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后背抵著加油站銹跡斑斑的鐵皮招牌,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喉嚨里刮過碎冰。
她低頭看向腰間,藥包的粗麻邊緣還沾著雪粒,手指隔著凍硬的麥稈服摸了摸——里面的藥材包鼓囊囊的,沒被壓碎。
這是她在地表冒險的目標,給避難所里輻射病孩童的特效藥原料,此刻正貼著她心口,像塊滾燙的火炭。
“呼——“她剛松半口氣,后頸突然竄起寒意。
回頭的瞬間,風雪中翻涌的黑潮撞進瞳孔。
那些燼鼠竟銜著半根發光的麥稈,鼠群最前排的幾只正用尖牙啃噬加油站的水泥基座,碎渣混著血沫往下掉——它們的鼻尖還沾著她之前撒的源能粉,金點在灰黑皮毛上格外刺眼。
“畜生成精了。“蘇晚咬碎后槽牙。
她早該想到,源能氣味對這些變異生物來說,比腐肉更誘人。
之前引開它們時撒的粉太少,殘留的氣味成了追蹤標記。
她的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源能粉袋,指尖剛碰到袋口就頓住——袋底只剩一小撮金粉,勉強夠在皮膚上抹層防護。
若全撒出去...她低頭看向自己裂開的手套,指縫里的血珠正凍成冰珠,“那我就成沒殼的蝸牛,任它們啃。“
風卷著雪粒灌進領口,她打了個寒顫,目光掃過加油站角落。
一輛翻倒的油罐車斜在雪堆里,油箱裂了道縫,漏出的燃油早被低溫凍成黑褐色的泥塊,表面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燼渣——昨夜和燼獸角屠搏斗時崩落的。
“高溫...“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李工用噴火器燒燼鼠時,那些畜生避火如避瘟神的模樣。
燃油遇火即燃,燼渣里的輻射能量說不定能當助燃劑。
蘇晚迅速撕下麥稈服內層的麥網——這是她用空間里的源能小麥稈編的,纖維韌性比普通麻繩強三倍。
她蹲下身,把麥網按進油泥里,凍僵的手指被油渣硌得生疼,卻不敢停。
等麥網吸飽油泥,她又從粉袋里捏出最后半把源能粉,均勻撒在表面。
“源能誘爆裝置。“她對著結霜的睫毛呵氣,把油布團攥進掌心時,能感覺到里面的粉粒在發燙。
東南方有片空地,積雪被燼獸踩得薄,露出底下的凍土。
蘇晚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后半分力氣把油布團拋了過去。
火星子是從她懷里的炭爐引的——出發前李工硬塞給她的,說“姑娘家怕冷“,此刻倒成了救命符。
“轟!“
火舌裹著黑煙竄起三米高,油泥里的燼渣被高溫激發,騰起的火光中竟泛著詭異的紫斑。
鼠群的尖嘯聲瞬間變了調,最前排的幾只被火浪掀翻,皮毛著了火,在雪地里滾成黑紅相間的球。
剩下的鼠類炸了窩,有的往反方向竄,有的互相撕咬,黑浪轉眼間散成亂麻。
但變故比火更快。
暗巷里突然傳來低沉的嘶吼,一道灰色影子從雪堆里撲出,利齒直接咬斷了只落單燼鼠的脖子。
是燼狼!
蘇晚瞳孔驟縮——這畜生比鼠群更難對付,可此刻...它的目標竟不是她,而是被火光驚散的鼠類。
“撿漏的。“她扯動嘴角,趁著鼠群和燼狼攪成一團,貼著加油站外墻疾行。
麥稈服擦過鐵皮時發出刺啦聲,她卻顧不上,余光瞥見地鐵站方向的通風口,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在雪幕里閃著冷光。
“小啞巴!“她壓低聲音喊,喉間像塞了把碎冰。
轉角處的雪堆突然動了動,個小身影從里面鉆出來,鼻尖凍得通紅,看見她的瞬間眼眶都紅了。
是小啞巴,避難所里最機靈的孩子,負責在通風口接應。
他比劃得飛快,手指戳向地鐵站入口方向,又拼命搖頭——入口被鼠群堵死了,它們正用尖牙啃門縫,李工帶人搬了鋼板去堵,但聽那動靜...
