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老夫人溫氏。
她一進來就聽到賓客們的議論,再撥開人群一看,看到地上那滿是灰塵跟血傷還緊緊抱在一團的兩個人,險些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倒地昏過去。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將人抬走,拿我的牌子去請張太醫來!要快!”
溫氏一連串下了吩咐,姚蘭枝站在原地,啜泣著,但還沒忘記規矩:“給婆母請安——”
一句話沒說完,溫氏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臉上,將她的臉都打偏了過去。
“你這個毒婦,你為何不在靈堂?!你竟敢著人害我兒,他好歹是你小叔子啊,你怎能做出如此惡毒之事,毀了他后半生!”
她的兒子她了解,趙林恒雖然胡來了些,但對男人絕對沒有興趣,尤其是那個來福,相貌猥瑣,她兒怎么可能看上?!
定然是姚蘭枝這個賤人做了什么手腳!
“來人,將姚氏給我帶下去,嚴加看管!”
然而她話音未落,就見姚蘭枝驟然噴出一口血。
正吐在了她的臉上!
沒等溫氏反應過來,姚蘭枝踉蹌往后倒,摔在了地上,露出手腕上斑駁的血痕。
那是匕首割出來的傷痕。
“不勞婆母羅織罪名,我知婆母嫌棄我多時,如今夫君已去,兒媳在世上再無牽掛,這就隨夫君一同去了——”
她話說完,整個人踉蹌起身,朝著柱子便撞了過去!
下一刻,就見丫鬟朱瑾沖了出來,死死的抱住了她,姚蘭枝手腳發軟,朱瑾則是轉頭喝了一聲:“將人帶上來!”
被推進靈堂院子的,是幾個小廝跟掃撒婆子。
朱瑾怒視著他們,沉聲喝問:“你們幾個都在負責看守靈堂之人,為何無故離開!如此懈怠,導致靈堂起火,可是故意想要害死二爺么?!”
那幾個人急急忙忙跪下來,磕頭求饒:“老夫人饒命,世子夫人饒命啊,并非是我們懈怠,實在是……”
“實在是二爺發了話,說要我們離開一個時辰,誰都不準前來,說是……”
“說是他有重要的事情在靈堂辦,不準我們壞了他的事!”
那些賓客們的目光全都又回到了趙林恒的身上。
因為姚蘭枝突然吐血,下人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不敢動了,于是這會兒趙林恒還跟他的親親書童在親親呢。
嗯,就是姿勢不太雅觀,衣服都被燒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這事兒之后,他還有沒有機會再搞這樣的事兒了。
一群人神情各異,基本都是看熱鬧的心態。
溫氏被先發制人,滿臉鮮血還沒擦呢,就被鬧了這一出,頓時憤怒至極:“放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看二郎還在昏迷,就如此污蔑他!”
姚蘭枝眼中含淚,迎風垂柳似的,仿佛隨時都能昏倒。
她捂著自己的心口,只是默默垂淚,了無生氣:“夫君,妾身隨您去吧……”
朱瑾則是恨聲質問:“老夫人,我家小姐當初帶鎮國公府百萬豪富嫁進來,衣食住行貼補府上,晨昏定省皆無錯漏,嫁進來三年,上上下下無不妥帖!可自鎮國公府出事,您言安平侯府今非昔比,處處刁難小姐;如今世子新喪未及百日,您便連小姐的命都容不得,栽贓也要害死她么?!”
而后又勸姚蘭枝:“小姐,您冷靜些,便是不為自己,也想想小少爺??!他如今才三歲,可離不得您啊!”
朱蕉緊隨其后,懷中摟著三歲的趙明瀾,直接往地上一跪:“老夫人,看在老國公當年對侯府的恩情,您當真容不下小姐,與她一封放妻書,饒她一條命,容她回家去吧!”
趙明瀾擺動著手,看這情形也被嚇到,哭著喊娘親。
“娘親,賀兒害怕……”
趙明瀾出生時,外祖父幫著取得乳名,叫賀兒。
姚蘭枝愣怔的看著趙明瀾,小小的人兒到了她面前,抓著她的衣服,她再也忍不住,抱著趙明瀾嚎啕大哭。
此情此景,就是賓客們也看不過眼,紛紛指責:“今日這事,老夫人確實太過苛責了些。”
姚蘭枝則是擦了一把眼淚,下定決心似的,抱著兒子,含淚問:“二郎今日行為不端,釀下如此大錯,還毀了夫君靈堂。不只是婆母,便是我也怒其不爭,可莫說我完全不知情,便是知道什么,您這個做母親的還在呢,難道要我長嫂如母的去代管嗎?”
溫氏被噎的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沉聲問:“賤人,你敢詛咒我們母子?”
姚蘭枝低眉順眼:“兒媳關心則亂,婆母若有三長兩短,兒媳萬死不辭?!?/p>
溫氏更恨了,她咬牙切齒,指著姚蘭枝:“你少在這里裝腔作勢,今日我兒若有個三長兩短,不必你自己去死,我親自送你見閻王!”
溫氏一句話沒說完,聽得外面下人回稟:“太醫來了!”
溫氏連忙吩咐人請進來,只是看到人又愣了一下:“羅院首?”
來的不是她讓人去請的張太醫,而是太醫院的院首羅太醫,這種人物,平常是她請不來的!
像是在回應她的疑惑,下一刻,就見一個黑衣侍衛推著素輿走了進來。
寧王秦時闕穿著大氅,懷里還抱了個暖手爐,嘴唇都有點發紫,聲音倒是很和藹:“是本王讓人去請的。”
看到寧王來,地上頓時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人。
姚蘭枝隨著眾人一起行禮,摟著趙明瀾,一顆心都緊了。
方才這里鬧了半天都沒來,這人如今一來就帶了個太醫過來,是想做什么?
秦時闕自顧說:“今日皇上命本王前來吊唁,亡魂還未上香,卻先聽說府上二郎與下人郎情郎意,導致走水燒了靈堂。這天寒地凍的,在地上躺這么久,說不定有礙日后?;噬象w恤人,本王便請了太醫院院首前來看診,以免耽誤了活人的日后。”
他一連串說下來,溫氏的臉都白了。
這事兒竟然都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不待她細想,又看到地上的二人,臉色更加發白,都是姚氏這個賤人,怎么她兒子現在還在晾著!
溫氏顧不得其他,連忙吩咐人請進來,又讓人將兩個分不開的昏迷人一起抬到床上。
自然,金貴的是趙林恒,至于隨意磕碰的就是來福了。
好不容易運送上去,又恭恭敬敬的請羅院首幫忙看診。
羅院首先將二人分開,待得查驗傷勢的時候,神情一頓:“二少爺肩膀上,有一道刺出的傷痕,為他人外物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