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城的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城墻上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腳踝。楚驚瀾站在垛口邊,望著東南方被風雪模糊的山巒,龍戒在掌心微微發(fā)燙。將旗殘片上的 “星移” 二字,在晨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與沈星移留下的龜甲粉末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
“少主,礦奴營的兄弟們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 秦風踏著積雪走來,甲胄上凝結(jié)的冰碴隨著動作簌簌掉落,“按照龍脈心法的記載,東南方三里處應該是寒淵的入口,只是……” 他遲疑了一下,指向遠處翻滾的白霧,“那里常年被瘴氣籠罩,據(jù)說進去的人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楚驚瀾低頭看向掌心的殘片,背面的龍脈心法在龍氣灌注下漸漸亮起,勾勒出一條蜿蜒的紅線,恰好穿過那片白霧:“楚家先祖不會騙我們。” 他將殘片收入懷中,轉(zhuǎn)身望向校場,“讓靈兒帶著老弱婦孺進入密道,告訴她們,等我回來。”
靈兒抱著個布偶站在校場邊緣,昨夜那個扎雙丫髻的小姑娘正拉著她的衣角說話。看見楚驚瀾走來,靈兒舉起布偶:“哥哥,我把阿楚的布偶帶來了。” 布偶是用礦場的破麻袋縫制的,臉上用炭筆描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 那是楚家旁支少年的遺物。
楚驚瀾蹲下身,替妹妹攏了攏圍巾:“靈兒乖乖在密道里等著,哥哥很快就回來。” 他瞥見小姑娘手里攥著半塊玉佩,正是那少年留下的信物,忽然想起黑衣人的話,心頭一陣刺痛。
寒淵的入口隱藏在一片松林深處。瘴氣像流動的墨汁,吞噬著陽光,連積雪都被染成了灰黑色。楚驚瀾運轉(zhuǎn)龍訣護住周身,將將旗殘片舉在身前,殘片立刻散發(fā)出淡淡的金光,在瘴氣中辟出一條通路。
“少主,這瘴氣有問題。” 秦風揮劍斬開迎面撲來的黑霧,劍身立刻蒙上一層白霜,“沾到皮膚會發(fā)麻,像是…… 噬魂淵的毒瘴。”
楚驚瀾指尖的龍戒突然震顫,戒面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寒淵與噬魂淵同源,皆為上古封印之地。” 他忽然明白為何皇室要在此建造誅龍臺 —— 這里的地脈與噬魂淵相連,用楚家血脈獻祭,恐怕不只是為了引來真龍,更是為了喚醒某個被封印的存在。
穿過瘴氣彌漫的松林,眼前出現(xiàn)一道裂谷。深不見底的谷中飄著冰晶,寒風呼嘯著穿過巖壁,發(fā)出鬼哭般的聲響。將旗殘片指向裂谷西側(cè)的懸崖,那里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冰洞,洞口覆蓋著厚厚的冰層,隱約能看見里面泛著幽藍的光。
“下去的時候小心,冰面下可能有暗河。” 楚驚瀾率先攀住冰棱往下爬,龍氣在掌心凝結(jié)成爪,輕易就扣進堅硬的冰層。秦風帶著十名精銳緊隨其后,他們都是礦洞里最熟悉地形的老手,此刻腰間系著鐵鏈,像一串黑色的壁虎貼在崖壁上。
冰洞內(nèi)部比想象中寬敞,洞頂懸掛著倒錐形的冰柱,折射出奇異的光芒。地面上布滿了雜亂的腳印,其中幾枚帶著明顯的官靴紋路,邊緣還沾著太醫(yī)院特有的藥粉。
“有人比我們先到。” 秦風壓低聲音,握緊了腰間的彎刀。楚驚瀾卻注意到腳印旁的冰面上,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在低溫下已經(jīng)凝固成冰晶 —— 那是楚家血脈特有的顏色。
深入冰洞三里后,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由寒冰雕琢而成的宮殿出現(xiàn)在眼前,殿門上方刻著 “龍眠殿” 三個古字,筆畫間纏繞著龍形浮雕,與龍戒上的紋路如出一轍。而殿門前的空地上,正站著六個穿著錦袍的老者,為首那人手里把玩著個青銅酒壺,壺身上刻著九頭蛇紋。
“楚家的小崽子,來得比預想中早啊。” 老者晃了晃酒壺,酒液在壺中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老夫是皇室供奉院的墨老,奉九皇子之命,特來取你項上人頭。”
楚驚瀾的目光越過老者,落在宮殿深處。那里的冰臺上,停放著一具半透明的棺槨,棺中隱約可見一具身披戰(zhàn)甲的枯骨,手中握著柄斷裂的長劍 —— 正是龍帝遺骨!而棺槨旁跪著個身影,穿著礦奴的破衣,背上插著三支箭,正是那個失蹤的楚家少年。
“把他放了。” 楚驚瀾的聲音里帶著龍氣的轟鳴,周身的冰層開始炸裂。墨老嗤笑一聲:“放了他?誰來給誅龍臺獻祭?” 他突然揮手,身后五個老者同時出手,冰錐、毒霧、火焰瞬間交織成網(wǎng),朝著楚驚瀾罩來。
“保護少主!” 秦風怒吼著揮劍迎上,十名精銳組成盾陣,卻被老者們的氣勁震得連連后退。楚驚瀾認出其中兩人使用的是七凰衛(wèi)的獨門功法,心中冷笑 —— 九皇子果然早就和柳傾城勾結(jié)在了一起。
