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灣別墅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只蟄伏的猛獸。
我趴在距離別墅三百米外的樹林里,夜視鏡將眼前的景象染成詭異的綠色。耳麥里傳來阿杰的呼吸聲,穩定而輕微。
"東側巡邏崗換班了,"阿杰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按方雯提供的時間表,我們有四分二十七秒的空檔。"
我調整了一下臉上的偽裝面具——這是楚雨特制的仿生面具,讓我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中年女傭。身旁的楚雨已經換上了維修工的制服,正在檢查她的裝備包。
"記住,一旦警報觸發,立即撤退到B點。"我最后一次確認計劃,"阿杰負責遠程支援,楚雨破解實驗室電腦,我找保險柜。無論誰先完成,都不等待其他人。"
楚雨點點頭,但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根本沒打算遵守這條命令。阿杰則已經通過無人機黑入了別墅的監控系統,正在我們平板上顯示實時畫面。
"行動。"
我們像影子一樣滑向別墅外圍。阿杰的干擾器起了作用,紅外警報器在我們經過時毫無反應。楚雨迅速撬開了一扇服務通道的小門,我們閃身進入。
別墅內部比想象中更加安靜。走廊里只亮著應急燈,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檸檬清潔劑味道。按照記憶,我帶著楚雨向地下實驗室移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電梯需要指紋驗證。"楚雨停在服務電梯前,皺眉看著掃描器。
我從口袋里取出張默提供的指紋膜——這是他從一個已故的星輝高管尸體上提取的。"試試這個。"
電梯門無聲滑開。我們屏住呼吸踏入這個金屬棺材,按下地下三層的按鈕。隨著電梯下降,我的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那些被藥物壓抑的記憶碎片又開始蠢蠢欲動。
叮。電梯停在了地下三層。
門開的一瞬間,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撲面而來。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門旁的生物識別裝置閃著微弱的紅光。
"需要虹膜和聲紋雙重認證。"楚雨咬著嘴唇,"這個張默可幫不了我們。"
我深吸一口氣:"我有辦法。"走向識別裝置,摘下隱形眼鏡,露出我真實的瞳孔。
"你在干什么?"楚雨驚恐地抓住我的手臂,"他們會記錄下你的生物信息!"
"他們早就有了。"我平靜地說,將眼睛對準掃描器。令人驚訝的是,識別裝置立刻亮起綠燈,一個機械女聲響起:"7號實驗體,歡迎回來。聲紋認證剩余時間30秒。"
楚雨倒吸一口冷氣。我來不及解釋,迅速說道:"授權進入實驗區域,代碼7-21-36。"
金屬門無聲滑開,露出一個巨大的白色實驗室。我和楚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實驗室中央是十幾臺形似牙科椅的設備,每張椅子都配有復雜的頭盔和束縛裝置。墻上掛滿了腦區圖譜和神經傳導路徑圖,一側的玻璃柜里陳列著數十個小瓶,里面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
"天啊..."楚雨輕聲說,手指顫抖地撫過一臺電腦,"他們真的在編程人腦..."
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你有兩小時下載數據,我去找保險柜。"
楚雨已經打開她的設備包,開始連接實驗室主電腦。我則走向記憶中的角落,那里應該有一個隱蔽的保險柜。
頭痛越來越劇烈,眼前的景象開始與記憶重疊——我看到自己被綁在中央的椅子上,頭盔上的電極刺入頭皮,杜天豪站在觀察窗前冷漠地注視著我,陳醫生調整著儀器參數:"7號的海馬體反應異常,將θ波頻率上調0.5赫茲..."
"蘇念!"楚雨的聲音將我從閃回中拉回現實,"你還好嗎?"
我擦掉額頭的冷汗,點點頭繼續搜索。終于,在一幅巨大的腦區圖后面,我發現了一個嵌入墻體的保險柜。柜門上的數字鍵盤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不可見。
7-21-36。我輸入這串數字,但保險柜毫無反應。
"該死!"我握緊拳頭,太陽穴突突直跳。突然,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年幼的我被帶到一個房間,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中是三只藍色的鳥站在樹枝上,分別標著數字7、21和36...
"不是直接輸入..."我喃喃自語,嘗試將數字相加得到64,依然不對。
耳麥里突然傳來阿杰急促的聲音:"有人來了!地下二層電梯啟動,預計90秒到達你們位置!"
我心跳加速,強迫自己冷靜思考。7-21-36...突然,我想起楚雨曾經說過,大腦不同區域對特定頻率的電波有反應...
