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成了一座巨大的廢墟。
曾經(jīng)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如今被倒塌的梁柱和尸體堵塞。濃煙是天空唯一的主題,將太陽遮蔽成一個昏黃的暗點(diǎn)。空氣里混雜著焦炭、腐爛和血的氣味,偶爾掠過的風(fēng),卷起的不是柳絮,而是帶著火星的灰燼。
項川走在瓦礫上,腳下發(fā)出“咯吱”的碎裂聲。
他避開一具燒焦的魔兵尸體,對街邊店鋪里傳出的零星哭喊充耳不聞。這座城市的痛苦,與他無關(guān)。他只是一個過客,一個提前買好了散場票的看客。
那場皇室大逃亡,為他貢獻(xiàn)了一萬點(diǎn)咸魚點(diǎn)數(shù)。豐厚的收益讓他心情不錯,甚至有閑心去評價一下魔兵的破壞效率。
拆得還挺徹底。
他踢開一塊擋路的門板,正盤算著是找個干凈地方繼續(xù)躺平,還是去皇宮的御膳房看看有沒有剩下什么好酒時,腦海中的機(jī)械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警告:高價值目標(biāo)在附近區(qū)域出現(xiàn)。】
【距離:一百米。方向:東南。】
項川停下腳步。
高價值目標(biāo)?在這片廢墟里?
除了他和那幫已經(jīng)逃之夭夭的皇親國戚,這城里還有什么值得系統(tǒng)特別提示的?
他來了點(diǎn)興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他拐入一條偏僻的巷道,按照系統(tǒng)的指示,向東南方向走去。這里的建筑損毀得更加嚴(yán)重,巷子盡頭是一座坍塌過半的府邸,牌匾斷裂,只能依稀辨認(rèn)出“唐府”二字。
唐府?那個以詩書傳家的唐家?
項川的腳步放輕了些。他嗅到了一股比周圍更濃郁的血腥味,還夾雜著一絲古怪的焦臭。巷道盡頭的院墻塌了一角,他繞過殘垣,走進(jìn)院內(nèi)。
景象有些慘烈。
七八具魔兵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院中,死狀各異。有的被攔腰斬斷,有的頭顱不翼而飛,傷口平滑,是被利器所致。黑色的血液浸染了地上的青磚。
而在這一片狼藉的中央,一處被亂石掩蓋的地窖入口旁,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在這片焦黑與暗紅中,格外顯眼。她懷里抱著一張古琴,琴身漆黑,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項川的腳步聲,讓她緩緩抬起了頭。
唐玉音。
京都第一才女,以琴藝和詩才聞名,更是皇后跟前的紅人。
【目標(biāo)偵測:唐玉音。】
【當(dāng)前好感度:-60(深度厭惡)。】
項川挑了挑眉。-60,這厭惡還真是毫不掩飾。
“唐姑娘好雅興。”他開口,打破了這片死寂,“城破家亡,還有心情在此撫琴?”
唐玉音沒有回答,只是抱著琴站了起來。她挪動了一步,用自己的身體,將身后的地窖入口擋得更嚴(yán)實(shí)了些。這個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項川的觀察。
她冷然道:“與你何干?”
“沒什么干系。”項川踱步上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地上的魔兵尸體,“我只是好奇,這些東西,是唐姑娘殺的?”
“是又如何?”
“不如何。”項川笑了,“只是沒想到,京都聞名的才女,動起手來,比那些戍衛(wèi)京師的將軍們還要利落。早知如此,父皇該請你去守城門,說不定還能多撐幾天。”
他的話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唐玉音的呼吸重了一分。“項川,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大楚淪亡,你似乎很高興?”
