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盯著那道緩緩爬向門頂的血絲,指尖微顫。血是他的,可此刻卻不再受他掌控,順著青銅表面的裂痕蜿蜒而上,如同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門縫中的氣息早已收斂,但那股沉寂比之前的躁動更令人不安。
他抬手,掌心紋路仍有些發燙,卻不再發光。方才逆灌地脈的反噬尚未完全消退,左臂經脈深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陰氣運轉略顯滯澀。他沒有后退,而是上前一步,右手抵上巨門。
冰冷的觸感瞬間傳來。
他沉肩發力,陰氣自掌心涌出,沿著手臂灌入青銅門體。門未動,反震之力卻如鐵錘般撞入經脈,震得他胸口一悶,喉頭腥甜,一縷黑血從嘴角溢出。
“不行。”靈月伸手扶住他后背,狐火微閃,掃過門面,“你的血……還在動。”
陳玄收回手,低頭看去。那抹血絲已爬至門頂中央,融入一道細如發絲的刻痕。原本黯淡的符文驟然一亮,泛出暗紅光澤,隨即緩緩流轉,形成新的紋路。那些紋路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青銅表面游走,時而聚攏,時而散開,仿佛在躲避注視。
“它在變化。”無常子站在三丈外,殘魂貼地而伏,聲音低沉,“你的血激活了什么。”
陳玄抹去嘴角血跡,目光落在門基殘存的符文上。那斷裂的鎖鏈狀刻痕本已失去波動,此刻卻隨著新紋路的生成,重新開始輕微震顫。他掌心血紋忽然一熱,竟自行流轉起來,節奏與門底符文完全一致。
“不是封印門。”靈月盯著那些游走的符號,聲音微緊,“是逆封印。它不是防人進去,是防里面的東西出來。”
陳玄未答。他再次抬手,這一次并未觸門,而是將掌心懸于門前三寸。血紋熱度加劇,與門面符文之間泛起一絲極細的共鳴,如同兩股水流悄然交匯。
靈月閉目,指尖掐訣,神識探出,試圖捕捉符文運行規律。剛一接觸,她眉心猛然一跳,眼前景象驟變——無數漆黑棺槨在虛空中開合,每一張棺口都傳出低語:“歸葬者,不得入。”
她悶哼一聲,神識被強行彈回,眼前發黑,踉蹌后退。
陳玄反應極快,左手一抬,陰氣化作薄幕切斷她與門體的連接。掌心血紋隨之劇烈跳動,自發流轉,抵住那股反噬之力。他扶住靈月肩膀,沉聲問:“你看到了什么?”
“棺……全是棺。”她喘息著,臉色發白,“它們在說……歸葬者,不得入。”
陳玄瞳孔微縮。
歸葬者。
這個詞像一根針,刺進他記憶深處。他穿越成僵尸的那一刻,意識初醒,耳邊回蕩的正是類似低語。那時他以為是幻覺,如今再聽,竟與門中符文共鳴。
“它認你。”無常子低聲道,“你的血能激活它,你的神魂能觸它,可它……不讓你進。”
陳玄盯著門面。血絲已完全融入,新生成的符文組成一個循環陣列,由無數微小棺形符號嵌套而成,層層疊疊,如同某種古老密語。他嘗試以神識解析,剛一凝神,門縫黑氣便驟然翻涌,一股壓迫感撲面而來。
“別硬看。”靈月忽然開口,“它在排斥認知。”
她閉上眼,改用狐火映照地面。火光將門面符文投影在巖地上,避開直視。那些符號在火影中流轉,軌跡清晰幾分。她仔細觀察,片刻后低語:“這不是文字……是陣列。每一枚棺形符號都代表一次封印的逆轉。它不是鎖門,是鎖‘外’。”
陳玄心頭一震。
鎖“外”?
若門不是為了困住門后之物,而是為了阻止外界進入……那門后的存在,究竟是囚徒,還是守護者?而頭目殘魂為何要進入?他不是被困,而是想回來?
他掌心血紋再次發熱,與符文的共鳴愈發清晰。這一次,他察覺到一絲異樣——符文的流轉并非完全隨機,而是圍繞某個核心節點循環。那節點的位置,正對應他先前流血處。
“它需要血。”他說,“但不是隨便的血。”
“是你的。”無常子道,“它在等你獻祭。”
陳玄冷笑。他抬手,指尖劃過掌心,一滴血珠滲出,緩緩落向門基。
血珠未落地,已被門面吸走。符文瞬間亮起,循環加速,黑氣自門縫溢出,卻不外散,反而在門前三尺凝成一道薄霧屏障。霧中隱約浮現出一具倒懸的棺影,轉瞬即逝。
“它在回應。”靈月低聲道,“但不是歡迎。”
陳玄盯著那道消散的影子,掌心血紋劇烈跳動。他忽然意識到——這門不是障礙,是試煉。它不拒絕力量,不拒絕智慧,它只拒絕“錯誤的人”。
而他,或許正是它等待的那個“人”。
“不能再試了。”無常子突然道,“你的血已被標記,再獻一次,門會反噬你的神魂。”
陳玄未動。他盯著門面,符文仍在流轉,但節奏已與他掌心血紋完全同步。他知道,只要再滴一滴血,或許就能觸到門的核心密語。但他也明白,那一步,可能是開啟,也可能是墮入。
靈月扶著巖壁,氣息未穩。她看向陳玄,聲音很輕:“你聽到那句話了么?‘歸葬者,不得入’。”
陳玄點頭。
“可你不是歸葬者。”她說,“你是……覺醒者。”
他掌心血紋猛地一震。
就在此時,門基符文突然停止流轉。所有棺形符號齊齊轉向中央,形成一個漩渦狀圖案。那圖案緩緩旋轉,如同一只睜開的眼睛,直視三人。
陳玄的手還懸在半空,指尖血珠將落未落。
門縫黑氣凝成一線,悄然纏上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