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劍鎮(zhèn)山河：從寒門到至尊 第8章 入獄

然而，命運(yùn)似乎并不打算讓林逸安生地吃頓飽飯，再安靜地“滾回原籍”。

他剛拐進(jìn)通往悅來客棧那條相對僻靜的巷子，還沒走幾步，斜刺里猛地沖出幾條黑影，迅捷如豹，瞬間封死了前后去路！

這些人穿著普通的粗布短打，但眼神銳利，動作矯健，帶著一股子草莽悍匪所沒有的、冰冷的秩序感。他們身上沒有兵器，但那捏緊的拳頭和沉穩(wěn)的下盤，給林逸的感覺比拿著刀的衙役更危險。

“林逸？”為首一人是個精瘦的漢子，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低沉沙啞。

林逸心頭警鈴大作！剛出貢院就被人堵？革他功名的衙役前腳走，后腳就有人跟上？鄭元吉的人？還是……因為他那份策論，引來了別的牛鬼蛇神？

“正是。不知幾位……”林逸強(qiáng)作鎮(zhèn)定，暗中繃緊了肌肉，后腰的傷處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緊張而暫時麻木了。他散打亞軍的底子還在，雖然餓得發(fā)虛，腰傷未愈，但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放倒一兩個。

“跟我們走一趟。”精瘦漢子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他眼神銳利地掃過林逸的身體，似乎看穿了他暗中蓄力的姿態(tài)，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別反抗，省得吃苦頭。我們只是奉命請你‘做客’，問幾句話。”

做客？問話？林逸心中冷笑，這架勢，跟綁票有什么區(qū)別？他飛快地盤算著脫身的可能。硬拼？對方人多，且訓(xùn)練有素，勝算渺茫。呼救？這條巷子僻靜，喊破喉嚨也未必有人理，就算有人，誰敢管這閑事？

“奉誰的命？”林逸一邊拖延，一邊尋找著對方包圍圈的破綻。

“到了地方，自然知曉。”精瘦漢子顯然沒耐心跟他磨蹭，眼神一厲，微微抬手，“動手！別傷了要害！”

前后四條黑影如同得到指令的獵犬，猛地?fù)淞松蟻恚幼骺臁?zhǔn)、狠，直取林逸的關(guān)節(jié)要害！是軍中擒拿的路數(shù)！

林逸瞳孔猛縮！他媽的！這根本不是衙役！也不是土匪！這是……兵！或者說，是某個權(quán)貴圈養(yǎng)的私兵死士！他腦中瞬間閃過趙丞相那張權(quán)傾朝野的臉，還有鄭元吉那驚惶又狠戾的眼神！

電光石火間，林逸不退反進(jìn)，身體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向左前方撞去！目標(biāo)正是右側(cè)撲來兩人中，步伐稍顯滯澀的那一個！他算準(zhǔn)了對方不敢真下死手，賭的就是對方要“生擒”的命令！同時，他右手成爪，指尖帶著破風(fēng)聲，狠狠戳向?qū)Ψ揭赶侣榻睿?/p>

“咦？”那被攻擊的漢子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文弱的書生反應(yīng)如此迅疾狠辣，招式更是聞所未聞，倉促間側(cè)身避讓，擒拿手慢了半拍。

就是這半拍！

林逸的身體已經(jīng)撞入了兩人之間的縫隙！他左手順勢一撥，用巧勁帶開左側(cè)另一人的手臂，右腳腳尖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卻又狠辣無比地撩向身后逼近那人的小腿迎面骨！

“唔！”身后那人悶哼一聲，顯然吃痛，動作一滯。

林逸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瞬間從看似嚴(yán)密的包圍圈中竄了出去！沒有絲毫停留，他拔腿就朝巷口人多的大街方向狂奔！一邊跑一邊扯開嗓子，用盡平生力氣嘶吼：

“救命啊！殺人啦！貢院出來的舉子被搶啦！快來人啊——！”

他知道喊“綁架”未必有人理，但“貢院舉子被搶”，在這科舉剛結(jié)束、皇帝剛駕崩、人心惶惶的敏感時刻，足以引起一些“正義之士”或“好事之徒”的注意了！

“廢物！”那精瘦漢子臉色一沉，顯然沒料到林逸如此滑溜，更沒料到他會如此不顧斯文體面地當(dāng)街呼救。他低罵一聲，身形如電，疾追而上！另外三人也反應(yīng)極快，忍著痛楚，銜尾急追！

林逸拼命狂奔，后腰的傷處因劇烈運(yùn)動而撕裂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風(fēng)箱，胸口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停！他知道，只要慢一步，被重新堵回那條死巷，下場絕對比革除功名凄慘百倍！

眼看巷口在望，街市的嘈雜聲已經(jīng)清晰可聞！林逸心頭一喜，奮力前沖！

就在他即將沖出巷口的剎那！

斜刺里，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閃過！無聲無息，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林逸甚至沒看清動作，只覺脖頸側(cè)面被一記迅捷如電的手刀狠狠斬中！一股劇痛伴隨著強(qiáng)烈的眩暈感瞬間席卷大腦！

“呃……”他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眼前一黑，身體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前栽倒。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努力偏過頭，試圖看清偷襲者的臉。視線模糊中，他只捕捉到一抹迅疾消失在巷口陰影里的、纖細(xì)卻異常矯健的身影輪廓，還有對方手腕上閃過的一抹……暗金色的、奇特的、如同某種古老圖騰般的紋飾？

那……似乎是個女子？

這是林逸腦中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隨即，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了他。

