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通道的空氣像被熬煮過的瀝青,粘稠中裹著鐵銹味的澀,吸入鼻腔時能清晰感覺到氣管壁被硌出細微的痛。林宇的登山靴碾過地面凸起的星骸晶簇,六邊形的黑色晶體在靴底炸成齏粉,迸濺的紫芒像被掐滅的磷火,在青灰色發光石的映照下,將三人拉長成扭曲的皮影戲偶。那些嵌在石壁中的礦石每隔七秒明滅一次,當光芒暗下去時,黑暗會像活物般擠壓過來,幾乎要把他們的輪廓從現實中剝離。
葉婉的指尖突然掐進林宇的戰術腰帶,指甲透過布料嵌進他的腰側。她后頸的碎發被冷汗黏成綹,瞳孔里翻涌的幽藍像深海里的磷蝦群,隨著呼吸頻率明滅:“視線... 有視線從脊椎鉆進來...“ 話音未落,陳風手中的尖銳石片突然 “當啷“ 落地 —— 他看見右側石壁的苔蘚在蠕動,灰綠色的絨毯下,七八個瞳孔正像孵化中的蟲卵般凸起,黑色瞳仁表面流轉著他們三人的倒影。
林宇的戰術手電精準掃過石壁,冷白光刃切開苔蘚的瞬間,數百只嵌在巖縫中的眼球浮雕暴露出真容。那些由黑曜石雕刻的瞳孔突然集體轉向,棱柱狀的晶狀體折射出七重光影,將三人籠罩在密集的視線網中。陳風后頸的寒毛瞬間倒豎,他看見自己映在瞳孔里的倒影正在咧嘴,喉間不由自主地迸出警告:“別看它們的反光!“
腐肉發酵的甜腥突然濃烈到令人作嘔,葉婉踉蹌著撞向左側石壁,掌心觸到的巖面竟在微微脈動。月光石殘片在她胸前發燙,裂紋中滲出的紅光里,閃過水晶柱炸裂的慢鏡頭 —— 透明棱柱內,無數張人臉像被封在琥珀中的蚊蚋,喉間卡著未喊出的音節,眼球表面蒙著白內障般的翳膜。“在水晶里... 他們的聲帶被抽成絲...“ 她的聲音混著干嘔,指甲深深摳進掌心。
轉過直角彎道的剎那,足有三層樓高的星軌水晶柱突然撞進視野。棱柱表面流轉著銀河般的光帶,內部懸浮的銀芒并非靜止,而是按照某種反重力軌跡環繞,每顆光點都拖著彗尾般的光痕。陳風手中的石片尖端剛觸及地面,金屬與巖石摩擦的火星竟讓水晶柱發出蜂鳴,液態金屬構成的符文突然加速流動,在柱體表面拼出倒計時般的符號陣列。
“符文在吸收環境能量!“ 林宇的戰術筆在防水筆記本上疾走,記下符文重組的頻率:每 13 秒完成一次星圖轉換,核心符號始終圍繞著中央的 “天平“ 紋章。當葉婉的指尖輕觸水晶柱時,整根棱柱突然發出教堂管風琴般的震顫,內部銀芒急劇坍縮成百張人臉,每雙眼睛都流淌著水銀般的淚:“失衡... 七重封印... 星軌逆轉...“ 疊加的聲浪震得三人耳膜生疼,陳風看見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在滲血,血珠懸停在空中竟沿著符文軌跡移動。
全息影像在水晶柱頂端炸開的瞬間,葉婉的太陽穴傳來被錐刺的劇痛 —— 她 “看“ 見了五百年前的祭祀現場:三百名黑袍祭司抬著玄武巖棺,棺蓋浮雕上的星圖正與他們方才經過的石門吻合。當石棺落入祭壇凹槽,天空裂開十二道血縫,每條縫隙中都伸出覆蓋著鱗甲的觸手,吸盤上嵌著人類的眼球。影像最后定格在祭司首領的權杖頂端,那枚跳動著藍焰的寶石,分明與她碎裂的月光石同出一源。
“他們一直在用活人培育鑰匙!“ 林宇的筆尖在 “心臟置換浮雕“ 處劃出深痕,畫面中祭司挖出的心臟上布滿骨紋,正與石球凹槽完美契合。陳風忽然指著另一幅浮雕驚呼,那里描繪著整座迷宮的建造過程:無數奴隸被剝去皮膚,將血肉夯進石壁,骨骼則被磨成粉,混入巖漿澆筑石柱。“這些發光石... 是用活人的脊髓液浸泡的。“ 他的手指劃過石壁,觸感像撫摸凝固的膿血。
