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狀元,家主抱恙,暫不見客,您還是請回吧?!?/p>
唐,武德九年,六月初十。
長安,永興坊魏征第。
看到已近六旬的仆人將自己拒之門外,陳光蕊從巾袍的袖口處取出了一封信,同時不露痕跡將一塊玉佩放在了信件之下。
“既然魏洗馬不舒服,在下便告退,此信乃學生拙撰,還請魏洗馬斧正?!?/p>
老仆點頭應(yīng)是,收了信,玉佩卻推了回去。
陳光蕊也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就走。
一直在他身旁,穿著麻衣的少年陳安跟上,
“阿兄,這魏征是太子洗馬,前幾天玄武門那件事后,大家都說他活不成了,你為何還要拜訪他?”
走出永興坊,街頭的喧囂一下子掩蓋住了陳光蕊的聲音,讓周圍經(jīng)過的人沒有辦法留意他在說什么?
“哦?那你說我該拜訪誰?現(xiàn)在秦王府那些人如日中天,聽說房參軍和杜參軍府上門檻都換了兩個了,你說我能登上門么?”
陳安點了點頭,“聽坊間的傳聞,光是進那兩家的門就要絹帛數(shù)匹。”
他看著陳光蕊手中僅剩的那枚玉佩,不知道憑這個能不能進了人家的門。
但是拜訪太子建成的舊臣,他還是覺得不妥,
“阿兄,你都中狀元了,等著朝廷授官就好了,為何在這些天拜訪了這么多的官兒,咱們來的時候帶的錢,就剩下這枚玉佩了,再過幾天......”
陳安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意思很明顯,再過幾天,身上的盤纏沒了,就連驛館的餐食都付不起了。
不過,陳光蕊看著長安街道的熱鬧非凡,很直接地說道,“官,是要靠跑的。”
“我雖中狀元不過十余天,那也是武德朝的狀元,玄武門之后,朝堂之上一切都是未知,若是我們不去跑,誰還會認識我?誰又能想起我?”
“怎么不認識?”陳安眼睛一瞪,“阿兄,你幾年前寫的那首《靜夜思》轟動一時,長安早就傳了你的名了,怎么會沒人認識你呢?”
陳光蕊道,“那只是才名,在這年間,靠著才名是沒法當官的,要有靠山才行,我只有才名,但是沒有京城的關(guān)系,只能挨個府上試試運氣了,萬一有人在關(guān)鍵的時候提起我呢?!?/p>
“???”陳安撓了撓頭,“我是武夫,有些聽不懂啊。但是你要說運氣的話,我倒是知道,長安有一個算命的,算的特別準,而且他的卦金也很有意思,就要一條鯉魚......”
陳光蕊笑了笑,不再多說,命運嘛,還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放心。
他是穿越者,穿越到了海州弘農(nóng)陳氏一歲嬰孩光蕊的身上。
陳氏祖上曾為南朝小官宦,后因歲末戰(zhàn)亂家道敗落,在弘農(nóng)只是一個小地主,算不上什么名門望族。
陳光蕊曾經(jīng)想過搞一些發(fā)明,做個生意,當一個沒什么大用的富家翁,但是一回憶,還真不會發(fā)明什么,沒有辦法,他只能走科舉這條路了。
畢竟有上輩子的文化積淀,再苦學了十多年的經(jīng)史子集,自然能夠應(yīng)付科考。
加上他對唐朝歷史走向的掌握,以及以一個后來人的視野看這個世界,走上仕途絕對沒有作為。
當然,他還有幾乎所有穿越者都用過的殺手锏,抄詩。
只不過陳光蕊并非天賦異稟之輩,抄的詩也僅限于中小學時期能背下來的,至于超綱的,他是一概不知。
這些年,他從少量的“詩庫”中抄了《靜夜思》《望廬山瀑布》等,博了一時的才名。
還有身旁的陳安,是他遠房的族弟,見陳光蕊年少成名,自然前途無量,小的時候就送到陳光蕊家陪伴左右。
陳光蕊一直幫助陳安學習武藝,甚至不惜向家中要錢拜訪名師,這些年,陳安的武藝也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自己能文,陳安會武,陳光蕊覺得,是時候到京城去試試了。
唐初時候,科舉制度還不完善,武德五年朝廷辦了一次科舉,便沒有了下文。
等到了武德九年,陳光蕊終于等到了大唐的第二次科舉,并且順利地高中了狀元。
他曾計劃,中狀元,當了官后就跟著秦王李世民,當然也要參與玄武門之變,成為一個從龍之臣。
只是沒想到,
武德九年五月廿九,他揭榜成為狀元,
六月初四,玄武門之變,
六月初七,秦王成為太子。
陳光蕊:我知道玄武門之變,但是從來沒記過具體的時間啊!
雖然陳光蕊成了武德年間的第二位狀元,但是現(xiàn)在大唐的實際統(tǒng)治者是李世民。
看著初七那天,秦王府的屬官持榜巡街,陳光蕊心中五味雜陳。
不過好在,他對這個時期的歷史還算了解,錯過了玄武門,他還能撿這個時期最大的漏。
玄武門之后的這幾天,大家都在說太子建成的舊部要遭到清算。
但陳光蕊知道,魏征不會,所以這些天他看似拜訪了很多朝臣,實際上都是為了今日登門魏宅。
這件事,在別人身上,那叫做投機,但是在魏征身上,那就是投資。
不過,這只是他開啟仕途的第一步,第二步嘛......
“阿兄......”
“有人的時候叫我阿兄,或者是兄長,咱們私下里,你叫我哥就行,沒人會說你不懂禮數(shù)?!?/p>
“哦,阿兄......哥,前幾天你說的事,我打聽了,殷宰相家的閨女確實要在十日后彩樓觀選。”
陳光蕊點了點頭,“讓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吧?”
“嗯,我從鄉(xiāng)下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到時候就擠在最前面,別人家的休想擠到好位置。”
說到這里,陳安欲言又止,看到陳光蕊的眼神,想了想,又忍不住,“哥,那殷開山是當朝宰相,他要嫁女兒,那別人還不擠破門檻了?還用什么彩樓觀選?除非......”
“除非什么?”
陳安低下頭,聲音也小了很多,“我聽坊間傳聞,殷宰相家里的閨女從來都沒露過面,恐怕......恐怕是個丑八怪吧?”
最后這“丑八怪”三個字,陳安沒敢大聲說,聲音小的可憐。
陳光蕊一聽,一下子笑了,沒有解釋太多,只是說道,“丑八怪好啊,我就喜歡丑的,丑的會疼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