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聲的序曲,緊繃的弦
通風(fēng)管道里,那股子鐵銹混著陳年老灰的味兒直往肺里鉆,吸一口氣,喉嚨都剌得慌。劉忙整個人貼在冰涼的金屬壁上,寒氣順著作戰(zhàn)服的縫隙往里鉆,凍得骨頭縫兒都發(fā)酸。額角的汗珠“啪嗒”一聲砸在身下的鐵板上,在這死寂里,動靜大得嚇人,震得每個人心頭發(fā)緊,手心冒汗。
“都穩(wěn)住。”劉忙的聲音從骨傳導(dǎo)耳麥里擠出來,冷得像冰碴子,“下面那要命的激光網(wǎng),頻率都刻腦子里了?一步踏錯,連個影子都留不下。”
管道底下,就是山頂會吹得神乎其神的命根子——核心金庫。幾道幽藍(lán)色的激光在黑暗里交織成網(wǎng),晃來晃去,跟死神手里撥弄的琴弦似的。再遠(yuǎn)點,幾個鐵疙瘩似的機(jī)械守衛(wèi)戳在那兒,電子眼閃著瘆人的紅光,一圈一圈地掃,連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
“老大,”身后瘦猴的聲音有點發(fā)飄,帶著點哆嗦,“賈政那老東西……真舍得下血本啊……這架勢,怕不是帝星那邊流出來的硬貨吧?”
“怕了?”劉忙沒回頭,聲音里聽不出啥情緒,就剩一股子盯著獵物的狠勁兒,“想想被他們當(dāng)螞蟻踩死的兄弟,想想礦坑里連骨頭渣子都找不著的冤魂!山頂會吸了多少血汗,這點陣仗算個屁!”他手指一下下敲著冰冷的管壁,那節(jié)奏,聽著像催命的倒計時。
就在這時,金庫深處通風(fēng)口的格柵,悄沒聲地開了條細(xì)縫,一絲微弱得像螢火蟲的光漏了進(jìn)來。
“阿南就位。”南桂生那帶著點獨特腔調(diào)的冷靜聲音鉆進(jìn)頻道,“里面那些‘眼睛’,暫時歸我了。小禮物送過去了,十秒后,看熱鬧吧。”
十……九……八……
劉忙全身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底下那晃動的幽藍(lán)光線,在他眼里仿佛變成了一條條勒緊心臟的繩索。
三……二……一!
轟隆——!
巨響卻不是從金庫里面爆開的,而是來自遙遠(yuǎn)的上層!整根通風(fēng)管猛地一抖,積年的灰塵像下雨似的往下掉。刺耳的警報聲“嗚——”地一下扯開了嗓子,那動靜,聽得人后脊梁骨都發(fā)涼!
下面的激光網(wǎng)瞬間亂了套,紅光閃得像發(fā)了瘋!機(jī)械守衛(wèi)的電子眼“唰”地全變成了猩紅色,腦袋轉(zhuǎn)得跟陀螺似的,“咔噠”一聲,齊刷刷對準(zhǔn)了頭頂?shù)耐L(fēng)管!
“糟了!被發(fā)現(xiàn)了?!”瘦猴的驚呼卡在嗓子眼兒,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的家伙。
“是阿南的掩護(hù)!”劉忙眼里的光猛地炸亮,南桂生這一手比他想的還狠!“就是現(xiàn)在!沖!”
他像一頭蓄足了勁的豹子,猛地撞開身下早已切開的蓋板,帶著下墜的金屬碎片,如同一顆燒紅的隕石,狠狠砸進(jìn)那片亂成一鍋粥的激光網(wǎng)里!
“這狗屁世道,專挑你以為最穩(wěn)的時候埋雷。要么被炸成灰,要么踩著碎片往上爬!”
