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炮火聲還在山谷間回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硝煙味。
十二道白色煙跡久久不散。
試驗場上,所有人都還保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像是被集體施了定身法。
直到幾秒后,遠處數公里外的靶區山頭騰起了十二團巨大的煙塵。
直到這時,沉悶的爆炸聲才姍姍來遲。
咕嚕!
陳巖師長狠狠咽了口口水,滿臉震撼。
他打了一輩子仗,見過鷹醬的炮火覆蓋,也見過熊國的“喀秋莎”齊射。
但從來沒有任何一種場面,能帶給他如此原始的沖擊力!
“好!好!好!”
李云虎激動得滿臉通紅,他沖上去一把抱住陸重,用他的大手狠狠拍著陸重的后背。
“好小子!你又給老子搞出來一個天大的驚喜啊!”
“有了這玩意兒,我看他范弗里特還拿什么跟我們比彈藥量!”
可就在這時,一輛掛著軍區牌照的吉普車就卷著一路煙塵,火急火燎沖了進來。
車還沒停穩,軍區派來的聯絡參謀就跳了下來,他找到李云虎和王振華,臉上帶著一種既興奮又凝重的復雜表情。
“李代表,王廠長,出大事了!”
李云虎一愣。
“怎么?前線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前線!”
聯絡參謀壓低了聲音,朝著北邊努了努嘴。
“是咱們的老大哥,熊國那邊來人了!”
“來就來唄,又不是沒來過。”
李云虎對伊萬諾夫那樣的專家已經沒什么好感了。
“這次不一樣!”
聯絡參謀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聽說咱們廠搞出了‘青天劍’,把熊國的克宮都給驚動了!”
“他們派來了一個最高級別的軍事顧問團,說是要來跟咱們技術交流。”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才繼續說道:“帶隊的是安德烈·科斯季科夫!”
“‘喀秋莎’之父!”
這幾個字一出口,李云虎和王振華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喀秋莎”的威名他們如雷貫耳。
在衛國戰爭中,這種武器以毀滅性的火力讓漢斯國聞風喪膽。
是當之無愧的“炮兵之神”!
這種段位的神人要親自來指導工作?
聯絡參謀看著他們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更震撼的消息:“而且他們不是空手來的。”
“科斯季科夫帶來了一個炮兵連,整整四輛BM-13型‘喀秋莎’,現在已經進駐到咱們的試驗場了!”
“上頭的意思是,讓我們做好接待工作,好好向老大哥學習!”
李云虎和王振華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學習?”
李云虎冷笑一聲。
“我看是來者不善,想來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吧!”
就在這時,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黑色吉姆轎車,在幾輛軍用吉普的護衛下緩緩駛入了試驗場。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筆挺的熊國將軍制服,面容嚴肅的中年人,在幾位龍國干部的陪同下走了下來。
他身后跟著之前被氣得吐血的伊萬諾夫。
此刻的伊萬諾夫,像一只斗敗了又找到新主人的公雞,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里卻充滿了狐假虎威的得意。
他看向陸重的目光里滿是幸災樂禍。
“李代表,陳師長。”
伊萬諾夫快步走上前,高聲介紹道:“這位是來自莫斯科的安德烈·科斯季科夫同志,是熊國最頂尖的火箭炮專家,我們尊稱他為‘喀秋莎之父’,還不快來迎接?”
喀秋莎之父!
雖然之前已經聽說過要來的消息,可真的聽到這五個字,還是讓李云虎和陳巖的心頭都是一震。
“科斯季科夫同志,歡迎您來到501廠指導工作。”
李云虎和陳巖立刻迎了上去,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科斯季科夫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神卻越過他們直接落在了那輛還冒著青煙的“青天劍”火箭炮車上。
還沒等他開口,他身后的伊萬諾夫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這可是在宗師面前表現自己“專業性”的絕佳機會!
“科斯季科夫同志,您請看!”
伊萬諾夫指著“青天劍”,痛心疾首的說道:“這就是我們龍國同志的‘杰作’!”
“您看看這粗糙的焊接工藝,這簡陋的旋轉底盤,還有這薄得像紙一樣的發射管!”
“這玩意作為武器,就是對炮兵學的侮辱!”
