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革委會的角落里聊天,院子里的考生焦急不安,還有抱著孩子來看分的。好在楊玉山及時讓人送來了水,大家的焦急的情緒緩解了不少。
有一些考生是認識劉一民的,他同屆的學(xué)生除了他之外,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參加高考,有工作的也想碰碰運氣。尤其是那些滿三年工齡的,上大學(xué)還能繼續(xù)領(lǐng)工資,誰不愿意?
不過讓他們奇怪的是,劉一民怎么跟革委會的主任一起聊起了天。他們記得,劉一民剛上初中,吃飯時菜都不敢買。直到大哥劉一國當(dāng)了工人,劉一民的條件才改善了許多。
盡管如此,上學(xué)的時候,衣服上的補丁依然是從大腿補到了小腿,跟人交流的時候,總是一副窘迫的樣子!
沒聽說過跟革委會的主任有關(guān)系?。?/p>
消息傳播的慢,很多人還不知道此劉一民就是作家劉一民!
楊玉山聊天的時候有一點心不在焉,眼睛總是往門口瞟。隨著離九點越來越近,心撲通撲通的跳,暗道,今年高考汝縣該不會在幾個縣里面又是墊底吧!
關(guān)鍵是她女兒今年也參加了高考,被嚇得今天不敢來看成績!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車來了,人群立馬躁動了起來。楊玉山拔腿就往門口走,大樓里的革委會工作人員緊隨其后往門口跑??墒侨颂嗔?,根本擠不開。
不過很快,人群往兩邊散開,給吉普車和偏三輪留了一條路出來。軍綠色的偏三輪在前面開路,坐著一名公安和兩名紅袖章民兵,荷槍實彈。吉普車上坐著地委招辦的工作人員,還有兩名公安。
“楊主任,今年你們縣可是要露臉了!”
“露臉?老兄你可別打趣我,屁股不露出來就不錯了!”楊玉山老臉一黑,認為對方是在調(diào)侃自己。
緊接著讓革委會教育局的工作人員交接后,準(zhǔn)備發(fā)成績單。
工作人員率先將今年的錄取分?jǐn)?shù)線張貼在了革委會的大門口,文科本科錄取線為262,理科為248分。
這個分?jǐn)?shù)線一張貼,立馬引起熱議。77年招生錄取時,還采取了按年齡段劃線,今年是一刀切。
年紀(jì)大的考生自然是滿意,因為去年25歲以上的考生錄取線要高將近100分。
正當(dāng)大家開始領(lǐng)成績單的時候,招辦的工作人員摟住楊玉山的肩膀笑著說道:
“你得請我吃飯!我跟你透個消息,今年地區(qū)的文科第一名就在你們縣,各地區(qū)的招考成績交流不便,省招辦捂著消息不發(fā),我們甚至覺得這個成績應(yīng)該是全省第一!”
楊玉山聽到后,心顫了幾顫,下意識地問道:“誰?”
反應(yīng)過來后,楊玉山又覺得不可置信:“咱倆多年的革命同志,你就這么看我的笑話?今年能考上十幾個,我這革委會主任的臉就有光了!”
“還不信,成績單就在檔案里面,我專門放了一個地方,我給你取出來!”招辦的工作人員瞥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從車上拿了下來。
楊玉山慌忙接過,三下五除二就拆開了檔案袋,第一次感覺到檔案袋上纏的線是如此煩人,恨不得直接將檔案袋撕開。
“劉一民同志...”
成績單上名字后面寫了一大堆,楊玉山都沒功夫看,直接看向了下面的成績欄,喃喃自語道:“語文92、數(shù)學(xué)91、政治85、歷史90、地理、93、英語51??偡郑ú缓⒄Z):451!”
楊玉山不可思議地看了好幾遍,又抬頭問道:“老于,沒搞錯吧,今年題簡單?”
“簡單?你們縣今年除了這一個,過線的文理加起來基本上也就三十個左右,還都是300左右的。再加上報志愿沒報好的,能上大學(xué)的有二十個就不錯了,你們縣今年全靠這一個451撐著,你運氣真好,不過就靠這一個,也超過其它縣了!”
老于冷哼了一聲,說到最后又頗為感嘆地說道。
“哈哈哈哈,我就說吧,老于這可不是運氣,這是革委會和考生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
楊玉山大笑一聲,不再管老于,而是跑到排隊的人群前面,也不顧自己的革委會主任身份。扯著嗓子喊道:“咱們縣出了個文科第一,文科第一,451分,劉一民同志在哪兒,劉一民同志在哪兒?”
楊玉山滿臉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
“嗡”的一聲,人群像是煮開的沸水一般,立馬就炸鍋了,緊接著大家開始左顧右盼,看到底誰是劉一民!。
劉一民一聽,準(zhǔn)備上前,旁邊也有人挪了一下腳步,老張趕緊拉住了劉一民的胳膊說道:“喊的是劉一民!”
“老張,我就是劉一民?。 ?/p>
老張生怕劉一民跑上去丟人,因為已經(jīng)有‘劉一民’跑上去了,還不止一個。
“他們也叫劉一民,會不會重名了,畢竟你去年的成績?”老張沒有說下去,畢竟說出來就太傷人了。
“哎呀,老張,你松開,肯定是我,去年我就沒進考場?!眲⒁幻駸o奈地笑了笑,將老張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拽了下去。事實證明,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
“??!”老張傻眼了,沒明白沒進考場是什么意思,不過還是跟上了劉一民的腳步。
楊玉山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劉一民’,還有一個作家劉一民,慌忙念起了準(zhǔn)考證號。念完后,另外三個錘頭喪氣的離開了,這一跑過來,還得繼續(xù)往后排隊。
“一民?真是你?”
“楊主任,如假包換,這是我的準(zhǔn)考證!”劉一民將準(zhǔn)考生遞給了楊玉山。
“還真是你!還真是你!你去年不...”
楊玉山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來的。
劉一民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解釋道:“楊主任,去年因為一點情況,沒能進考場!”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楊玉山接著用拳頭錘了一下劉一民的左胸口:“哎呀,好小子,真給咱們縣爭光!知道嗎?你很可能還是咱們?nèi)〉谝?,縣里面得給你戴大紅花,得表彰,得讓你作報告,得敲鑼打鼓送你上學(xué),得給你月票……”
楊玉山說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自家女兒的成績單都忘記讓人查了。
文化館的平房上,幾個人看著大院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卻又聽不清。只看見老張抱住了劉一民,老李下意識地說道:“老張這是在干什么?”
“不會是一民沒考好,想不開,老張是在攔著他吧!”
“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