(二)熔爐地獄,血肉之梯
劉忙重重砸在金庫的合金地板上,震得兩條腿又麻又木。他借著翻滾卸掉沖擊力,剛半跪起身,幾道猩紅的電子眼已經(jīng)“唰”地鎖定了過來。
“入侵者!清除!”機(jī)械守衛(wèi)的電子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最近的那個手臂外殼“嘩啦”一聲翻開,黑洞洞的武器口直直對準(zhǔn)了他。滋啦——一道刺眼的能量光束擦著他剛才滾過的地方掃過,地板“嗤”地冒起黑煙,一股焦糊味直沖鼻腔。
“散開!找地方躲!”劉忙吼聲在金庫穹頂下撞出回音。瘦猴他們緊跟著跳下來,滾得灰頭土臉,狼狽地躲開交叉火力。能量束打在厚重的合金保險柜上,發(fā)出“噗噗”的悶響,濺起的火星子像過年放的煙花。
“老大!三點鐘方向!那大塊頭!”一個兄弟急吼吼地喊道,手指著個比其他守衛(wèi)高出一大截的鐵疙瘩——渾身裹著厚厚的裝甲,胳膊末端的高頻震蕩刃閃著寒光,每踏一步都震得地板“咚咚”響,活像座移動的堡壘直沖過來。
“是‘鐵犀’!賈政這老棺材瓤子連這玩意兒都弄來了!”瘦猴臉都白了,手里的家伙差點脫手,“這他媽是帝星淘汰下來的改造貨,咱們手里的家伙撓癢癢都不夠啊!”
鐵犀的電子眼死死鎖定劉忙,發(fā)出破風(fēng)箱似的嗤笑,震蕩刃“嗡”地一聲:“蟲子也敢來撒野?碾碎你!”那帶著劈山裂石勁道的刃光當(dāng)頭劈下,刮起的風(fēng)聲都刮得劉忙臉頰生疼。
劉忙瞳孔猛地縮成針尖,不退反進(jìn),硬生生向旁邊滑開半步!震蕩刃帶著千鈞之力“咔嚓”一聲劈在地上,裂開一道深縫!就在鐵犀因慣性前傾的瞬間,劉忙眼里的狠厲“騰”地燃起,閃電般從后腰拽出個纏滿電線的黑圓筒。
“嘗嘗這個!”他怒吼著,將自制的電磁脈沖炸彈狠狠拍在鐵犀胸口那塊幽藍(lán)發(fā)光的能量核心上!
砰!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圈淡藍(lán)色的沖擊波“嗡”地擴(kuò)散開來,空氣都扭曲了。
“呃……啊——!”鐵犀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電子眼像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瘋狂閃爍,整個機(jī)體開始劇烈抽搐,震蕩刃發(fā)出“吱呀”的哀鳴,光芒迅速暗淡,裝甲縫隙里冒出滾滾黑煙和刺眼的電火花。
“干翻它!”劉忙吼得嗓子都劈了,自己也被沖擊波震得眼前發(fā)黑,耳朵嗡嗡作響。
周圍的兄弟眼睛瞬間紅了。“老大厲害!”幾個人瘋了一樣撲上去,把高爆能量塊死命塞進(jìn)鐵犀抽搐時關(guān)節(jié)暴露的縫隙里!
轟!轟隆——!
劇烈的能量沖擊在金庫里炸開,火光“騰”地竄起老高。那不可一世的鐵犀上半身被撕扯得不成樣子,“哐當(dāng)”一聲巨響砸在地上,零件四散飛濺。
“好樣的!”兄弟們激動得大吼,手里的家伙握得更緊了。
可歡呼聲還沒落下,更多的機(jī)械守衛(wèi)和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保安就從通道里涌了出來,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密集的能量束再次交織成網(wǎng),“嗖嗖”地擦著耳邊飛過。
“別停下!最里面那個金色的保險柜!沖過去!”劉忙抹了把臉,汗水混著灰塵,還有不知誰濺過來的血點,眼睛紅得像受傷的孤狼,“那里面是山頂會的命根子!是賬本!”
通往保險柜的那條路,每一步都浸透了兄弟的血汗。
“螞蟻的牙口,也能咬穿猛獸的喉嚨。在藍(lán)星這鬼地方,活下來的不是塊頭最大的,是最敢豁出命去的!”
(三)血色烙印,命門入手
最后二十米通向金色保險柜的路,幾乎被扭曲的金屬和倒下的身影堆滿了。能量束像毒蛇的信子,在狹窄的縫隙里瘋狂亂竄。空氣里彌漫著臭氧的刺鼻、濃重的血腥,還有皮肉燒焦的糊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團(tuán)火。
“瘦猴!左邊!”劉忙的改裝武器“砰砰”兩聲脆響,將從合金貨架后探頭的保安撂倒,溫?zé)岬囊后w濺了他一臉。
“收到!”瘦猴一個翻滾,獵能槍“轟”地開火,將躲在掩體后的保安連人帶掩體轟飛。但他自己肩頭“嗤”地冒起一股青煙,一道焦黑的傷口赫然出現(xiàn),疼得他悶哼一聲,動作頓時慢了半拍。
“護(hù)住老大!”鐵頭像座移動的小山般咆哮著,抄起地上守衛(wèi)的重型能量武器,“噠噠噠”地向前瘋狂掃射!狂暴的能量流暫時壓制得對方抬不起頭,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劉忙眼里只剩下那個金色保險柜了,腳下生風(fēng),在能量束和爆炸沖擊波的縫隙中左沖右突,衣角被燎得冒煙也渾然不顧。
近了!更近了!