"頻率!"我迅速輸入72136,保險柜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門緩緩打開。
里面只有一個小型硬盤和一份紙質文件。我抓起它們,同時對著耳麥說:"楚雨,我們得走了!"
"再給我五分鐘!"楚雨盯著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我在下載受害者名單和腦波參數數據庫!"
阿杰的聲音再次響起:"電梯還有45秒到達!"
我沖到楚雨身邊,看到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龐大的網絡圖譜——中心節點是杜天豪,向外輻射出數十條線,連接到政商娛各界的知名人物。每個節點旁邊都標注著"控制程度"和"激活代碼"。
"這是他的整個控制網絡..."我震驚地看著名單上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
"下載完成!"楚雨拔出數據棒,我們迅速收拾裝備。就在我們沖向出口時,電梯到達的提示音響起。
"后門!"我拉著楚雨轉向實驗室另一側的緊急通道。門被鎖住了,需要門禁卡。
"阿杰,能黑開嗎?"我焦急地問。
"正在嘗試...不行,這是物理鎖!"阿杰的聲音充滿緊張,"巡邏隊正從東側走廊接近!"
楚雨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小裝置貼在鎖上:"后退!"一聲輕微的爆裂聲后,鎖芯被熔斷了。
我們沖進緊急通道,剛關上門就聽到實驗室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樓梯間一片漆黑,我們只能摸著墻壁向上爬。
"去地下二層,"我喘息著說,"那里有通往車庫的通道。"
爬到二層平臺時,楚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等等!"她指向一扇標著"檔案室"的門,"那里可能有更多證據!"
"太危險了!"
"給我三十秒!"不等我回應,楚雨已經撬開門鎖鉆了進去。我咬牙跟上,同時通過耳麥告訴阿杰我們的新位置。
檔案室里堆滿了文件夾和錄像帶。楚雨快速翻看著標簽,突然抽出一盒標著"7號實驗體"的錄像帶。
"這是你!"她將錄像帶塞進包里,又抓起幾份文件。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們屏住呼吸躲在檔案架后。透過縫隙,我看到兩名保安拿著手電筒走了進來。
"檢查每個角落,"其中一人說,"老板說入侵者可能帶著重要數據。"
手電筒的光束越來越近。我握緊了隨身攜帶的電擊器,準備在必要時出手。就在保安距離我們只有幾步之遙時,整個樓層的警報突然響起。
"地下三層發現未授權訪問!所有人員立即前往攔截!"對講機里傳出命令。
兩名保安立刻轉身跑出檔案室。我和楚雨等了幾秒,確認安全后迅速向相反方向的出口移動。
"阿杰,是你觸發的警報?"我小聲問。
"不是,"阿杰的聲音充滿困惑,"有人從外部訪問了系統,故意觸發了警報...等等,車庫出口有埋伏!換路線!"
我們立刻轉向員工通道。剛推開防火門,迎面撞上了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是陳醫生!他驚愕地瞪大眼睛,剛要喊叫,我一記手刀擊中他的頸部,他軟綿綿地倒下了。
"快走!"我拉著楚雨繼續奔跑,心跳如雷。轉過一個拐角,前方就是通往地面的樓梯。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蘇念姐姐,這么著急去哪啊?"
林晚晚從黑暗中走出,身后跟著四名持槍警衛。她穿著那件標志性的白色連衣裙,手里把玩著一支注射器,里面是熟悉的藍色液體。
"杜叔叔很想你呢,"她甜笑著說,"特別是你偷走的東西。"
楚雨悄悄將數據棒塞進我的口袋,自己向前一步:"你們對她做了什么?那些實驗..."
"哦,小疤痕也來了,"林晚晚歪著頭看楚雨,"你應該感謝我們。如果不是實驗失敗,你現在還是個平庸的實驗室助理,哪有機會和影后一起冒險?"
我注意到警衛的槍都裝了消音器,這意味著他們準備在這里解決我們。我悄悄按下口袋里的緊急信號按鈕——這是給阿杰的求救信號。
"杜天豪在哪?"我試圖拖延時間,"不敢親自來見我嗎?"
林晚晚笑了:"杜叔叔在忙更重要的事。畢竟,今晚是'藍鳥'的月度聚會,半個城市的權貴都在等他展示最新成果呢。"她晃了晃注射器,"比如這個——第七代控制劑,一滴就能讓最頑固的大腦變得...聽話。"
阿杰的聲音突然在耳麥中響起:"蘇念,十秒后會有干擾,準備行動!"
我微微點頭,繼續盯著林晚晚:"所以這就是'青山計劃'?把有錢人變成傀儡?"