蘇晚的太陽穴突突跳。
她知道地鐵站入口的鋼板有多厚,可鼠群要是發瘋,用數量堆也能啃穿。
如果讓它們沖進避難所...她不敢想那些老人孩子的下場。
“源能...“她突然蹲下,指尖摳起腳邊的雪。
雪里混著細碎的燼渣顆粒,在她掌心泛著幽藍的光——這是昨夜和角屠搏斗時,那畜生被砍碎的鱗甲崩落的。
鼠群是沖著源能來的,可如果把這些燼渣集中起來...
通風口的鐵柵欄在她眼前晃了晃。
空間的吸收功能能不能主動開啟?
她之前只試過讓空間自動吸,可現在...
風雪灌進領口,她打了個寒顫,卻伸手摸向通風口的鐵柵欄。
銹渣刺進指縫的疼意讓她清醒,低頭時看見小啞巴正攥著她的衣角,眼睛里全是慌。
“別怕。“她對著小啞巴笑,笑容在凍僵的臉上扯得生疼。
手指摸到鐵柵欄的鎖扣,生了銹的金屬卡在指縫里,“我進去看看。“
小啞巴突然拽她袖子,比劃得更急了。
蘇晚卻沒停,她盯著通風口里滲出的風——那風里有股熟悉的青草香,是空間里源能小麥的味道。
“或許...能行。“她輕聲說,指尖扣住鎖扣的瞬間,遠處傳來鋼板斷裂的脆響。
通風口的鎖扣在蘇晚凍得發木的指尖下發出刺耳的**。
小啞巴死死攥住她的袖口,指甲幾乎要嵌進麥稈服的纖維里,喉嚨里發出急促的嗚咽——他比劃的手勢還懸在半空,就被蘇晚用凍僵的手輕輕包住。
“別怕,我有數。“她的聲音像碎冰碰在一起,卻格外穩當。
昨夜和角屠搏斗時被劃開的傷口還在滲血,混著雪水在手腕上結了層薄冰,每動一下都疼得鉆心。
可當她的指尖觸到通風口內涌來的風時,那縷若有似無的青草香鉆進鼻腔——是空間里源能小麥的味道,像根細繩子拴住了她飄搖的心神。
小啞巴突然拽她往回退,雪地上的陰影卻先一步籠罩過來。
蘇晚轉頭的瞬間,看見地鐵站入口的鋼板正迸濺出火星——最外層的鋼板被鼠群啃穿了,黑灰色的鼠頭正從豁口里探出來,尖牙在雪光下泛著冷光。
“去把李工藏的麻布袋全搬來。“她反手拍了下小啞巴的后背,動作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小啞巴怔了怔,突然抹了把凍紅的眼眶,轉身沖進風雪里,雪地靴踩出一串深腳印。
蘇晚貓著腰沖進通風口旁的雜物堆。
這里堆著避難所收集的燼渣——都是之前清理地表時掃來的,本打算當燃料,此刻卻成了她手里的籌碼。
她扯過麻布袋,雙手插入冰涼的渣堆,黑褐色的顆粒立刻裹住她開裂的指縫,輻射灼得皮膚發燙。
可她反而笑了,笑得眼尾都凝了霜:“你們不是愛源能味兒么?