保險柜外那層淡藍(lán)色的能量力場“嗡”鳴作響。南桂生帶著電流雜音的聲音從耳麥里鉆出:“密鑰!插右邊凹槽!快!備用系統(tǒng)要啟動了!”
劉忙一個滑鏟沖到柜前,想都沒想,將那枚刻著復(fù)雜紋路的金屬密鑰狠狠捅進(jìn)凹槽!
嗡——嗤!
力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消散,金色柜門“嘶”地向兩邊滑開,柔和的光芒透出,照亮了懸浮在能量場中心、手掌大小的漆黑六棱柱體——山頂會的核心賬本!
成了!
劉忙心頭的狂喜還沒來得及綻開,手剛要觸碰到那六棱柱體——
“嘀!嘀!嘀!”
尖銳得如同錐子扎腦的警報聲猛地響起!金庫里的燈光“唰”地全變成了令人心悸的血紅色,瘋狂旋轉(zhuǎn)閃爍,將每個人的臉映照得如同地獄惡鬼!
“警告!最高權(quán)限激活!自毀程序‘清道夫’啟動!倒計時……十……九……”冰冷的電子女聲毫無感情地念著,如同宣讀死亡判決書。
“操!”劉忙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賈政這瘋子竟然留了同歸于盡的毒招!
時間仿佛瞬間凍結(jié)。他看到瘦猴驚恐扭曲的臉,看到鐵頭正瘋了似的朝自己沖來,遠(yuǎn)處的保安臉上掛著獰笑,正快速后退。
“八……七……”
劉忙的手如同鐵鉗,不顧一切地抓向那六棱柱體!就算死,也得把這東西帶出去!這是兄弟們用命換來的!是撕開山頂會、撕開賈政的唯一鑰匙!
指尖觸碰到冰涼表面的剎那,他死死攥住了——那東西沉甸甸的,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燙手又沉重。
“六……五……”
腳下的合金地板開始“哐哐”震動,頭頂傳來金屬“嘎吱”的**,墻壁和穹頂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刺眼的白光從縫隙中透出,散發(fā)出足以融化鋼鐵的恐怖高溫。
“老大!!!”鐵頭如同失控的坦克般撞來,將他狠狠推向一邊,同時甩過一塊布滿彈孔的厚重合金板擋在身前。
“走啊——!”鐵頭的吼聲撕裂了喉嚨,眼里的光像燃盡的炭火,只剩下決絕。
“四……三……”
頭頂?shù)牧芽p“嘩啦”一聲徹底崩開!熾白的高能粒子流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合金地板“滋啦”一聲熔化成通紅的鐵水,散落的能量晶塊“噗”地化作青煙。恐怖的熱浪如同海嘯般拍來,燎得人皮膚生疼!
“一……”
轟——!!!!
劉忙只感覺后背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中,鐵頭推他的身體瞬間變得滾燙。緊接著是無邊的黑暗,火燒火燎的劇痛,以及幾乎震碎耳膜的巨響。
他像一片枯葉般被沖擊波狠狠掀飛,墜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意識沉淪前,只有一個念頭死死烙印在腦海:攥緊了,死也不能松手!