他幾步走到車前,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嫌棄地敲了敲發射架。
“科斯季科夫同志,我剛才粗略地看了一下。”
“這件所謂的‘武器’,存在著至少十個致命的設計缺陷!”
“它沒有經過任何嚴格的彈道學計算,精度幾乎為零,散布面積恐怕比一個足球場還大!”
“其次它的射程太近了,我估計不會超過八公里,在敵人的重炮面前根本就是活靶子!”
“最可笑的是……”
伊萬諾夫仿佛發現了天大的笑話,聲音拔高了八度。
“它甚至沒有光學瞄準設備!”
“上帝啊,中世紀的投石機才這么干!”
他越說越興奮,轉過頭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陸重和501廠的工人們,期待著從科斯季科夫的臉上看到贊許和同樣的輕蔑。
然而他失望了。
科斯季科夫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這位“喀秋莎之父”的目光,始終像鷹一樣死死地鎖定著那輛看起來簡陋無比的火箭炮車。
他繞著車一圈一圈地走著,時而蹲下身觀察由火車滾珠組成的轉盤,時而又抬起頭審視著由彈簧鋼板構成的緩沖裝置。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眼神里沒有輕蔑,反而是一種越來越凝重,還帶著一絲困惑的探究。
伊萬諾夫見自己的表演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尷尬。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他的專業分析。
“科斯季科夫同志,我認為這種武器的設計思想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它完全違背了……”
“閉嘴,伊萬諾夫!”
一聲冰冷的呵斥猛地打斷了伊萬諾夫的話。
科斯季科夫終于轉過了頭,冷冷瞪了伊萬諾夫一眼。
“如果你只能看到鋼材的牌號和焊接的工藝,那你就不配稱之為一名炮兵專家!”
科斯季科夫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伊萬諾夫的心上。
科斯季科夫伸出手指,幾乎要點到伊萬諾夫的鼻子。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這件武器,從設計之初就根本不是為了固守陣地!”
“它放棄了一切不必要的精度和射程,將所有的設計重點都傾注在了機動性上面!”
他指著那個簡陋的轉盤:“它能讓發射架在三十秒內完成360度旋轉,用最簡單的結構實現了最快的反應速度!”
他又指著那幾片彈簧鋼板:“這種簡單的結構說明它也根本不需要維護,就算被彈片擊中了也不會失效!”
“還有這個。”
科斯季科夫走到一枚火箭彈前,撫摸著尾部不起眼的泄壓環。
“你以為這是設計失誤嗎?”
“蠢貨!這是在用燃氣為一枚工藝粗糙的炮彈創造一個簡易的氣動穩定層!”
“我的上帝,這是何等天才的構想!”
“伊萬諾夫,你什么都沒看懂!”
科斯季科夫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
“你只看到了它不符合‘喀秋莎’的設計規范,卻完全沒理解它背后所蘊含的戰術思想!”
“打了就跑,快打快撤!”
“用機動性來彌補射程的不足,用生存能力來對抗敵人的火力優勢!”
“這是一種戰爭哲學!”
伊萬諾夫被這番話訓斥得面如土色,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感覺周圍所有龍國工人的目光,都像一根根燒紅的針刺在他的臉上。
他想不通,自己心目中神一樣的宗師為何會給這堆垃圾如此之高的評價?
科斯季科夫沒有再理會這個丟人現眼的下屬。
他轉過身,第一次正式的看向了那個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的少年。
他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初來時的審視和權威。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的欣賞。
科斯季科夫用生硬的龍國話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叫安德烈·科斯季科夫。”
“我收回我剛才對這件武器的初步評價,它是一件真正的杰作。”
“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神再次變得銳利起來。
“一件武器的優劣終究要在戰場上見分曉。”
“戰爭哲學的對錯,也需要用勝利來證明。”
“‘游擊炮’的理念很新穎,但‘喀秋莎’信奉的是絕對的火力覆蓋,是‘斯大林之錘’的雷霆萬鈞!”
科斯季科夫看著陸重,眼中燃起了熊熊戰意。
“我很好奇,當你的‘青天劍’遇到了‘喀秋莎’時,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他微微挺起胸膛,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發起了挑戰。
“我們就在這個靶場上比一比。”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