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莊園里一間偏房亮著昏黃的油燈。
唐玉音已經給女兒洗漱完畢,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坐在房間最角落的草墊上。她像一只護崽的雌獸,警惕地盯著房間另一頭那個蜷縮在地的身影。
胡媚兒的傷勢比看上去更重。項川讓她整理竹林,那份苦差事幾乎耗盡了她所有殘存的妖力。此刻她倚著墻壁,臉色慘白,連呼吸都帶著一絲細微的雜音。她那身華貴的狐裘長裙破損不堪,沾滿了泥土和草屑,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頹敗的氣息。
房間的門被推開。
項川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干凈的布衣,整個人顯得很隨意,但他的出現,瞬間讓房間里本就凝滯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
靈兒往母親懷里縮了縮,小手抓緊了唐玉音的衣襟。
項川的視線掃過唐玉音,沒有停留,徑直落在了胡媚兒身上。“還能活嗎?”
胡媚兒的身體顫了一下,她費力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臉。“謝主人關心,媚兒……媚兒還撐得住。”
“說說吧,狼皇為什么追殺你?”項川拉過一張凳子,大馬金刀地坐下,仿佛一個準備聽書的閑人。
胡媚兒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兩行清淚恰到好處地滑落。“狼皇……他是個暴君!是個瘋子!他統一北境妖族后,變得愈發殘暴多疑。他覬覦我狐族秘寶,我不肯屈從,他便……便屠我全族,將我當作戰利品囚禁……”
她的聲音哽咽,充滿了悲憤與絕望,每一個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訴。
“他強迫我獻出忠誠,日夜用‘鎮魂釘’折磨我。我不堪受辱,拼著修為盡毀,才僥幸逃了出來……主人,媚兒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甘受天打雷劈!”
她一邊說,一邊掙扎著想磕頭,卻因為力竭而癱軟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這場表演堪稱完美。一個被暴君迫害、國破家亡、剛烈不屈的女王形象,活靈活現。
項川面無表情地看著。
他不在乎這故事的真假。他只在乎價值。一個毫無價值的廢人,故事再動聽,也只配去當花肥。
“所以,你現在是個修為盡毀的廢物?”他問。
胡媚兒的哭聲一滯。她沒想到對方的關注點如此冷酷。“我……我的妖丹受損,但根基尚在,只要有靈藥調理,不出三月,便能恢復七成實力……”
“我這里不養閑人。”項川打斷了她,“更不養廢物。”
“我不是廢物!”胡媚兒急切地辯解,“主人,狼皇生性多疑,他的寶庫,只有歷代狐王才能用秘法開啟!他抓我,就是為了這個!只要您救我,我愿為您打開狼皇寶庫,里面奇珍異寶、神功秘法,數不勝數!”
她終于拋出了自己最大的籌碼。
項川的指節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
“你瘋了!”角落里的唐玉音再也忍不住,她站了起來,因為憤怒,聲音都在發抖,“項川,你不能信她!魔族的話,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謊言和劇毒!她今天能為了活命背叛狼皇,明天就能為了利益背叛你!”
她死死地盯著項川,像是在看一個引狼入室的蠢貨。“你到底要在這莊園里塞進多少妖魔鬼怪才肯罷休?這里是人住的地方,不是你的怪物收藏室!”
項川終于把頭轉向了她,臉上沒什么情緒。“你在教我做事?”
“我……”唐玉音被他這句話堵得心口一窒,但對女兒的擔憂壓倒了一切。“我只是提醒你!別被這狐貍精騙了!她剛才還在教我怎么當好一件工具,轉眼間,就在你面前扮柔弱!這種兩面三刀的貨色,你留著她,遲早是個禍害!”
胡媚兒趴在地上,身體縮成一團,哭得更兇了,仿佛被唐玉音的“污蔑”傷透了心。
“說完了?”項川問唐玉音。
唐玉音咬著牙,不說話。
項川不再理她。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玉瓶,隨意地拋向胡媚兒。
玉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胡媚兒手邊。
“這是‘九轉回元丹’。”項川淡淡開口,“能讓你在一炷香內恢復三成妖力,七日內穩固受損的妖丹。”
胡媚兒愣住了,隨即臉上浮現出狂喜。這等品階的丹藥,在北境妖族也是傳說中的圣品!
唐玉音的臉色則瞬間變得慘白。她看著那枚丹藥,比看到一把指向自己的刀還要恐懼。他不僅信了,還要幫她恢復實力?
“你的命,你的忠誠,都不值錢。”項川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貨物的價格,“這顆丹藥,還有你未來的吃穿用度,都算你欠我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打手,替我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狐族女王。
“狼皇的寶庫,我會去取。但不是靠你的秘法,而是等我殺了他之后,自己去拿。”
胡媚兒臉上的狂喜凝固了。她這才明白,對方根本沒把她的“籌碼”放在眼里。他要的,不是一個帶路的向導,而是一條會咬人的狗。
“留你可以,”項川的語氣像是在給一件物品下定義,“當打手,抵債。什么時候你覺得債還清了,或者什么時候我覺得你沒用了,你就可以去死了。聽懂了?”
胡媚-兒渾身一顫。這番話,比狼皇的“鎮魂釘”還要讓她骨頭發冷。沒有虛偽的安撫,沒有畫下的大餅,只有**裸的交易和毫不掩飾的利用。
但……她能活下來。
“是,主人。”她抓起玉瓶,毫不猶豫地倒出丹藥吞了下去,然后恭敬地伏下身,額頭觸地,“胡媚兒,謝主人賜藥。”
項川看了一眼角落里臉色灰敗的唐玉音。
【唐玉音好感度-5】
【當前好感度:-1】
【警告:好感度過低可能導致目標產生極端行為,影響‘工具’穩定性。】
又降了。
項川心里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前公主的思維方式,還真是簡單得可憐。她以為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卻不明白,無論是狼是狐,在他眼里,都只是圈養在柵欄里的牲畜。
柵欄夠堅固就行了,至于里面的牲畜怎么想,誰在乎?
他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你,”他頭也不回地對胡媚兒說,“傷好了就去把莊園周圍巡視一遍,我不希望有任何不長眼的東西靠近這里。”
“遵命,主人!”胡媚兒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一絲恢復中的妖力。
“還有你。”項川的腳步停在門口,側過頭,對唐玉音說,“明天開始,她的飯,也由你來做。”
說完,他便拉開門,走了出去,將一室的死寂和兩個各懷心思的女人,都關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