聽從秦蝎虎的命令,來向李牧討要三月春的釀造方子時,他內(nèi)心同樣憤怒難過到無法自抑。
但不同的是,姜虎最終選擇了放棄,而大掌柜則一條路走到了黑。
“我累了,不想繼續(xù)待在這兒了。”陳鶴松語氣漠然。
李牧揮了揮手。
幾名漢子走上前來,將陳鶴松帶離此地。
停尸房內(nèi),只剩下李牧姜虎和大掌柜三人。
“李牧,我縱橫安平多年,唯獨在你手中一敗涂地。”大掌柜深吸一口氣,神情慘然:“我現(xiàn)在真是有些后悔,為何當初沒有聽陳鶴松的話,要與你反目。”
他此時的懊悔不帶任何作偽。
水仙樓昔日在安平生意不錯,再加上三月春更是如火如荼,只可惜,大掌柜為了心中那點貪婪盜竊了辣椒,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現(xiàn)在說這些廢話毫無用處。”李牧突然開口打斷了他:“你最好還是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做。”
大掌柜沉默良久:“我會將水仙樓變賣,從此之后離開安平,余生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
“你覺得自己還能走得了?”李牧挑眉,聲音有些詫異。
隨著話音落下,姜虎揉著拳頭獰笑走來。
“李牧,你不必嚇唬我。”大掌柜畢竟見過世面,此時竟沒有太過慌亂,而是鎮(zhèn)定自若道:“陳鶴松雖與我決裂,但他既然已經(jīng)替我抗下罪名,便不會再更改。”
“你想扣押我,呵呵,恐怕不行!”
李牧微微頷首:“你對自己這兄弟的性子倒真摸的一清二楚,不過,誰說老子想用偷漏稅務(wù)的罪名抓你?”
大掌柜一愣。
“你私通獄卒,指示他收錢殺人滅口,可知道按照律法該當何罪么?”李牧把玩著掌中的腰刀,目光居高臨下的審視著,慢條斯理的說道:“當斬首!”
“我倒要看看,有沒有第二個陳鶴松站出來替你頂罪!”
“姜虎,拿下!”
未等大掌柜反應(yīng)過來,姜虎便已經(jīng)用鐐銬鎖住了他的脖頸和手臂,而后像是提小雞仔般夾在腋下,直接扔進了大牢之中。
看著周邊那些眼神麻木的犯人,看著四面漏風的牢房和桌案上幾近發(fā)霉的飯菜,直到此時,他才終于感受到了最深邃的恐懼!
自己本已經(jīng)脫罪,為何要多此一舉?
結(jié)果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牧!你放我出去!”大掌柜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不停拍打著牢門:“論殺人,你比我殺的多!你憑什么抓我?”
“你當初給水仙樓送貨,不也是借著親屬之名來避稅么?”
“我有罪,你也逃不了干系!”
大掌柜歇斯底里的怒吼著。
但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李牧和姜虎只是站在大牢外,用一種嘲諷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一只走投無路的野狗。
如今的安平,無論是軍還是官,都已經(jīng)成了李牧的人。
莫說是以前犯下的稅銀小罪,就算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也無人敢來查他!
“李牧,你饒我一命,我已經(jīng)年過半百,不會對你造成什么威脅。”大掌柜沉默許久,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愿用一萬兩銀子買條命!”
李牧沉默不語。
大掌柜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自然知曉在談判中,一方并未直接拒絕自己的提議,便是有可行的可能,只不過是在價碼上不太滿意罷了。
他咬了咬牙,當即便開始加注:“兩萬兩!”
“三萬兩!”
買命的錢,從一萬一路提升到五萬,可李牧依然一聲不吭。
大掌柜也有些挺不住了,他雙手抓住牢門,厲聲道:“你到底想要多少?給我個具體數(shù)字!”
“水仙樓一個月的盈利兩千多兩,一年算兩萬,你們在安平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刨除平日的開銷,你至少還剩下將近二十萬兩銀子的家產(chǎn)。”李牧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算盤,輕輕撥弄著,最終 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也不多要,十五萬,我放你走。”
十五萬!
這個數(shù)字一出口,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大掌柜腦袋上。
他只感覺頭暈眼花,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年來,水仙樓雖然盈利不少,但他的生活奢靡,每日的開銷也極大!
十五萬,幾乎是他全部家產(chǎn)的數(shù)量。
李牧這一下,可就是要把他給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