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淵龍主 第七章 冰窟遺骸

葬龍淵的寒風(fēng)裹挾著冰砂，如同鞭子抽打著林燼踉蹌前行的背影。肋下深埋的斷槍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內(nèi)臟，劇痛讓他的腳步虛浮。身后裂口方向隱約傳來的呼喝與鐵甲鏗鏘聲，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著他的神經(jīng)。凜冬堡的追兵，正在集結(jié)！

【洞察之眼…路徑掃描…前方兩百米…天然巖縫…入口狹窄…內(nèi)部空間：未知…風(fēng)險：低…】冰冷的提示在腦中閃爍，指向風(fēng)雪深處一道被厚厚冰層半掩的黑色裂隙。

林燼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道縫隙。藏身！他需要喘息！需要時間恢復(fù)這具破敗的身體！玄墨緊貼在他心口，冰涼的身體隨著他粗重的喘息微微起伏，灰敗的鱗片在昏暗光線下毫無生氣。

他咬緊牙關(guān)，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刀尖上。斷裂的腿骨在強行修復(fù)后勉強連接，但每一次承重都帶來鉆心的鈍痛。光滑的冰雪坡面危機四伏，他必須全神貫注，避開那些被積雪掩蓋的冰隙和松動的巖石。風(fēng)雪迷眼，冰粒刮在臉上生疼，混合著額角傷口滲出的血水，凍成暗紅的冰殼。

距離巖縫還有五十步。身后追兵的聲響似乎更近了，風(fēng)雪也無法完全掩蓋那金屬摩擦的鏗鏘和隱約的咆哮。

“快！那龍孽崽子跑不遠(yuǎn)！信號已發(fā)！堡主親衛(wèi)隊馬上就到！堵死他！”一個嘶啞的聲音穿透風(fēng)雪，帶著殘忍的興奮。

林燼心頭一沉。親衛(wèi)隊？！凜冬堡的精銳！若被堵在這裂谷里，十死無生！他猛地吸進(jìn)一口割喉的寒風(fēng)，肺部如同被冰刀刮過，劇痛刺激下，殘存的力量被強行壓榨出來！他不再顧忌傷痛，幾乎是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朝著那道越來越近的黑色巖縫撲去！

身后，一道凌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嗤！

一支裹挾著寒冰氣息的箭矢，擦著他的耳畔飛過，狠狠釘在前方的冰壁上，箭尾劇烈顫抖，冰屑四濺！冰冷的殺意刺得他后頸汗毛倒豎！

“在那里！放箭！別讓他鉆進(jìn)去！”追兵的吼叫近在咫尺！

林燼瞳孔驟縮！他離巖縫入口不過十步之遙！入口狹窄，僅容一人側(cè)身擠入，此刻卻成了生與死的天塹！他猛地向前一撲，身體重重砸在入口邊緣覆蓋的厚厚積雪上，濺起一片雪霧！同時，第二支、第三支冰箭帶著凄厲的尖嘯，狠狠釘在他剛剛滾過的雪地上！

噗！噗！

冰箭入雪，深不見底！

“呃！”林燼悶哼一聲，肋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是剛才撲倒時牽動了傷口。他顧不上這些，手腳并用，如同瀕死的野獸，拼命朝那狹窄黑暗的縫隙深處鉆去！

嗖！嗖！嗖！

更多的冰箭如同索命的毒蛇，狠狠釘在巖縫入口的冰層和巖石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碎冰和石屑飛濺！一支箭甚至擦著他的小腿飛過，帶走一片皮肉，留下火辣辣的劇痛！

【警告：腿部受創(chuàng)！行動能力下降！】系統(tǒng)提示冰冷。

林燼充耳不聞！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蜷縮著身體，不顧嶙峋巖石刮擦著背脊的舊傷，拼命向內(nèi)擠入！黑暗瞬間吞噬了他！身后追兵的怒吼和箭矢釘在入口的聲響被隔絕了大半，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如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擂鼓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他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巖石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的痛楚。玄墨在他胸前衣襟里微微動了一下，冰涼的身體緊貼著他滾燙的皮膚。

暫時…安全了？

他靠在冰冷的巖壁上，側(cè)耳傾聽。入口外，風(fēng)雪呼嘯，夾雜著追兵不甘的咆哮和兵刃敲擊巖石的聲響。他們似乎不敢貿(mào)然鉆入這狹窄黑暗的縫隙。

“媽的！讓這雜種鉆進(jìn)去了！”

“守住出口！等親衛(wèi)隊的大人們來！看他能躲多久！”

“放火！燒死這龍孽！”

“蠢貨！這鬼地方全是冰！怎么燒？！”

咒罵聲漸漸遠(yuǎn)去，似乎分兵把守住了裂谷上下兩端。壓力稍減，但危機并未解除。他被困住了。

林燼喘息稍定，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掙扎著坐起身。借著入口處透進(jìn)來的微弱天光，他勉強看清了身處之地。這并非一條簡單的巖縫，而是一條斜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處的天然甬道。甬道狹窄，僅容一人彎腰通行，兩側(cè)巖壁覆蓋著厚厚的、不知沉積了多少萬年的幽藍(lán)色冰層，散發(fā)出森冷的寒氣。冰層深處，似乎凍結(jié)著一些扭曲的陰影，看不真切。