龍訣第三劫驟然運轉(zhuǎn),楚驚瀾的瞳孔變成豎瞳,周身騰起金色的龍焰。他沒有理會攻向自己的冰錐,而是直撲墨老:“上次在礦洞沒殺夠,今日便讓你們陪葬!” 龍爪撕裂空氣,帶著焚盡一切的熱浪,竟將墨老的冰系法術(shù)蒸發(fā)成了白霧。
墨老臉色驟變,酒壺猛地砸向地面,碎裂的瓷片化作無數(shù)毒針:“不知死活的東西!真以為覺醒了龍訣就能翻天?” 他身后的老者同時祭出法器,一面刻著符文的銅鏡射出白光,瞬間將楚驚瀾困在其中。
“這‘鎖龍鏡’可是用你們楚家先祖的肋骨煉制的,滋味如何?” 墨老得意地撫著胡須,卻沒注意到楚驚瀾袖中的將旗殘片正在發(fā)燙,殘片背面的龍脈心法與銅鏡上的符文產(chǎn)生了共鳴。
楚驚瀾在鏡中運轉(zhuǎn)龍訣,忽然發(fā)現(xiàn)銅鏡的光芒在減弱 —— 那些符文竟是楚家的護族大陣!他猛地將龍氣注入殘片,殘片立刻化作一道金光,撞在銅鏡內(nèi)側(cè)。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銅鏡炸裂開來,碎片中飛出一縷青氣,鉆進楚驚瀾的眉心。
“那是…… 楚老將軍的殘魂!” 墨老失聲驚呼,轉(zhuǎn)身就想逃跑。楚驚瀾怎會給他機會,龍爪凌空一抓,將其硬生生拽了回來:“說!誅龍臺到底要獻祭多少楚家人?”
墨老被龍氣灼燒著經(jīng)脈,疼得滿地打滾:“我說!我說!除了這小子,還要…… 還要你妹妹!九皇子說,純陰之體的處子血,最適合喚醒邪神……”
話音未落,楚驚瀾已經(jīng)捏碎了他的喉嚨。其余五個老者見狀四散奔逃,卻被秦風等人纏住。楚驚瀾沖向?qū)m殿深處,剛抱起冰臺上的少年,就看見棺槨中的龍帝遺骨突然坐起,枯槁的手指指向殿頂?shù)谋诋?—— 那上面畫著噬魂淵的全貌,淵底封印著個長著九頭蛇頭的黑影,而封印的陣眼,正是寒淵。
“原來…… 寒淵才是真正的封印核心。” 楚驚瀾喃喃自語,龍帝遺骨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鉆進他的體內(nèi)。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無數(shù)把刀在撕扯經(jīng)脈,卻又帶著一股溫暖的力量,修復著受損的根基 —— 這是龍帝傳承的最后一步,融合遺骨,掌控地脈。
殿外的打斗聲漸漸平息。秦風渾身是血地闖進來:“少主,都解決了。只是…… 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遞過來一塊從老者身上搜出的令牌,上面刻著 “噬魂” 二字,背面畫著寒淵與噬魂淵的連通圖。
楚驚瀾將令牌捏在手中,突然想起沈星移的話:“帝星雖隕,龍氣未絕。” 皇室真正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殺他,而是利用楚家血脈和龍帝遺骨,打開噬魂淵的封印。
少年在他懷里輕輕咳嗽了一聲,虛弱地睜開眼睛:“少…… 少主…… 他們說…… 說噬魂淵里的東西…… 快要出來了……” 他從懷里掏出塊染血的絲帕,上面用炭筆寫著個 “柳” 字,“那個女將軍…… 她知道封印的秘密……”
柳傾城?楚驚瀾心中一震。少年說完這句話便斷了氣,臉上卻帶著解脫的笑容。楚驚瀾將他的尸體平放冰臺,對著龍帝棺槨深深一拜:“先祖放心,楚家子孫絕不會讓封印破裂。”
離開寒淵時,楚驚瀾發(fā)現(xiàn)洞口的瘴氣變得更加濃郁,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秦風指著西北方:“少主你看,黑風城的方向…… 好像起火了。”
楚驚瀾抬頭望去,只見黑風城的上空升起滾滾濃煙,隱約還能聽見廝殺聲。龍戒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戒面投射出靈兒的影像 —— 妹妹正被幾個黑衣人圍在密道入口,懷里緊緊抱著那個布偶。
“靈兒!” 楚驚瀾目眥欲裂,龍化的雙翼在背后展開,帶著他化作一道金光沖向黑風城。將旗殘片從懷中滑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恰好落在秦風手中,殘片背面新浮現(xiàn)出的字跡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七凰衛(wèi)中有內(nèi)鬼”。
秦風望著楚驚瀾消失的方向,握緊了手中的殘片。他忽然想起那個扎雙丫髻的小姑娘說過,昨夜有個穿青布棉袍的女子,偷偷給密道送了張字條,上面畫著個奇怪的符號 —— 那是太醫(yī)院的求救信號。
寒淵的瘴氣越來越濃,隱約能聽見淵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秦風打了個寒顫,突然明白沈星移為何要楚驚瀾在血月之夜前來 —— 今夜,不僅是誅龍臺啟用的日子,更是噬魂淵封印松動的時刻。
而此刻的黑風城,正上演著一場慘烈的廝殺。柳傾城的七凰衛(wèi)已經(jīng)攻破城門,與楚家軍在街道上展開巷戰(zhàn)。一個穿著青布棉袍的女子,正背著藥箱在尸堆中穿梭,尋找著密道的入口,她腰間的杏林玉佩,在火光中閃著微弱的光芒。
血月,正在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