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翊將一精致的錦盒呈上。
里面的珠子,圓潤通透,令人賞心悅目。
這些東西,在此時,猶如寶貝一樣珍貴。可在林薇的時空,司空見慣。
她卻努力配合著,拍著巴掌笑道:“當真與眾不同,哀家著實喜歡。”
“阿昭喜歡就好。”蕭承翊看著林薇,“前日你說臨漳百姓缺水,蘇辰逸的折子剛送上來,說要引漳水入渠,只是……”
“只是渠道要穿過前朝勛貴的祖墳,阻力太大。”林薇一手接過皇孫遞給她的葡萄,一手指尖觸到冰涼的珠子,“那些勛貴握著兵權,皇兒動不了他們,對嗎?”
蕭承翊的笑意淡了些:“阿昭懂得不少。”
“書上看的。”林薇隨口扯謊,忽然想起什么,“皇兒,我想看看蘇大人的折子。”
蕭承翊挑眉:“你看得懂?”
“看不懂才要學呀。”她晃著珠子,語氣帶著孩童的耍賴,“再說,瑾軒也想知道,為什么不能讓水自己跑到田里去。”
蕭瑾軒聽到,眼前一亮,立刻附和:“對!我要讓麥子喝飽水!”
這小母后,如今與皇孫,一唱一和的……她很明顯的是拿皇孫做擋箭牌。
皇孫卻甘心樂意。一臉如癡如醉之模樣。
“父皇……你就依了我們吧!”
蕭承翊終是拗不過,讓人取來。
林薇展開宣紙,蘇辰逸的字跡蒼勁有力,繪圖更是精準,連河床坡度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只是在“途經昭寧侯祖墳”處,墨跡濃得發暗,顯然是斟酌了許久。
“昭寧侯是太皇太后一派,手握京畿三營。”蕭承翊在她身后解說,氣息拂過她的發頂,“動他的祖墳,等于逼他反。”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在后山獨自設立一寢宮,終日吃齋。但是她仍有擁護者,有人甚至暗地里說,太皇太后想擁護新王篡權。
好大的算盤……但是此事沒有確鑿證據,蕭承翊暫且不能動她。
林薇指尖點在圖紙上的一處低洼:“這里,不是有片廢棄的沼澤嗎?把渠道改道從沼澤過,繞開祖墳,雖然多走三里地,卻能順便排掉沼澤的積水,變廢為田。”
蕭承翊猛地俯身,目光落在她指尖的位置。
圖紙上的沼澤被寥寥幾筆帶過,尋常人只會當是無用之地,可經她一點,竟成了兩全之策。
“你怎么知道……”
“《農桑要術》里寫的呀。”林薇仰頭,笑得一臉純良,“書上說,治水不光要堵,還要會借勢。”
蕭承翊盯著她清澈的眸子,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明日早朝,朕就按你說的辦。”
他轉身時,袖口掃過。
林薇手里的珠子滾落在地,在青磚上砸出清脆的響。
暗處的陰影里,有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指尖捏碎了剛摘的海棠花瓣。
“這個好大兒,走的如此匆忙……”林薇皺了皺眉。
三日后。
蘇辰逸再次入宮,卻不是去御書房,而是被引到了慈寧宮。
林薇正趴在案上涂涂畫畫,見他進來,舉起一張紙:“蘇大人,你看這樣行不行?”
紙上是她畫的簡易水車圖,用齒輪傳動代替人力,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省力十倍”。
蘇辰逸瞳孔微縮。
他研究治水多年,從未想過水能借器械自行流轉。
他接過圖紙,指尖撫過那些稚嫩卻精準的線條:“太后是從何處看來的?”
“夢里。”林薇眨眨眼,“夢里有個白胡子老爺爺教我的,他還說,水流能推磨,能點燈,可厲害了。”
蘇辰逸抬眸,正好對上她狡黠的目光。
那眼神里哪有半分孩童的懵懂,分明藏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他忽然笑了:“臣回去試試,若真能成,太后便是臨漳百姓的再生父母。”
他回眸看著桌面。
窗外,蕭承翊立在廊下,聽著殿內的對話,指尖叩著廊柱。
“陛下,這是太皇太后打發趙妃送來的。”太監恭敬道。
他回眸看著桌面。
糕點還在桌上,他卻沒動。
那糕點里摻了讓人嗜睡的藥,是想讓林薇在今日的朝議上缺席。
趙妃善于制毒,也會解毒,是太皇太后安插的眼線。
他裝作不知,還假裝抬舉她,把她當做他的左膀右臂。
但是他不打算留太久。
一方面,她知道太多的秘密,還有一方面,他們二人成婚,本就是一場陰謀。他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
而慈寧宮的陰影里,那雙眼再次出現,這一次,手里多了支淬了毒的銀簪。
林薇瞥見那盤精致的糕點,又看了看廊下蕭承翊的身影,忽然抓起一顆葡萄塞進嘴里,含糊道:“皇兒送來的糕點?瑾軒,你嘗嘗。”
蕭瑾軒剛要伸手,就被林薇用眼神制止。
她看著皇孫,晃了晃腦袋,聲音脆生生的:“趙妃娘娘的手藝真好,就是這桂花味太濃啦,聞著有點暈乎乎的。”
話音剛落,殿外的蕭承翊忽然揚手,那盤糕點“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裂的糖皮混著藥粉露出來。
暗處的銀簪猛地刺向林薇!
“小心!”蘇辰逸反應極快,一把將林薇拉開。
毒簪擦著她的衣袖劃過,釘在廊柱上,尾端的珠花簌簌發抖。
陰影里的人見勢不妙想逃,卻被蕭承翊身邊的暗衛一腳踹翻。
面紗脫落,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竟是趙妃身邊的掌事宮女。
“拖下去,審。”蕭承翊的聲音冷得像冰。
林薇眼底卻沒半分懼意:“皇兒,你的宮里好嚇人。”
“有朕在,沒人能傷你。”蕭承翊走進來,目光落在她被劃破的衣袖上,“蘇大人,水渠改道之事,按你原計劃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