“高興談不上。”項川一腳踢開一個滾到腳邊的魔兵頭盔,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我只是覺得,這世界終于恢復(fù)了它本來的面目。真實(shí),且丑陋。”
他走近一步,與她相距不過五尺。
“就像你。平日里在瓊林宴上,在皇后身邊,一首曲子引得百官稱頌,一首詩惹得萬人追捧。現(xiàn)在呢?還不是一樣要躲在這骯臟的地窖里,像只受驚的老鼠。”
“住口!”唐玉音呵斥道。
“我為什么要住口?”項川反問,“我記得很清楚,去年的上巳節(jié),在曲江池畔,你說我的詩是‘泥潭里蛆蟲的呻吟’。現(xiàn)在,整座京都都成了泥潭,到處都是呻吟,唐姑娘,這聲音你聽著,是不是很熟悉?”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某個舊日的傷口。
唐玉音的身體繃緊了。她握著古琴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凸起。
“蛆蟲,就算換了地方,也依舊是蛆蟲。”她反唇相譏,“你和你那位皇帝父親,還有那位皇后,都是一丘之貉。一個倉皇出逃,一個幸災(zāi)樂禍。你們項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項川臉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
“你把我和他們相提并論?”
“難道不是嗎?”唐玉音毫不退讓,“你們都只在乎自己。你的父兄拋棄了滿城百姓,而你,則是在欣賞這場慘劇。你們的骨子里,都流著一樣自私、冷漠的血!”
就在這時,一個微弱的、被壓抑的咳嗽聲,從唐玉音身后的地窖里傳了出來。
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這片對峙的空氣中炸響。
唐玉音的身體瞬間僵住。
她所有的防備,所有的尖銳,都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裂痕。一種慌亂的情緒,從她身上一閃而過。
項川捕捉到了。
他看向那個被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地窖入口。原來如此。她不是在保護(hù)自己,而是在保護(hù)里面的什么東西。
也就在這一刻,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隱藏任務(wù)觸發(fā):血脈的延續(xù)。】
【任務(wù)內(nèi)容:庇護(hù)地窖中的大楚皇室遺孤,直至危機(jī)解除。】
【任務(wù)獎勵:咸魚點(diǎn) 50000,特殊道具‘藏身玉’x1。】
皇室遺孤?
項川愣住了。
項宏和武皇后那幫人,居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而且還好死不死的被唐玉音給藏了起來。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個剛剛還在痛罵項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女人,現(xiàn)在卻在拼死保護(hù)一個項家的孩子。
項川突然很想笑。他確實(shí)也笑了出來。
“地窖里藏了什么?”他問。
“和你無關(guān)。”唐玉音的聲音發(fā)緊,“我最后說一次,離開這里。”
“如果我不呢?”項川的語氣變得玩味起來,“你打算抱著你那張琴,把我砸死?還是像殺這些魔兵一樣,給我一劍?”
唐玉音沒有說話。她將古琴背到身后,右手卻悄然垂下,握住了一柄藏在裙擺下的短劍劍柄。
這是一個準(zhǔn)備動手的姿態(tài)。
“唐姑娘,你是個聰明人。”項川慢悠悠地說,“你應(yīng)該清楚,你殺得了這些不入流的魔兵,但你殺不了我。”
這不是威脅,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shí)。
“你可以試試。”唐玉音的回答,斬釘截鐵。
項川搖了搖頭。
“我不想和你動手。”他說,“我對你,或者對你身后藏著的小東西,都沒有惡意。”
“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信不信不重要。”項川不再兜圈子,“重要的是,外面那些東西,很快就會找過來。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光靠你一個人,護(hù)不住他。”
他的話音剛落,遠(yuǎn)處街角,傳來了一聲非人的嘶吼。
幾道高大而扭曲的黑影,正朝著這個方向快速靠近。比剛才那些雜兵,要強(qiáng)悍得多。
唐玉音的臉上,終于失去了一貫的清冷。
她可以對付七八個魔兵,但對付不了更多,更強(qiáng)的怪物。
項川看著她,再次開口:“現(xiàn)在,我們可以談?wù)劻藛幔炕蛘哒f,你寧愿看著你保護(hù)的東西死在這里,也不愿意接受一個‘蛆蟲’的幫助?”
他的問題,尖銳而直接。
唐玉音緊咬著嘴唇,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動搖。
項川沒有再逼迫她。
他轉(zhuǎn)身,看向那幾道越來越近的黑影,活動了一下手腕。
“看來,得先清理一下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