通道盡頭的星軌石門在熱流中若隱若現,十米高的門板上,數千枚符號組成動態星圖,每顆 “星星“ 都按照真實天體的軌跡運行。門兩側的青銅守衛雕像突然轉動眼珠,瞳孔里流轉的電弧噼啪作響,甲胄下的關節處滲出銀白色潤滑油 —— 那是用人類脊髓提煉的潤滑劑,陳風在特種部隊時見過類似的生化武器。
“雕像的視線軌跡在引導星圖!“ 葉婉發現右側雕像的瞳孔正對準 “獵戶座腰帶“ 的三顆星,當她順著視線移動時,石門上的對應符號突然亮起。林宇迅速掏出拓印的石球星圖,發現每顆符號的位置都與雕像的呼吸頻率同步 —— 守衛胸腔的甲胄每開合一次,就有三顆符號完成相位轉換。
當林宇按照 “雕像視線 - 符文頻率 - 石球星圖“ 的三重密碼按下第七個符號時,指尖突然傳來被烙鐵灼燒的劇痛。符號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兩座守衛同時舉起武器,青銅劍刃相擊的脆響中,整個通道的發光石都變成了幽藍。然而光芒只維持了三秒,石門依然紋絲不動,陳風突然扯開浸透血的繃帶 —— 他肩頸處的傷口周圍,不知何時爬滿了與石門相同的鎏金紋路,在皮膚下像活物般蠕動。
“是血契印記!“ 葉婉想起父親筆記里的殘頁,“當年教團用活人血祭啟動機關,必須用帶有印記的血才能激活最后一道鎖。“ 她顫抖著掏出從黑袍人身上扯下的淬毒匕首,刀刃上凝結的綠色黏液與石門凹槽完美吻合。當陳風的血滴入凹槽的瞬間,整座石門發出龍吟,星圖突然逆向旋轉,門楣處浮現出用活人指骨鑲嵌的警告:“逆星者,永墜星軌。“
就在石門升起半米的剎那,通道后方傳來橡膠鞋底摩擦地面的銳響。二十名戴著防毒面具的黑衣人呈扇形包抄過來,他們手中的武器并非槍支,而是末端嵌著骨紋刀片的鏈鋸,鋸齒轉動時帶起的氣浪竟在地面犁出深溝。最前方的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左臉覆蓋著骨紋鱗片的面容,那些鱗片正隨著呼吸開合,露出底下蠕動的血肉:“葉氏血脈的純度,果然能激活星軌門。“
林宇一把將葉婉推入門縫,自己則轉身用登山鎬卡住即將閉合的石門。鏈鋸的尖嘯聲近在咫尺,鋸齒擦過他的戰術褲腿,在大腿外側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陳風突然從門內甩出登山繩,套住林宇的腰際,卻看見黑袍人指尖彈出三根骨刃,正對著林宇的心臟 —— 千鈞一發之際,葉婉將最后兩塊月光石殘片按在石門符文上,整座通道突然逆向崩塌,碎石裹挾著黑衣人墜入星軌門下方的深淵。
門后的通道浸滿腥甜的霧氣,發光石不知何時變成了凝血的暗紅色。陳風的傷口在發光,那些鎏金紋路正沿著血管向心臟蔓延,每爬過一寸,他的瞳孔就蒙上一層灰翳。葉婉將手掌按在他額頭上,月光石殘片發出最后的微光,在兩人之間架起臨時的精神橋梁 —— 她 “看“ 見了陳風的記憶:三年前在中東執行任務時,他曾在古墓里見過相同的骨紋,當時帶隊的考古學家,正是葉婉失蹤的父親。
“原來你早就知道...“ 葉婉的聲音哽咽,陳風卻扯出苦澀的笑:“老葉讓我暗中保護你... 他說如果有一天他沒能回來,就讓我帶你找到星軌核心...“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像有萬噸重的機械在巖層深處蘇醒。轉過最后一個彎道的瞬間,三人同時被強光刺得瞇起眼 —— 直徑三百米的圓形地宮中央,懸浮著由十二根星軌柱支撐的核心裝置,那些柱子上纏繞著活物般的光帶,每條光帶里都囚禁著無數透明的人影。
