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屋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一些,雖然依舊嘩嘩作響,聲勢浩大,但比起剛才那種毀天滅地、仿佛要把整個梨花村沖進河里的架勢,確實減弱了不少。
“機會!”單夏眼睛一亮。坐在這里瞎猜不是辦法,她得去活動中心。
斑雀昨天夜里特意來警告過龍的事,他肯定知道更多內幕。還有大橘貓,說不定認得這只偷吃苔蘚的灰毛小賊是什么來路。
再不濟,去蹭杯熱茶壓壓驚也好啊!
“吱呀——”
單夏一把拉開破木門,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瞬間劈頭蓋臉砸了進來。
走之前,除了樹皮鑒定書,單夏把星紋果實也帶上了,這個畢竟有毒性,萬一被那倆小玩意兒吃了,她上哪兒說理去。
她不再猶豫,一頭扎進了冰冷的雨中,踏上如同河流般奔涌的泥濘小路,跌跌撞撞地朝著那點溫暖的光源奮力跋涉而去。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單夏澆了個透心涼,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抽打在臉上,生疼。
泥濘的小路完全變成了渾濁的溪流,每邁出一步都深陷其中,發出“咕嘰”的聲響。
好不容易掙扎到活動中心那扇厚重的木門前,單夏幾乎是撞了進去。
“哐當!”
門板撞擊墻壁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大廳里格外響亮。
大廳里人不多,只有三兩個躲雨的村民圍在炭盆邊低聲交談,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紛紛抬頭看來。
“我的天!丫頭你這是……”
艾米大嬸正彎腰給炭盆添柴,聞聲回頭,看到單夏渾身濕透的狼狽樣子,藍灰色的眼睛瞬間瞪圓了,手里的柴火都忘了放下,
“快!快過來!烤烤火!這鬼天氣你怎么跑出來了?瞧瞧這身上,凍壞了吧!”
她丟下柴火,風風火火地沖過來,一把將搖搖晃晃的單夏拉到炭盆邊最暖和的位置,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木樁凳子上,又轉身飛快地從旁邊架子上扯下一條厚實的粗布毛巾,劈頭蓋臉地罩在單夏頭上,用力揉搓著她濕透的頭發和脖頸。
“謝謝您……艾米大嬸……”單夏被揉得東倒西歪,冰冷的四肢在暖意烘烤下開始復蘇。
昨天她見到艾米大嬸的時候似乎也這么狼狽。
“別說話!先擦干!”艾米大嬸語氣不容置疑,動作麻利得像在搶救傷員。
她一邊幫單夏擦拭,一邊又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深紅色接骨木花茶塞進單夏冰冷的手里,“快!捧著!喝了!驅驅寒氣!”
溫熱的陶杯入手,滾燙的溫度順著掌心蔓延。
單夏顧不上燙,小口小口地啜飲著,酸甜微澀的熱流順著喉嚨滑下,讓她那凍僵的血液都開始重新流動。
她舒服地喟嘆一聲,感覺活過來了大半。
艾米大嬸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叉著腰,眉頭緊鎖地看著單夏:“你這丫頭,到底怎么回事?這么大的雨,天跟晚上似的都快黑透了,不在屋里待著跑出來干嘛?你那屋頂不是剛修好嗎?又漏了?老約翰糊弄你了?不應該啊。”
她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帶著真切的擔憂。
單夏捧著熱茶,感受著暖意,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些。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壓低聲音:“屋頂沒事,艾米大嬸,不漏雨了,是……是斑雀先生昨晚來通知的事。”
“斑雀?”艾米大嬸愣了一下,隨即恍然,臉色也凝重起來,“你是說……北邊山脊有龍的出沒事?”
“哎喲,這事今兒個在村里都傳開了!有人說夜里看到好大一個黑影,帶著火光,往北邊山脊后面飛過去了!嚇得大家伙兒都不敢出門!”
她左右看了看,湊近單夏,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后怕,“斑雀和李華村長一早就冒雨去山那邊查看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哎喲喂,你說這鬧的,咱們這窮鄉僻壤的,怎么會有龍跑過來……”
艾米大嬸絮絮叨叨地說著村里聽到的傳聞,臉上滿是憂慮。
她顯然并不知道單夏用來修屋頂的龍鱗葉可能的作用,更不知道此刻單夏那間茅草屋里正趴著一只貨真價實的幼龍。
單夏的心卻沉了下去。
斑雀和李華去北邊山脊了?那她屋里那個小祖宗……豈不是沒人能管了?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陶杯。
“對了艾米大嬸,”既然暫時解決不了龍,單夏順勢將話題引向更緊迫的困惑,“你知道鑒定書為什么經常鑒定不出來嗎?我之前在森林里找到的東西,鑒定書里有時候會出現一串問號。”
艾米大嬸一聽是這個,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剛才關于龍的憂慮暫時被沖淡了些。
她擺擺手,從拿起單夏的鑒定書,動作熟練地展開一角,粗糙的手指劃過上面那些潦草的圖案和符號。
“嗨!小單夏,你用的初級鑒定書啊,是村里統一發的,只把大家伙兒都認得的東西畫上去,標清楚能不能吃、有沒有毒、大概啥用場。”
她手指點著上面的蘑菇、漿果圖案,“像這些平常的東西,它就認得全乎,明明白白告訴你。”
“可要是碰到不那么常見的,它可能就知道點,但知道得不全。要么圖案模模糊糊,要么只告訴你個大概名字,后面跟著幾個問號。反正遇到這種的,就別隨便往嘴里放就行。”
她表情認真了些,聲音也下意識壓低,帶著點分享內部消息的神秘感:“可要是碰到那種……嘖嘖,稀罕得不得了,或者壓根兒就不該出現在咱們這地界的東西……”
艾米大嬸的手指用力點在樹皮卷上,“它就會直接一片空白!啥也顯不出來。遇到那樣的東西,不管好壞,或是稀世珍寶,或是邪門外道,總能賣個好價錢。”
單夏的心猛地一跳,握著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稀世珍寶?邪門歪道?屋里那只跟幼龍打得有來有回的灰藍小獸,鑒定書的空白,反而成了它“不凡”身份最直白的注解?
“那艾米大嬸,既然有初級鑒定書,那應該也有更高級的吧,有時候我在野外遇到不認識的東西,拿回來問斑雀先生有些麻煩,但是直接放棄又覺得可惜。”單夏撓撓頭,詢問道。
雖然一個銅幣對現在的她來說算不上多貴,但能省則省,錢永遠沒有嫌多的時候。
“丫頭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當然有了!更高級的鑒定書要靠個人制作,里面記錄的信息都來自人家的獨家內幕。”艾米大嬸爽朗一笑,指向酒館,“每個月月初,都有個商人來這里,他那里什么都有賣。”
說到這里,艾米大嬸話鋒一轉,又道:“但是丫頭你可得小心,那商人指不定是個什么東西,你可不要把自己賣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