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快給本王打開!”
厲喝如同驚雷,猛地撕裂凝滯的空氣,在石壁間嗡嗡回響,帶著急切。
徐天臉上笑容瞬間僵住。
旁邊的徐夢靈更是嚇得瞳孔一縮,手指死死揪住父親的官服衣袖。
父女倆眼睜睜看著剛才還諂媚的獄卒,此刻像被燙到一樣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捅向陸瑾手上沉重的枷鎖,動作里滿是恐慌。
枷鎖“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
燈光終于照亮了陸瑾周身。
陸瑾無力地癱下手,額發(fā)被冷汗打濕貼在蒼白的臉上。
淡青色的袖子被撕破一道口子,露出手臂上一道刺眼的紅痕,在昏光下格外醒目。
她閉著眼,長睫垂落,似乎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李墨衣高大的身影趕緊上前。
他素來沉穩(wěn)如山,此刻卻腳步急切,不顧君臣之禮,直接半跪在陸瑾面前。
眼睛緊緊盯著她手臂的傷痕,冰冷的眉宇間此刻壓抑著怒火。
“陸姑娘,怎會是你?!”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溫和的急切,與剛才堂上判若兩人。
眼中倒映出陸瑾身上的傷口,李墨衣更覺覆水難收,趕緊問道:
“你怎么樣?這傷.......是何人所為?”他伸出手想查看,指尖卻在半空停住,帶著小心翼翼。
陸瑾躲開那雙大手,眼眸里滿是倔強(qiáng)。
察覺到了陸瑾的疏遠(yuǎn),李墨衣面上急切更濃,忙道:“陸姑娘,都是誤會,若知曉金鹿是你,我早已將你請到府上一敘。”
陸瑾依舊沒有說話,眼神靜靜盯著高處。
這一刻,是非對錯于她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
雖然現(xiàn)在的李墨衣已是極力想與徐天撇清關(guān)系,但她只知曉,眼前這人與害她之人,終究是屬同一邊。
倘若她不是陸瑾,真是金鹿,此刻,或許已是命喪黃泉。
察覺到了陸瑾異樣目光,李墨衣立刻會意,當(dāng)即偏過頭去,厲喝道:“徐天!陸姑娘是我客人,亦是珩兒客卿,你豈敢?”
說罷,他朝徐天使出一個眼色,同時表明立場。
此刻堂下這女子,便是要比他徐天更為重要。
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像無聲的耳光,狠狠扇在徐天父女臉上。
徐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他喉嚨發(fā)緊,“王爺.......她便是您要尋的人?”
李墨衣面色冰寒,看向陸瑾時那一絲柔和瞬間消失。
他站起身,高大身軀在燈火下投出壓迫性陰影,沉沉的目光落在徐天身上。
“正是!”
短短二字鏗鏘有力,一股瞧不見的威壓席卷當(dāng)場,震地眾人皆是一個踉蹌。
“這.......”徐天垂眸,眼里四散著略微無助,最后只得半跪在冰冷地板上。
久經(jīng)沙場的他早已無所畏懼,但此刻,心底卻隱隱浮出一些恐慌。
三皇子的病是陛下的心病,這女子卻恰恰是治好他的關(guān)鍵。
一個王爺尚且發(fā)怒于此,若讓陛下知曉自己把這唯一的希望像對待賤民一樣鎖進(jìn)死牢,還……動了手。
以陛下陰晴不定,殺伐果斷的性子,當(dāng)場宰了他也并非沒有可能。
冷汗瞬間濕透了他的里衣。
女兒的委屈,侯府的顏面,此刻在滔天權(quán)勢和可能的滅門之災(zāi)面前,全成了微不足道的塵埃。
“王爺!我……我糊涂,是我有眼無珠。”徐天聲音沉穩(wěn),沒了半點(diǎn)之前的囂張。
此刻,唯有認(rèn)錯,方有一絲機(jī)會。
未曾想,只不過一個身份的轉(zhuǎn)變,竟然連生死干系都被顛倒了。
這女子當(dāng)真那么寶貝,要讓這么多人為之爭搶?
他猛地轉(zhuǎn)頭,對嚇傻的徐夢靈低道:“丫頭,還不跪下!給陸姑娘認(rèn)錯,快!”
徐夢靈渾身一抖,像被抽掉了骨頭。
看著父親卑微如塵的樣子,再看向李墨衣冰冷無情的臉,最后目光落在陸瑾手臂那道刺目的紅痕上。
那是她方才得意時示意護(hù)衛(wèi)“推搡”時留下的。
巨大的恐懼和屈辱瞬間將她淹沒。
她沒想到,這人的來歷竟這般逆天,一連兩個皇子來要人不說,連當(dāng)今王爺都是對她非同一般。
“我……我……”她嘴唇哆嗦,臉蛋扭曲變形,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慘白。
她轉(zhuǎn)念一想,
自己莫非真的要給這個她恨之入骨,剛剛還肆意羞辱的病秧子認(rèn)錯?
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爹......我不愿!”徐夢靈心中的屈辱戰(zhàn)勝了理智,拉著自家爹爹的手臂,如往昔撒嬌一般低喊。
徐天此刻的心中又惱又怕。
明明認(rèn)個錯,或許便能過去的事兒,這不懂事的丫頭竟然不從?
都怪平日里對她太過溺愛,如今已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小姐。”李墨衣的聲音冷嗖,帶著冰霜寒意,“本王的耐心,有限。”
目光里無盡的威壓和毫不掩飾的厭棄,似是一只大手,緊緊揪住徐夢靈的心間。
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雙腿一軟,下意識,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我......我。”
徐夢靈偷偷瞥向徐天,卻見那個往日里對他寵愛有加,不論何事都會應(yīng)允的爹爹,此刻目光猩紅,正不住使出眼色讓她前去認(rèn)錯。
心底最后一道防線被擊潰。
這一刻,徐夢靈終于知曉,在這世上,背景二字,方為真理。
她耷拉下腦袋,步子微挪,朝著陸瑾一步一步走去。
“對......對不起。”
細(xì)弱蚊蠅,帶著哭腔的聲音被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在剜心。
她死死低著頭,昂貴的衣裙沾滿塵土,發(fā)髻散亂,淚水沖花了臉上的脂粉,身體因極度的屈辱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陸姑娘……是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求您……求您大人大量……”她語無倫次。
陸瑾跪坐在地上,沒有絲毫動作,無喜亦是無悲。
良久,陸瑾微微抬頭,無聲道:“他在哪?”
話語雖是輕微,卻讓李墨衣精神為之一振。
她終于開口,或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
“他......他在.......”徐夢靈聲音忽高忽低,好似被嚇破了膽,沒了一點(diǎn)主意。
“說話!”
一旁,看著支支吾吾的徐夢靈,李墨衣怒喝一聲,嚴(yán)厲如鬼。
徐天趕緊跑來,微微將女兒攔在身后,低聲道:“夢靈,陸姑娘那好友,如今在何處?”
只要將他好友請出,再好生勸慰幾句,或許此事還有周旋的余地。
王爺也不至于遷怒于他。
徐夢靈指節(jié)發(fā)白,纖手緊緊揪住裙角,淚水橫流而下,渾身戰(zhàn)栗。
“他......他不愿讓我碰......被下人......投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