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碼頭,一艘官船靜靜停泊在岸邊,李銳站在船頭,望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色。
三日前縣令帶來的消息仍在他腦海中回蕩——補入軍戶,赴邊關立功。
這本是好事,可梅映雪那微微一顫的手指,卻讓他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行李都收拾好了,我送送叔叔吧。“梅映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今天換了一身裙裝,略施粉黛,看上去清麗脫俗,如一朵傲然而立的白花。
李銳沉默半響,隨即點點頭:“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本就是你的嫂嫂,送你是應該的。”看著李銳堅毅的背影,梅映雪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她咬了咬唇,率先提起李銳的行李上了官船。
李銳看著梅映雪纖細卻又腰桿挺直的背影,不禁捂住額頭嘆了一口氣。
自從那日碼頭一戰后,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梅映雪不再叫他“叔叔“,而他也再難將她當作需要保護的嫂子。
“開船嘍!“船夫一聲吆喝,官船緩緩離岸。
就在此時,岸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沖開人群,朝碼頭奔來。
他們看似在爭搶什么,卻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官船的去路。
李銳眉頭一皺,手不自覺地按在刀柄上。
這些乞丐動作太過整齊,分明是訓練有素的幫派分子。
“是漕幫的人。“梅映雪低聲道,“熊猛雖死,知府也被抓進京城,但漕幫的勢力還在。“
話音剛落,一個乞丐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弩,對準了李銳。
李銳側身閃避,弩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桅桿上。
“保護李二爺!“隨行的兩名衙役拔刀上前,卻被更多的乞丐圍住。
李銳拔刀出鞘,擋在梅映雪身前:“進船艙去!”
梅映雪擔憂的看了李銳一眼,來不及多問,便見他迎上沖來的敵人,只能咬牙逃進船艙躲避。
李銳的刀法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帶著凌厲的風聲。
轉眼間,五六個乞丐已倒在甲板上。
岸邊的百姓尖叫著四散奔逃。混亂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站在遠處的茶樓窗口,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約莫四十五六歲年紀,面容與死去的熊猛有七分相似,左頰上卻多了一道猙獰的刀疤。
“廢物。“他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窗后。
碼頭上,戰斗已接近尾聲。乞丐們死的死逃的逃,官船終于得以啟航。
李銳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縣城,心中卻沒有半分輕松。
“那不是普通的乞丐鬧事。“他擦去刀上的血跡,“是沖著我們來的。“
梅映雪掀開船艙的幕布,來到李銳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杏眼仔細的檢查著李銳的身體,生怕他有一處受傷。
在看到李銳只是衣服在打斗間被撕裂了一些渾身并沒有任何見血的傷疤后才松了一口氣,并輕聲道:
“叔叔,據我所知熊猛有個哥哥,叫熊天霸,是漕幫的二當家,漕幫原本的大當家現在生了重病昏迷不醒。
“本來熊天霸在大當家昏迷期間已經掌管了整個漕幫,但現在我們扳倒了熊猛,還斷了他的后臺,他肯定欲致我們于死地。“
李銳沉默片刻:“你回去會遭那熊天霸迫害,要不隨我去邊關吧。”
官船順流而下,兩岸青山如黛。李銳站在船頭,任由河風吹拂著臉龐。
梅映雪愣了一下:“我...還沒想好。”
李銳不再多言,他知道這不合法禮,但兩人歷經一番生死,感情早已超出叔叔和嫂嫂這兩個身份。
日落時分,官船停靠在一個小鎮碼頭,這是前往邊關路上的第一個驛站,明日他們將換乘馬車繼續北上。
小鎮名為青林鎮,因鎮外一片青楓林而得名。
李銳和梅映雪住進了鎮上唯一的客棧“悅來居“。
客棧不大,卻干凈整潔。小二是個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見來了客人,格外殷勤。
“兩位,小店有上好的桂花釀,要不要嘗嘗?“小二搓著手問道。
李銳搖頭:“不必了,來些家常飯菜就好。“
小二連連點頭,退了下去。梅映雪環顧四周,低聲道:“這客棧有些古怪。“
李銳挑眉:“怎么說?“
“太安靜了。“梅映雪指了指大廳,“現在正是晚飯時分,卻只有我們一桌客人。“
李銳這才注意到異常。正想說什么,老板已端著飯菜回來了。四菜一湯,看上去色香俱全。
“小二,今日怎么沒有其他客人?“李銳故作隨意地問道。
小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這個...前幾日鎮上有戶人家辦喜事,大家都去吃席了,還沒回來。“
李銳與梅映雪交換了一個眼神。這謊話編得太拙劣——哪有人家辦喜事能把全鎮人都請去的?
“兩位慢用,有事招呼我。“小二匆匆退下,背影有些慌亂。
梅映雪從發髻中取出一根銀針,悄悄插入飯菜中試探。片刻后取出,銀針尖端微微發黑。
“有毒。“她臉色驟變。
李銳眼神一冷,手已按在刀柄上。就在這時,后廚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李銳示意梅映雪留在原地,自己悄聲走向后廚。
推開布簾,只見小二和老板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然氣絕。
灶臺邊站著個蒙面人,正往水缸里倒著什么粉末。
“什么人!“李銳厲喝一聲。
蒙面人一驚,轉身就往后門逃去。
李銳正要追趕,忽聽前廳傳來梅映雪的驚呼,他心頭一緊,急忙折返。
大廳里多了四個黑衣人,已將梅映雪團團圍住。
梅映雪手持短劍,背靠墻壁,勉強支撐,她左臂已有一道傷口,鮮血順著手臂滴落。
李銳怒喝一聲,揮刀殺入戰團。他的刀法凌厲,轉眼間就放倒兩人。
剩下兩個見勢不妙,轉身就逃,李銳沒有追趕,趕緊查看梅映雪的傷勢。
“只是皮肉傷。“梅映雪咬牙道,“不礙事。“
李銳撕下衣角為她包扎,眉頭緊鎖:“這絕不是普通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