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攏在縣衙的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便是賣湯的王公彎著腰站在門口,聽到眾人議論,眼眶含淚,自言自語道:“唉,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宋押司那般好的人,怎么就出這個事情了!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一旁有人聽到這話,冷笑道:“老王頭,你倒是維護宋押司,那宋江在鄆城做押司,又是給娘們買樓,那娘們穿金戴銀,一看就是個撈錢的!你還真以為他是個好人?”
王公道:“他照料老頭子,他就是好人。你就是嫉妒。”
那人笑笑不說話,扭身就走。
王公不舍得走,他來回轉圈,聽著周圍人說道,心中默念,希望宋押司無恙。
一旁又有人道:“宋押司早就不在城中,聽聞逃走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唐牛兒都招認,是他貪錢,殺了閻婆惜他們。”
“想想也對,宋押司外號及時雨,三教九流,人人仰慕,這種人怎么會殺人呢。”
“嘿嘿!用不了多久,宋押司定能回來!”
.......
縣衙監牢中。
一臉絕望的唐牛兒,趴伏在稻草中,遍體鱗傷,他眼淚都要哭干了。
整個后背都被打爛,衣衫沾染血漬,他喃喃道:“我不是殺人兇手!我真的不是啊!為什么你們都說我是啊!”
然而,沒有人聽見他在說什么。
牢子們來回穿梭,仿佛沒有看見他一樣。
他沒想到知縣相公根本不聽他辯解,只要他說無辜,就會挨打,到最后只能屈打成招。
一想到他忠心耿耿陪伴在宋江左右,還想著幫宋江捉拿張三!
然而等來的結果是什么?
背叛、出賣、栽贓!
“宋押司!不!宋江!你為何要這般對我?我對你赤誠之心!你為何要陷害于我啊?!”
唐牛兒拳頭捶在地面,淚流滿面。
他好恨,恨自己太單純,也許那家伙從進入家中那一剎,就想好了!
讓他做替罪羊的準備。
都說宋江乃是及時雨,救人于危難之中!
為何,今日所見,他竟然如此對我?
我到底哪里做錯了?
竟要遭受此等罪責?
想到明日就要押解到沙門島,到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牛兒眼神變得無比怨恨,他渾身顫抖,心中默默發誓。
“老天爺啊,若是有人救我性命,你就是我的主人,從今往后,我必定侍奉左右,不但如此,宋江將是我的仇敵,我一定要手刃此人!若是不殺此人,我誓不為人!”
沒有人聽見他的誓言,他只是默默流著眼淚,時不時呻吟一聲。
過了一會,一名牢子走來,道:“你小子倒是運氣好,還有個妹子來看望你,打通關節!說好了,一炷香時間,不能再多了。”
唐牛兒一頭霧水抬頭,正疑惑中,門外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提著一個竹籃,緩緩走進來。
她的相貌清秀,談不上漂亮,她扭過身道:“多謝哥哥了!”
牢子繃著臉道:“時間不能太久,這是重犯!”
“奴明白!”少女施了萬福,柔柔說道。
牢子上下打量少女,扭身就走,也沒說什么。
少女提著竹籃,走到唐牛兒身旁,掀開上面的毛巾,低聲道:“哥哥莫要多說話,我先給哥哥上藥,然后聽妹妹一言。”
唐牛兒一頭霧水,可是事到如今,他變聰明了。
他廝混多年,家中只有一個人,哪里會有什么妹子呢?
現在憑空冒出一個女人,唐牛兒本就不傻,他馬上意識到,或許生的希望,要落在這少女身上。
“妹妹只管說,哥哥都聽你的!”唐牛兒趕忙說道。
少女滿意的點頭,順勢從竹籃中取出兩只烤鴨,送到唐牛兒身前:“先吃點好的,莫要壞了身子。哥哥太不小心,竟是被人冤枉。”
唐牛兒一聽這話,眼淚又流下,點頭道:“只怪我太單純!”
少女壓低聲音道:“明日你要押解出縣城,會有人來救你,你莫要大呼小叫,壞了事。宋江拿你抵罪,你就是他的替死鬼!”
唐牛兒一聽這話,咬牙切齒,面色猙獰。
“若是讓我逃出生天,我與宋江勢不兩立,總有一日,我要將他碎尸萬段,才能宣泄心中仇恨!”
少女點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是暴怒在前,才是麻煩事。”
唐牛兒瞬間頓悟:“妹子,我都明白。”
少女一邊說,一邊掀開唐牛兒的后背,將傷藥,涂抹他的的后背。
等一切忙好,少女又囑咐兩句,方才起身離開。
唐牛兒原本絕望的心,一下子多出一些希望。
雖然不知道到底誰要救他,但是唐牛兒知道,他有機會逃命了。
背部一陣陣清涼傳來,唐牛兒不再憤怒,而是一下子變得成熟。
他低著頭,吃著送來的鴨子,那個女人說得沒錯。
再多的仇恨,再大的懊悔,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時間緩緩流逝,剛才那名牢子又跑來道:“唐牛兒,你也是不夠聰明,這事情啊,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誰讓你摻和這趟渾水呢?
知縣相公跟宋押司那是什么關系?
相公袒護宋押司,那是很正常的。
只可惜年,去了沙門島,只怕有死無生,等過幾個月,風頭過了,宋押司想必還能回來做押司!
你啊你,就是太年輕了,太單純了!”
唐牛兒一言不發,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
這旁人都瞧得明白,他唐牛兒若是還不懂,那就是蠢豬一頭了!
可憐他一片赤誠了!
宋江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就是對方的棋子一枚!
這種人,一切都可以出賣!
唐牛兒眼神變得無比陰冷,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夠逃出去!
這輩子,他只想做一件事!
殺死宋江!!!!!
只要能殺掉此人,讓他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能殺此人,便是做牛做馬,不管做什么,他都甘心。
一夜而過,當唐牛兒蘇醒,兩名押司的公人將他提起,二話不說,水火棍一拍,三人徑直上路。
披著霜露而行,這一走就是兩日功夫,便是出了鄆城甚遠距離。
唐牛兒又累又渴,哪里等來什么妹子。
他再次絕望了。
難道一切都是幻覺?
哪里來的妹子啊?
第三日的正午,日頭正烈,三人穿過一段松樹林,秋老虎厲害的很,三人徑直在一棵大松樹下歇息。
忽而遠處一個路人,挑著兩桶酒,急匆匆從旁邊而過。
一股酒香彌漫而出,領頭公人喊道:“喂,那廝站住!你這酒怎么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