冰冷，堅硬，帶著濃重霉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血腥與排泄物的惡臭。

林逸是被凍醒的，也是被這直沖腦門的惡臭熏醒的。

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湖底的碎片，艱難地向上浮。他動了動，渾身像是散了架，脖頸側(cè)面那記手刀留下的鈍痛清晰無比，冰冷的觸感從身下傳來，不是青石板的硬，而是一種滲入骨髓、帶著鐵銹和千年陳垢的陰寒。林逸的眼皮像被膠水黏住，掙扎了幾次才勉強(qiáng)睜開一條縫。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只有遠(yuǎn)處不知何方，一點豆大的、昏黃搖曳的油燈火光，勉強(qiáng)勾勒出他身處的這個方寸之地——一個低矮、狹小、仿佛連空氣都是凝固的囚籠。

“操……”一聲嘶啞的低罵從林逸干裂的嘴唇里擠出，帶著破風(fēng)箱般的雜音。他動了動脖子，后頸側(cè)面那記手刀留下的劇痛讓他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金星亂冒，差點又暈過去。更糟糕的是后腰，那頭“深情”蠻牛留下的舊傷，在冰冷、硬實的石板地和剛才那番劇烈掙扎的雙重刺激下，正一跳一跳地向他大腦發(fā)送著最強(qiáng)烈的抗議信號，感覺骨頭縫里都扎滿了針。

惡臭！那混合著濃重霉味、陳年污垢、血腥氣，還有……某種排泄物發(fā)酵后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如同無形的毒蛇，瘋狂地往他鼻腔里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剛吃下去那兩個肉包子的暖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痙攣。

“這開局……地獄模式疊滿了吧？”林逸艱難地翻了個身，側(cè)躺著，避免后腰直接接觸那冰寒刺骨的地面。他抬起手摸索著，觸手是冰冷、粗糙、帶著濕滑粘膩苔蘚的石壁，以及……手腕上那副沉甸甸、勒得皮肉生疼的生鐵鐐銬！

鐐銬！冰冷的金屬觸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皮膚上因寒冷而激起的雞皮疙瘩。林逸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革除功名，是把他打回原形；而戴上這玩意兒，是直接把他拖進(jìn)了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

誰？！到底是誰？！

鄭元吉？那老狐貍只想捂蓋子，把自己當(dāng)垃圾掃走，犯不著下此狠手，直接拘禁。

趙丞相？自己一個剛被革了功名、無根無底的寒門窮酸，值得那位高高在上的相爺如此“厚待”？就因為那份可能被燒掉的“亡國策”？可能性有，但未免小題大做。

巷口那幾條訓(xùn)練有素的“狗”，還有最后那個快如鬼魅、手腕帶紋身的女子……這絕非尋常衙役或家丁！

腦子飛快轉(zhuǎn)動，前世歷史系卷王的分析能力在求生欲的驅(qū)動下超頻運(yùn)轉(zhuǎn)。抓而不殺，只是拘禁拷問……對方想要什么？那份策論的下落？可自己親眼看著鄭元吉把草稿扔進(jìn)火盆了啊！難道……他們知道了什么？或者，自己身上，有什么他們想要的東西？

林逸下意識地在身上摸索起來。破爛的青布直裰空空蕩蕩，除了那幾張宣告他功名死刑的公文，袖袋里……等等！袖袋深處，似乎有個硬硬的小東西！

他心中一凜，忍著脖頸和后腰的劇痛，極其艱難地蜷縮身體，用被鐐銬鎖住的雙手，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探入袖袋深處。指尖觸到一個冰涼的、小小的、薄片狀的東西。不是銅錢。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夾了出來，借著遠(yuǎn)處那點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油燈光芒，瞇起眼仔細(xì)辨認(rèn)。

那是一小片薄薄的、邊緣被磨得光滑的……黑陶片？上面似乎還有些粗糙的刻痕？林逸猛地想起來了！這是穿越那天，在巷子里被牛撞飛時，從袖袋里掉出來的！當(dāng)時餓得發(fā)昏，又急著找水喝，根本沒在意，隨手塞了回去。這玩意兒……是原主的東西？

他努力回憶著說書人講前朝權(quán)相李惟庸勾結(jié)北狄的故事，還有貢院外老童生涕淚橫流的控訴……大胤？前朝？趙丞相？這些碎片在腦中飛速旋轉(zhuǎn)。這黑陶片……會是線索嗎？還是……禍根？！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xì)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墻角傳來，打破了死寂。林逸屏住呼吸，循聲望去。只見黑暗中，兩點綠豆大小的幽光閃爍著，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接著，一只碩大無比、皮毛油光水滑、尾巴幾乎有筷子長的灰毛老鼠，大搖大擺地從陰影里踱了出來。它停在不遠(yuǎn)處，綠豆小眼盯著林逸，鼻子聳動著，似乎在評估這個新來的、散發(fā)著血腥和汗臭味的“鄰居”。

“嚯，鼠兄，伙食不錯啊？”林逸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擦傷，疼得齜牙咧嘴，“這地牢的待遇，比我在悅來客棧啃的石頭餅強(qiáng)多了吧？看你這膘肥體壯的架勢，頓頓有肉？”

那老鼠似乎聽懂了嘲諷，又或者只是被林逸的聲音驚擾，非但沒退，反而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要碰到林逸的腳踝！綠豆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光芒？

“嘿！給你臉了是吧？”林逸心頭火起，一股無名邪氣直沖腦門。被牛撞，被革名，被綁架，被關(guān)在這比豬圈還不如的鬼地方，現(xiàn)在連只耗子都敢來踩他臉？！他猛地抬腳，想把這不知死活的畜生踹飛！

“嘶——！”動作牽動后腰，劇痛如電流般瞬間貫穿全身，林逸悶哼一聲，抬起的腳無力地落下，冷汗瞬間濕透了破舊的內(nèi)衫。那老鼠似乎被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后退兩步，但并未逃走，綠豆眼中反而閃過一絲……人性化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