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旦李璘輸了,安祿山得了天下,這“天下錢莊”和“鹽鐵特許”,立馬就會變成一張廢紙!他們投入的錢,也全都打了水漂!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逼捐”了。
這是在逼著他們站隊!
是用巨大的利益,強行將他們拉上李璘的戰車!
“不知……陛下,想要我等,出多少?”崔志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但他拒絕不了。
鹽鐵的誘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讓他,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選擇性地忽略掉背后的風險。
李林甫伸出了三根手指。
“各家,白銀三百萬兩,糧草三十萬石。”
嘶——
暖閣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個數字,不可謂不巨大。
就算是對于五姓七望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也絕對是一次大出血。
但……
如果能換來鹽鐵的經營權……
似乎,又不是不能接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崔志安的臉上。
他是五姓之首,他的決定,至關重要。
崔志安的臉色陰晴不定,目光在李林甫臉上那和煦的笑容和桌上那卷黃澄澄的圣旨之間來回移動。
他知道,今天,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要么,接受這個“交易”,被綁上李璘的戰車。
要么,拒絕。
然后,就等著那位行事毫無顧忌的新君,用更直接、更酷烈的手段,來“說服”他們。
比如,查抄?
比如,滅門?
以李璘之前展現出的狠辣,這種事,他絕對干得出來。
良久。
崔志安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死灰。
“臣等……遵旨。”
他站起身,對著那卷圣旨,深深地,拜了下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離席,躬身,下拜。
“臣等,遵旨!”
聲音中,充滿了不甘、無奈,以及絲被巨大利益所引誘的……貪婪。
李林甫臉上的笑容,終于變得真誠了許多。
他站起身,將那卷圣旨收回袖中,對著眾人拱了拱手。
“諸位深明大義,老夫佩服。老夫定會將諸位的忠心,一字不落地,回報陛下。”
“告辭。”
說完,他便轉身,在一眾世家家主復雜而憋屈的目光中,施施然地離開了別業。
走出暖閣,外面的冷風一吹,李林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漠。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精致的別業,臉上泛起一抹冷笑。
一群自以為是的蠢貨。
還想著坐山觀虎斗?
陛下早就把你們的骨頭渣子都算計進去了!
……
與此同時。
太極宮,甘露殿。
李璘正負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地圖前。
那地圖上,詳細標注著整個大唐的疆域,山川、河流、城池,纖毫畢現。
而他的目光,正死死地鎖定在東北角,那一個名為“范陽”的紅點上。
殿內,除了他,只有四個人。
賈詡、程昱、司馬懿、李儒。
這四位,堪稱華夏歷史上最頂級的毒士與陰謀家。
此刻,他們分立兩側,整個大殿安靜得可怕,只有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安祿山,會引異族入關嗎?”
李璘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在這空曠的大殿中回響。
“會。”
李璘笑了:那他就沒必要活過今夜了!
此時。
不良帥袁天罡,已經率領不良人進入幽州。
夜幕降臨。
殺戮開啟!
幽州,夜。
今夜的月亮,被一層薄薄的血色云翳遮蔽,透下的光,詭異而陰冷。
寒風卷著雪沫子,刮過城中的每一寸屋檐和墻角。
行人絕跡,萬籟俱寂。
只有安祿山和史思明兩座府邸,依舊燈火通明,喧囂震天。
安祿山的府邸內,更是歌舞升平,暖意融融。
安祿山的堂弟,安文貞,正摟著一個新納的胡姬,將一杯葡萄酒粗魯地灌進她嘴里。酒液順著她雪白的脖頸流下,浸濕了華美的衣衫,引得滿堂賓客一陣哄笑。
安文貞醉眼醺醺,滿面紅光,他舉起酒杯,對著主位上的安祿山長子安慶宗,大聲道:“世子!咱們大帥起兵,那就是順天應人!那長安城里的小皇帝算個屁!等大帥打進長安,坐了龍庭,您就是太子爺!到時候,咱們安家,就是這天下的新主!”
安慶宗年歲不大,卻學足了安祿山的驕橫。他端坐著,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只是故作矜持地擺了擺手:“叔父喝多了。父親大事未成,我等在后方,當謹言慎行。”
嘴上這么說,他眼中的貪婪和野望,卻早已出賣了他。
“哎!怕什么!”另一個族中長輩,安守忠拍著桌子,唾沫橫飛,“如今這幽州,就是咱們安家的天下!別說一個小小的范陽,就是整個河北,誰敢不聽咱們大帥的號令?那李璘小兒,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的毛頭小子,憑他也配跟大帥爭天下?”
“說得對!哈哈哈!”
“等大帥登基,咱們都是開國元勛!”
“到時候,五姓七望那幫老東西,都得跪在咱們腳下磕頭!”
滿堂的安氏族人,被酒精和野心燒得失去了理智,他們已經看到了封王拜相,子孫富貴的美好未來。
無人注意到,府邸高墻外,那些隨風搖曳的燈籠光影里,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正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黑暗。
……
史思明府。
相比安府的喧囂,這里則顯得森嚴許多。
史思明的長子史朝義,正跪坐在堂中,擦拭著一柄鋒利的橫刀。他神情冷峻,目光專注。
他的身前,站著幾個史家的核心人物。
“大哥,安家那邊也太張揚了。”史朝義的弟弟史朝清皺著眉,語氣中帶著不屑,“父親和安大帥還在前線拼殺,他們倒好,在后方先慶起功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史朝義頭也不抬,冷冷道:“一群被肥肉蒙了心的蠢豬而已,不必理會。父親讓我們守好幽州,我們就守好幽州。安祿山能成事,我們史家便能更上一層樓;他若敗了……”
他擦拭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與他年齡不符的陰鷙。
“……他若敗了,這范陽,就是我們史家的。”
在場的史家族人聞言,皆是心頭一凜,隨即臉上都露出了然的狠色。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們自以為是那只潛伏的黃雀,卻不知,一張更大、更絕望的網,早已從長安撒下,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個幽州城。
城外,一處不起眼的廢棄驛站。
數百名身著玄色勁裝,頭戴青銅惡鬼面具的身影,在風雪中肅立,紋絲不動。
他們是不良人。
大唐最神秘,也最令人恐懼的利刃。
為首一人,鶴發童顏,身披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繡著繁復的星辰圖案。他沒有戴面具,露出一張古井無波的臉,正是大唐國師,不良帥,袁天罡。
他手中,捧著一卷明黃色的圣旨。
那圣旨之上,沒有繁瑣的駢文,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一行墨跡淋漓,殺氣要透紙而出的大字:
“安祿山、史思明二賊,謀逆犯上,罪不容赦。其族人,凡在幽州者,無論長幼,一體誅絕。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