(四)余燼之軀,不滅之誓
刺鼻的焦糊味、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金屬銹蝕味兒,一股腦兒往鼻子里鉆。劉忙每一次呼吸都費盡了力氣,像吞著燒紅的刀片,胸口疼得仿佛被巨石碾過。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是一個又小又破、沾滿污漬和水痕的頂棚。不是金庫那冰冷高聳的穹頂。空氣里飄蕩著劣質(zhì)消毒水和霉?fàn)€的味道,嗆得人只想咳嗽。
“呃……咳咳……”他想說話,喉嚨里卻像塞滿了砂礫,涌上一股鐵銹般的腥甜。
“老大!你醒了!”瘦猴的聲音劈了叉,帶著哭腔撲了過來。他那張瘦臉憔悴得脫了形,左眼纏著厚厚的紗布,血水正從里面洇出來,僅剩的右眼紅得像兔子,布滿了血絲。
“水……”劉忙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
瘦猴手忙腳亂地端過一個豁了口的破碗,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喂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劉忙才感覺緩過一絲勁兒,昏迷前的記憶“轟”地涌入腦海——爆炸、白光、還有手里緊攥的東西……
“核……核心……”他掙扎著想抬手,渾身的劇痛讓他倒吸冷氣,齜牙咧嘴。
“在呢!老大!”瘦猴趕緊從懷里掏出那漆黑的六棱柱體,輕輕放在他還能動的右手上。
冰涼的觸感透過繃帶傳來,劉忙懸著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可當(dāng)他目光掃過這間破敗的屋子,心又猛地沉了下去——幾張簡陋的板床上躺著纏滿繃帶的兄弟,有的痛苦**,有的悄無聲息。角落里堆著幾件染血的破衣服,那是鐵頭常穿的皮夾克,上面的破損處凝結(jié)著黑褐色的血塊;還有刀子從不離身的短刃,如今只剩下半截扭曲的斷刃……
“鐵頭……刀子……還有誰?”劉忙的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的,每一個字都磨著喉嚨,帶著血沫。
瘦猴臉上那點強(qiáng)擠出來的高興勁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慘白如紙,肩膀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半天才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字來:“……鐵頭……為了把你推出來……被那白光……吞了……”他的聲音碎得不成樣子,“刀子……替我擋了一下……能量束……穿了心……當(dāng)場就……”他哽住,深吸一口氣,報出一個個名字,“……還有老煙槍、黑皮……六個兄弟……沒出來……”
每一個名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劉忙的心上。鐵頭憨厚的笑容,刀子耍弄短刃的瀟灑,老煙槍邊咳邊罵的粗嗓門,黑皮總說自己跑得最快的得意勁兒……
全都沒了。就為了這塊冰冷的金屬,為了那個“扳倒山頂會”的渺茫念想。
“噗——”劉忙猛地側(cè)頭,噴出一口鮮血,濺在臟污的床單上,像朵凋零的殘花。
“老大!”瘦猴慌得手足無措。
劉忙抬手?jǐn)r住他,目光死死釘在手里的六棱柱體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剛包扎好的繃帶又滲出了殷紅。他身體疼得不停發(fā)抖,可眼睛里燃燒的光,卻像冰窖深處點燃的火焰,瘋狂而狠戾。
“值……值得嗎?”瘦猴盯著劉忙嘴角的血,和他眼中駭人的光,終于崩潰了,喉頭擠出受傷幼獸般的嗚咽,“為了個破玩意兒……折了這么多兄弟……值嗎?”
劉忙緩緩轉(zhuǎn)頭。目光掃過瘦猴纏著紗布的眼,掃過角落冰冷的遺物,掃過床上生死難料的兄弟,最后,定格在自己染血的手掌上。
時間凝滯。斗室里只剩傷員的**和瘦猴壓抑的啜泣。
然后,劉忙咧開嘴,笑了。
那笑容扭曲著,混著血污,如同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沒有一絲暖意,只剩下冰碴子般的瘋狂和決絕。
“呵……”他的笑聲干澀沙啞,像砂輪打磨生鐵。
他猛地攥緊那冰冷的六棱柱體,用盡殘存的力氣,狠狠按在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上!冰涼的金屬緊貼著滾燙的皮膚,緊貼著那顆艱難跳動的心臟!
他抬起頭,眼中的光芒仿佛穿透了破敗的頂棚,看到了賈政猙獰的嘴臉,看到了劉信人那高高在上的漠然眼神,看到了帝星那龐大如山的、令人窒息的陰影。
“值……得?”劉忙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寒風(fēng),浸透了刻骨的恨意,帶著一種近乎瘋魔的狠勁。
“兄弟們的血……不會白流!”
每一個字都咬得死緊,帶著血沫,仿佛用骨頭在頑石上刻下誓言。
“賈政……山頂會……劉信人……”他念著這些名字,如同念著一份索命的名單。
“一個……都跑不了!”
嘶啞的話語在這充滿了傷痛和死亡的破屋里飄蕩,像一面染血的戰(zhàn)旗。那冰冷的六棱柱體緊貼著他的心跳,如同一個剛剛烙下、再也無法洗去的復(fù)仇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