【洞察之眼…環(huán)境掃描…】

視野瞬間清晰。冰冷的藍(lán)色信息流在眼前刷過：

【位置：葬龍淵中層冰裂帶…】

【環(huán)境：高純度玄冰覆蓋…溫度：極寒…靈氣屬性：陰寒/死寂…】

【檢測到微弱生命能量殘留…方向：甬道深處…】

【警告：冰層內(nèi)檢測到高濃度龍怨污染…精神污染風(fēng)險：低（持續(xù)接觸）…】

生命能量殘留？甬道深處？

林燼心頭微動。他需要恢復(fù)，需要力量！任何可能的生機都不能放過！他扶著冰冷的巖壁，艱難地站起，拖著那條受傷的腿，一步一步，朝著甬道深處挪去。玄冰的寒氣透過破爛的囚衣，刺入骨髓，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忍不住顫抖。玄墨在他懷里似乎也瑟縮了一下。

甬道蜿蜒向下，寒氣越來越重。冰層越來越厚，顏色也由淺藍(lán)轉(zhuǎn)為深邃的幽藍(lán)，如同凍結(jié)的深海。洞察之眼反饋的信息中，冰層內(nèi)凍結(jié)的扭曲陰影也越發(fā)清晰——那是各種形態(tài)的妖獸、甚至…人形的骸骨！它們被瞬間凍結(jié)，保持著臨死前掙扎、扭曲、驚恐的姿態(tài)，空洞的眼眶無聲地訴說著萬古的恐懼。一股無形的、沉甸甸的死寂怨念彌漫在空氣中，雖不如之前遭遇的聚合體那般狂暴，卻如同跗骨之蛆，無聲無息地侵蝕著意志，帶來深沉的壓抑和疲憊感。

【精神污染指數(shù)：緩慢上升…建議：縮短停留時間…】

林燼咬著牙，強忍著靈魂深處傳來的陣陣不適和身體被寒氣侵蝕的僵硬感，繼續(xù)前行。大約深入了百丈，甬道豁然開朗，進(jìn)入一個不算太大的天然冰窟。

冰窟中央的景象，讓林燼的腳步猛地頓住！

一具骸骨！

并非被凍結(jié)在冰層里，而是盤膝端坐在冰窟中央一塊凸起的黑色巖石上！骸骨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色，如同被歲月和某種力量浸染的金屬！骨骼粗壯，遠(yuǎn)超常人，尤其是脊椎和四肢骨，粗糲的骨節(jié)上布滿了細(xì)密的、如同龍鱗般的奇異紋路！骸骨的頭顱低垂，空洞的眼窩正對著入口方向，下頜微張，仿佛在無聲地咆哮。

骸骨身上，覆蓋著一件早已破爛不堪、卻依舊能看出不凡材質(zhì)的暗青色長袍。長袍的胸口位置，繡著一個林燼從未見過的、如同盤繞龍形的古老徽記，但此刻已黯淡無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的右手骨骼，并非人類的手掌，而是…一只猙獰的、覆蓋著暗金色骨甲的…龍爪！五指尖銳如鉤，即便只剩下骨骼，依舊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鋒銳與力量感！

而在骸骨盤坐的巖石前方，插著一柄劍！

劍身大半沒入堅硬的黑色巖石，只露出小半截劍身和劍柄。劍身狹長，呈現(xiàn)出一種如同寒潭深淵般的幽暗色澤，劍刃并非平滑，而是布滿了細(xì)密、扭曲、如同龍鱗開刃般的鋸齒狀紋理！劍格處，鑲嵌著一顆龍眼大小、黯淡無光的深紫色寶石。整柄劍散發(fā)著一種內(nèi)斂到極致、卻又讓人靈魂顫栗的冰冷殺意！僅僅是目光接觸，林燼就感覺自己的眼睛如同被針扎般刺痛！

【目標(biāo)掃描：未知骸骨…】

【骨骼強度：極高（龍化特征）…殘留能量：微弱（龍氣/怨念混合）…死亡時間：約三百年…】

【物品：殘劍（未命名）…】

【材質(zhì)：未知隕鐵/龍血淬煉…特性：鋒銳（極致）/破甲（龍鱗級）/噬魂（微弱）…狀態(tài)：靈性沉寂（嚴(yán)重受損）…能量波動：微弱…】

【警告：劍身殘留強烈殺戮意志…精神沖擊風(fēng)險：高…】

龍化骸骨！殘劍！

林燼的心臟狂跳起來！這骸骨生前，恐怕是一位極其強大的存在！甚至可能…與龍有關(guān)！而那柄殘劍，即便沉寂受損，也絕非凡品！

就在這時，洞察之眼的視野中，骸骨盤坐的黑色巖石下方，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極其微弱地閃爍著！他凝神看去——在骸骨盤坐的雙腿骨骼之間，巖石的縫隙里，隱約可見幾顆鴿卵大小、通體渾圓、呈現(xiàn)出深邃暗紅色的…珠子？它們?nèi)缤痰难危l(fā)著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龍氣波動！比之前采集的龍怨結(jié)晶更加純粹！不含雜質(zhì)怨念！

