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名為“黃連”的子彈已經在外面飛了四天了。而某個姓風的男人也在家中宅了四天。
前半場還有李長生這個貨定時投喂,后半場這家伙則被孫胖子臨時征調了過去。
沒辦法,第一批黃連打包完畢已經可以起行押運。風驚蟄去是不可能去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去。
所以為了圓那獨家專營的謊言,便只能以李長生作為代表。
三十多輛板車魚貫從東市出發出『春明門』,沿途兩邊的百姓指指點點,無不都在議論這場轟動全城的大采購。
當然,里頭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從這筆大采購中延伸出來的借貸機遇。
高額利息的反饋,隨著傳言中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去,使得許多普通百姓都開始躍躍欲試。
哪怕這背后有食為天酒樓作為靠山,但大家還想親眼看一看這門眾人皆知穩賺不賠的大生意。
如今見到收購來的黃連堆滿了一輛輛板車,幾乎所有人心里都有數了。
特別是見最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的李長生,這個風家家生子負責押運,自然又從側面佐證了風家獨營的真實性。
于是乎沒了投喂的風驚蟄,終于是餓得受不了才不情不愿地從床上爬起來。
難得的是,天上的日頭還不算太高。胡亂洗漱了一番,這家伙便打著哈欠繼續他幾天前逛了一小半的長安城。
對于見識過后世各種高樓大廈的某人,古色古香的榫卯建筑也就只有剛開始時那種新鮮感。
至于食物的誘惑?得了吧!沒有科技狠活的光環加持,一切街邊小吃都只能算能入口,但絕談不上好吃。
偌大的東市,溜達了一圈風驚蟄選中了一家賣羊湯面的還能勉強。
不過真材實料卻是不假的,整個羊骨架都丟在大鍋里熬煮。
剔出來軟爛的骨邊肉,蘸上茱萸芥菜打成的醬膏,還算是別有一番風味。
填飽肚子之后,風驚蟄懶洋洋的就不想動了。上輩子無時無刻不在各種嚴格的規定中撲騰,這輩子他就想怎么舒服怎么來。
沒有永遠都跑不完的負重十公里,也沒有讓人窒息的武裝泅渡,更沒有規定吃飯必須在五分鐘內完成。
此時就連這座陌生的城池,在填飽肚子后他便不想繼續走下去了。
頭頂的陽光正好,風驚蟄給收拾碗筷的伙計丟了幾枚銅錢,很快的對面茶館的小廝就端來一壺剛泡的香茗。
清亮的茶湯里面并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炒茶法早近幾年來漸漸淘汰掉繁瑣的擂茶。
風驚蟄見之慶幸之余又不免嘆了口氣。
就如同剛才撒湯里的精鹽,細膩且無雜質。這便讓他這個穿越者腦袋里,為數不多的賺錢選項又劃掉了兩個。
清茶入口,解去了喉頭油膩。風驚蟄靠在木棚子的柱子上,眼睛半瞇著享受周圍往來的人聲鼎沸。
忽然間,前方傳來了不一樣的嘈雜聲。只見一輛雙轅馬車正緩緩在擁擠的長街上移動。
車把式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戴一頂寬檐斗笠,年紀怕是小不了,然而吸引人們目光的卻是馬車里所乘之人。
透過馬車小軒窗被掀起的半角簾子,里頭是個杏眼桃腮五官精致異常的美人兒。
遠遠看過去,風驚蟄總覺得有些眼熟。要不是這少女看起來年輕得太多。他都差點以為是之前見過的王寡婦。
無論是眉眼口鼻,還是神情一顰一笑的神韻。兩個人的相似度可以說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少女貌似是第一次來長安,一路上從馬車里探出半個頭來到處東張西望。
所見一切,都將好奇兩個字刻畫在那張清純靚麗的俏臉上。
男人嘛,這么漂亮的少女,都是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少女這一舉動,自然引得周圍一些狂蜂浪蝶的矚目。
正在看得入神之際,風驚蟄眼前忽然就被一個男人的背影擋住。
“這位兄臺,麻煩讓一讓!你擋住我享受陽光浴了……”
他用茶碗在桌上敲了兩敲,然而前面擋著的這人似乎正看得入神,絲毫就沒聽到身后的提醒依舊自顧自的言語。
“這是誰家女子?竟然如此貌美,長安城何時來了這等人物……”
“少爺,是紅袖招的馬車!小的認識車門上的標識,這應該是劉媽媽又從哪里淘弄來的清倌人……”
“當真?好啊,要真是劉媽媽淘弄來的清倌人,那這朵小花苞少爺我開定了……”
“這還不簡單,咱這就去找劉媽媽問個清楚。說不定就能先知道個喜好,等到梳籠之日,便能先奪個好印象……咯咯咯咯……”
前面主仆二人聊得火熱,忽然間一捧茶水從后頭潑了過去,正好就濺在了那公子哥的鞋子上。
“哎呦……燙死我了……誰呀!吃熊心豹子膽啦……”
公子哥猛地轉過身來正要破口大罵,但臟話剛到喉嚨頭,卻一下認出風驚蟄。
“呵呵……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風三少啊……”
這人認識他,風驚蟄卻不認識對方,索性也就懶得起身打招呼。
“你擋著我曬太陽了知道么?要看女人,到邊上看著去……”
“嘿……笑話!這地方又不是你的,我家公子愛站哪看就站哪看……”
風驚蟄也不辯駁,他用桌上水壺又給杯子續滿,然后作勢便要往前潑。
這可是剛燒開送過來的,前面主仆二人立即嚇得遠遠跳開。
“風驚蟄你干什么……”
“瞎啊,沒看我在洗茶杯啊……”
“你洗茶杯就洗茶杯,干嘛潑我……”
范子輝怒聲質問,此時一只鞋面還濕噠噠的。
“笑話,這地方又不是你的,我愛潑哪就潑哪……”
這話可沒把范子輝給氣個半死,只不過此時街上馬車已經到了近前。
他還想著今天晚上先去紅袖招留個好印象呢,如今可不能讓美人見自己與人爭執,畢竟第一印象很重要。
于是這家伙強忍下這口悶氣走遠了幾步,風驚蟄也自覺沒趣就打算回家睡個回籠覺。
而這時候街上馬車正好行至跟前,也不知道是車內少女有意還是無心,她那扒在窗棱的嫩白小手上,一條粉色絲巾便被一陣風給刮跑了。
絲巾飄飄悠悠,眼看著就要砸落到范子輝的臉上,仿佛間他已是能聞到其中散發出來的幽香了。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緣分,范子輝閉眼抬頭很是配合就要把臉迎上去。
可就在即將觸碰到那抹絲滑時,卻從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將這條粉色絲巾給提前抓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