"多么粗俗的描述,"林晚晚撇撇嘴,"我們是在創造新世界。沒有犯罪,沒有沖突,每個人都快樂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她突然向前一步,"就像你曾經那樣,蘇念姐姐。記得你拿到影后時有多開心嗎?那都是杜叔叔為你設計的人生劇本。"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入我的心臟。我確實記得那一刻的喜悅,記得領獎臺上那種無與倫比的滿足感...難道這一切都是被編程的情感?
"五秒。"阿杰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林晚晚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臉色一變:"拿下她們!"
就在警衛舉槍的瞬間,整層樓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閃爍幾下后也熄滅了。黑暗中,我拉著楚雨沖向樓梯,身后傳來林晚晚憤怒的尖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阿杰,我們出來了!"我邊跑邊喊,"在哪里匯合?"
沒有回應。
"阿杰?"楚雨也呼叫著,"回答我們!"
依然只有靜電噪音。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我們沖出建筑,借著月光向預定匯合點跑去。
穿過一片灌木叢后,我們看到了阿杰的無人機控制設備散落一地,還有一攤暗色的液體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光——是血。
"阿杰!"楚雨驚恐地喊道,聲音哽咽。
我蹲下檢查地面痕跡,發現拖拽的痕跡通向樹林深處。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起來——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北側圍墻外,黑色面包車。60秒。"
我和楚雨對視一眼,沒有選擇,只能相信這條信息。我們沿著圍墻陰影向北移動,果然看到一輛沒有標志的黑色面包車,后門微微開著。
剛靠近車子,后門突然完全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是張默警官,他的制服上沾滿血跡,臉色蒼白如紙。
"上車!"他喘息著說,"他們抓到你們的黑客朋友了...杜天豪要親自審問他..."
我們跳上車,張默立刻踩下油門。車子猛地躥出時,我看到后視鏡里藍灣別墅的燈光陸續亮起,如同蘇醒的野獸睜開了眼睛。
"阿杰還活著?"楚雨急切地問。
張默點點頭,但表情凝重:"暫時而已。杜天豪想知道你們拿到了什么..."他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
"你受傷了!"我這才注意到他腹部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
"不重要..."張默咬牙控制著方向盤,"聽我說,你們發現的數字...7-21-36...不只是密碼..."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車子也開始蛇行。我趕緊扶住方向盤:"楚雨,幫他止血!"
楚雨翻找著車上的急救包,但張默搖搖頭:"來不及了...保險柜里的東西...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主服務器在..."他突然劇烈咳嗽,鮮血噴在擋風玻璃上。
車子失控沖向路邊,我奮力轉動方向盤,勉強停在一片樹叢旁。張默癱在座位上,呼吸微弱。
"張警官!"我拍打著他的臉,"主服務器在哪里?"
他的嘴唇蠕動著,聲音幾乎聽不見:"...鳥...藍鳥..."說完最后一個字,他的頭無力地垂向一側。
我憤怒地捶打方向盤。車外,遠處已經能聽到警笛聲。我們不得不棄車繼續逃亡。
躲進一處廢棄谷倉后,我和楚雨終于有機會查看獲取的資料。硬盤里是數百個腦部掃描文件和對應的控制代碼,而那份紙質文件則讓我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一份"藍鳥"核心成員的名單和各自的"控制職責",包括政界要人、媒體大亨和金融巨鱷。
"這不僅僅是復仇了..."楚雨顫抖著說,"他們在控制整個城市..."
我打開從檔案室帶出的錄像帶盒子,里面除了一盤迷你DV帶,還有一張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杜天豪和一個穿軍裝的男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個軍事基地,墻上清晰地印著"青山計劃"幾個大字。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7號與零號實驗體進展順利,預計五年內可實現全腦控制。"
"零號實驗體?"楚雨困惑地問,"那是什么?"
我搖搖頭,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就在這時,楚雨打開了標有我名字的文件夾,里面是一份詳細的實驗記錄。當她翻到某一頁時,突然臉色大變。
"怎么了?"我問。
楚雨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和恐懼:"蘇念...根據這份記錄,你不是7號實驗體..."她指著文件上的一行字,"你是零號。"
我奪過文件,只見上面清晰地寫著:"零號實驗體(蘇念)展示出前所未有的腦波可塑性,建議轉入高級控制測試階段。7號實驗體(楚雨)出現嚴重排異反應,建議終止。"
紙張從我手中滑落。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為什么我能輕易打開實驗室的門,為什么我記得那些不該記得的代碼,為什么杜天豪如此執著地追捕我...
我不是偶然發現真相的受害者。
我本身就是那個最重要的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