【發(fā)現(xiàn)：精純龍血髓珠（3顆）…】

【能量純度：高…用途：高效能量源（可轉(zhuǎn)化為能量粒子）/血脈淬煉（高危）/特殊材料…】

精純龍血髓珠！高效能量源！

林燼的呼吸瞬間粗重！玄墨需要能量！他需要恢復(fù)！這些珠子…是希望！

他強壓下激動，警惕地掃視四周。冰窟內(nèi)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聲。骸骨和殘劍都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但似乎并無主動攻擊的跡象。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避開骸骨空洞眼窩的“注視”，忍著那柄殘劍散發(fā)出的刺骨殺意帶來的精神刺痛，一點點靠近那塊黑色巖石。寒氣刺骨，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終于，他來到了巖石前。骸骨盤坐在上，暗金色的骨骼近在咫尺，那股混合著龍威與死寂怨念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靈魂都在顫栗。他強忍著不適，目光鎖定骸骨腿骨縫隙間那三顆暗紅色的珠子。

他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污冰屑的右手，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朝著其中一顆龍血髓珠探去。指尖距離那暗紅的珠體，只剩毫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珠體的瞬間——

異變陡生！

骸骨那低垂的頭顱，空洞的眼窩中，猛地燃起兩點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魂焰！

“擅動吾之遺藏者…死！”

一個冰冷、沙啞、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的聲音，直接在林燼的腦海中炸響！并非通過耳朵，而是靈魂層面的直接沖擊！

同時，那柄插在巖石中的幽暗殘劍，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聞、卻直刺靈魂的嗡鳴！劍格上那顆深紫色的寶石驟然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幽光！

嗡——！！！

一股無形的、蘊含著純粹殺戮意志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林燼毫無防備的意識！

“呃啊——！！！”

林燼如遭重?fù)簦⊙矍八查g被無邊的血色和尸山血海淹沒！無數(shù)凄厲的慘叫、兵器碰撞的鏗鏘、巨龍隕落的悲鳴在他腦中瘋狂炸響！靈魂仿佛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他猛地抱住頭顱，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向后栽倒！鮮血從七竅中狂涌而出！

【警告！遭受高強度精神沖擊！靈魂損傷！意識崩潰風(fēng)險：極高！】

【玄墨狀態(tài)：深度休眠中斷（強制）…能量波動：紊亂…】

在他栽倒的瞬間，一直緊貼在他胸口的玄墨，那灰敗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感應(yīng)到了宿主靈魂遭受的致命攻擊，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暴戾到極致的護(hù)主本能被強行激發(fā)！

它那顆小小的頭顱猛地抬起！米粒大小的嘴巴完全張開！這一次，沒有噴吐黑煙！它那雙原本緊閉的、如同兩道細(xì)縫般的眼睛，驟然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有兩團…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如同宇宙誕生前的虛無！而在那純粹的黑暗中心，一點細(xì)微到極致、卻蘊含著焚盡諸天萬界、令萬物歸墟的…暗紅色燼芒，驟然點亮！

燼淵之瞳！

嗡！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恐怖力場，以玄墨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力場掃過之處，冰窟內(nèi)彌漫的怨念死氣如同沸湯潑雪，瞬間消融！骸骨頭顱中燃起的幽綠魂焰猛地一滯，劇烈搖曳，仿佛風(fēng)中殘燭！那柄殘劍發(fā)出的精神沖擊波，在接觸到這無形力場的瞬間，如同撞上不可逾越的嘆息之壁，無聲無息地…湮滅！

骸骨頭顱中的魂焰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充滿驚駭與難以置信的尖嘯，隨即猛地黯淡下去，徹底熄滅！那柄幽暗殘劍的嗡鳴也戛然而止，劍格上的紫光徹底黯淡，恢復(fù)了死寂。

力場一閃即逝。玄墨睜開的雙眼瞬間閉合，小小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下去，氣息微弱得幾乎消失，鱗片上的灰敗之色濃重得如同死灰。

【玄墨狀態(tài)：深度昏迷（能量徹底枯竭）…生命維系：瀕臨斷絕…核心損傷：加劇…警告：強制激活本源瞳力…代價：不可逆…】

【精神沖擊：已抵御…宿主靈魂損傷：中度…意識恢復(fù)中…】

林燼癱倒在冰冷的巖石地面上，七竅流血，意識在無邊的血色幻象和劇烈的靈魂刺痛中瘋狂沉浮。他模糊地“看”到玄墨最后那驚鴻一瞥的恐怖瞳光，也“聽”到了系統(tǒng)那帶著一絲絕望的警告。

不可逆的代價…

“小…東西…”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胸前那氣息奄奄的灰暗小蛇，無盡的悔恨與一種難以言喻的絞痛瞬間淹沒了靈魂的劇痛。他太弱了！弱到連自保都做不到！弱到需要這孱弱的幼龍付出不可挽回的代價來救他！

淚水混著血水，從他眼角滑落，在冰寒的地面上凍成血色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