“那是... 人類的靈魂鏈。“ 葉婉認出光帶中的個體,正是父親實驗室里失蹤的研究員們。核心裝置中央,直徑五米的渾天儀正在逆向旋轉,每片齒輪上都刻滿骨紋,咬合時發出的震顫讓整個地宮的鐘乳石紛紛斷裂。最令人窒息的是裝置上方漂浮的巨型眼球,虹膜表面流轉著整個迷宮的地圖,瞳孔中央嵌著葉婉父親的面容,他的嘴巴正在無聲地開合,重復著同一個單詞:“逆星... 逆星...“
黑袍人的身影突然從陰影中走出,他的防毒面具已經碎裂,露出完全鱗化的面容,胸口嵌著與核心裝置相同的骨紋齒輪。“二十三年前,你父親偷走了本該屬于教團的月光石胚胎。“ 他的聲音像齒輪在摩擦,“現在,我要把葉氏血脈的鑰匙,連同你們的靈魂,一起嵌回核心。“ 說著,他舉起權杖,頂端的寶石突然發出強光,將葉婉釘在原地,她感覺胸腔里有東西在蠢蠢欲動 —— 那是父親當年為阻止她成為祭品,用月光石碎片封印在她心臟里的星核。
林宇的匕首突然從斜刺里襲來,卻被黑袍人胸前的齒輪彈開,刀刃上竟留下了齒狀的凹痕。陳風趁機用登山鎬砸向最近的星軌柱,金石相擊的巨響中,柱子表面浮現出當年父親刻下的血字:“逆轉十二星軌,切斷靈魂鏈。“ 葉婉突然福至心靈,她想起水晶柱影像里的祭祀場景,十二根星軌柱對應著天空的十二星宮,而逆轉的關鍵,正是父親一直讓她背誦的《逆星九章》。
“林宇!陳風!按星圖逆時針敲擊柱子!“ 她的聲音蓋過裝置的轟鳴,“第一根對應獵戶座,第二根是天蝎座...“ 當兩人的武器同時砸在第七根星軌柱時,柱子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囚禁在光帶中的靈魂突然獲得自由,他們的身影撲向黑袍人,扯住他的鱗甲發出無聲的控訴。核心裝置開始劇烈震顫,渾天儀的齒輪出現裂痕,巨型眼球的瞳孔里,父親的影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黑袍人發出非人的嚎叫,他胸前的齒輪突然崩裂,骨紋碎片射向葉婉的心臟。千鈞一發之際,陳風撲上前去,碎片深深嵌入他的肩胛骨。林宇趁機將最后一塊月光石殘片塞進核心裝置的凹槽,整個地宮的星軌突然逆轉,十二根星軌柱同時發出虹光,將黑袍人及其爪牙吸入逆轉的星軌中,他們的身影在光帶中被扯成碎片,化作無數光點融入靈魂鏈。
葉婉踉蹌著撲向核心裝置,在渾天儀完全崩塌前,取出了嵌在中央的星核 —— 那是一枚跳動著藍金雙色光芒的晶體,表面流轉著父親的記憶碎片。當她握住星核的瞬間,整個迷宮開始沉降,發光石接連熄滅,唯有星核的光芒為他們照亮了最后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的石門在星核光芒中自動開啟,晨光像瀑布般涌入,帶著雨后青草的氣息。陳風癱坐在草地上,看著葉婉手中的星核逐漸化作塵埃,那些塵埃中升起無數光點,正是被困在迷宮中的靈魂。林宇望著遠處山巒間若隱若現的古建筑群,知道這只是古老秘密的冰山一角,但至少,這一次,他們守住了平衡。
“下次探險,記得帶瓶好的止血粉。“ 陳風扯掉浸透的繃帶,看著逐漸愈合的傷口調侃道。葉婉笑了,笑容里卻含著淚光 —— 掌心躺著半枚完好的月光石,那是父親用最后的力量為她留下的,石面上新浮現的星圖,正指向更深處的秘密。
山風掠過谷底,帶來遠處寺廟的鐘聲。三人的影子被夕陽拉長在草地上,身后的迷窟正在晨光中崩塌,唯有那些關于勇氣與救贖的故事,永遠刻在了星軌的年輪里。下一次,當月光再次照亮石球上的骨紋,又會有怎樣的探險者,踏上這條充滿未知的詭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