我給你們上道硬菜。“
小啞巴抱著一摞麻布袋跑回來時,蘇晚已經裝了半袋燼渣。
他的睫毛上掛著雪粒,卻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悶頭幫忙裝袋,指節被麻線勒得發白。
兩個身影在風雪里來回奔忙,直到地鐵站外墻的墻紋前堆起了小山——那些淡藍色的紋路是蘇晚三天前發現的,當時只當是墻皮脫落的痕跡,此刻在雪光下卻泛著幽微的光,像某種古老的符文。
“你要吃,我喂你個飽。“蘇晚跪在渣堆前,從懷里摸出最后一撮源能粉。
金粉落在黑渣上的瞬間,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這是賭——賭空間的吸收功能能被主動觸發,賭這些吃了源能粉就發瘋的鼠群,會被更濃的源能氣息勾走。
風突然停了。
墻紋里的藍光“嗡“地炸開,像有活物在墻體內蘇醒。
黑渣堆先是顫抖,接著整座渣山突然“倒流“,成股的燼渣被吸入墻紋,在半空拉出銀色的光帶。
蘇晚被氣浪掀得向后仰,卻死死盯著空間界面——源能數值正瘋狂跳動,從327跳到367,最后“叮“地一聲:【空間升級至初階3級,解鎖功能:源能固化】。
“成了!“她笑出了聲,聲音卻被鼠群的尖嘯淹沒。
那些原本往地鐵站里鉆的燼鼠突然調轉方向,發瘋似的沖向渣堆,黑浪般的鼠群撞在光流上,立刻被卷進吸收的漩渦。
幾只沖得太急的燼鼠甚至被吸到墻上,皮毛炸開,發出焦糊的臭味。
“蘇姑娘!“李工的聲音從地鐵站里傳來。
老人扒著鋼板的豁口,臉上全是灰,看見她的瞬間眼眶就紅了,“你快進來!“
蘇晚卻沒動。
她望著墻前的光流,看著最后一粒燼渣被吞噬,直到空間提示音消失,才踉蹌著扶住墻。
這時她才發現,不遠處的雪堆里半蹲著個人——趙班長,林淵的副手,軍綠色的大衣落滿雪,通訊器還貼在耳邊。
“隊長,目標已上地表,帶回藥材,且......疑似掌握能量引導技術。“他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鉆進蘇晚耳朵里。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片刻,林淵的聲音傳來,帶著電流雜音:“別驚動她。
繼續觀察。“
蘇晚垂眸摸了摸腰間的藥包——藥材還在,被她用麥稈布裹得嚴嚴實實。
她把藥包塞進李工伸出的手里,喉嚨發緊:“熬給朵朵喝,溫火慢煮,別放糖。“
李工接過藥包的手在抖,想說什么,卻被她輕輕推開。
蘇晚轉身鉆進通風口,空間的門在她意識里自動敞開。
入目是綠油油的麥田,源能小麥的香氣裹著暖意涌過來,她卻顧不上享受,直接走向角落的工作臺——新解鎖的“源能固化“功能正閃著微光。
麥粉與樹脂在石臼里混合時發出沙沙聲。
蘇晚的手指還在抖,卻精準地控制著比例:三份源能麥粉,一份避難所收集的樹膠,再加兩滴空間泉水。
混合物逐漸變成半透明的膠狀,她蘸了一點抹在鋼板接縫處,涂層遇冷立刻凝固,泛起淡金色的微光。
“下次......你們別再自己開門了。“她撫過鋼板,聲音輕得像對孩子說話。
話音剛落,墻面的藍紋突然流動起來,在她掌心聚成一串符號——是西區熱電廠的方位圖,每個字母都閃著緊迫的光。
蘇晚的瞳孔驟縮。
她認得那地方——三天前和角屠搏斗時,她曾遠遠見過那座廢棄的熱電廠,煙囪上還掛著半塊“永明能源“的銹牌。
可此刻,那些符號不像是指引,更像......催促。
風雪在通風口外呼嘯。
蘇晚靠在墻上閉了閉眼,聽見空間里小麥抽穗的輕響。
她不知道這串符號意味著什么,只知道當她刷完最后一道涂層時,鋼板接縫處的微光正透過雪幕,像顆不會熄滅的星子,靜靜等待著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