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策一直追出二十里,這才停了下來。
不是因為他不想繼續追,那可是個萬夫長,就這么跑了他能甘心?
可即便人撐得住,戰馬也撐不住了。
他摸了摸身下戰馬的鬃毛,扛著他這個大鐵砣子跑了這么久,馬兒已經累的口吐白沫了。
他嘆了口氣。
“鐵浮屠什么都好,就是有點費馬...”
“離開龍門口半月了,也不知道小烏騅長大了多少,快快長大吧,日后就靠你了?!?/p>
他望著蠻子大軍消失在草原深處,定了定心,看向身后的于峻。
“清點一下,咱們死傷了多少兄弟?!?/p>
原本還滿臉亢奮的于峻臉色一變,肅然點頭,轉身去查驗了。
徐建業望了望軍漢,表情比較樂觀。
“大人放心,此戰我們氣勢如虹,即便有傷亡,也必然不多。”
陳策道,“我自然希望越少越好。”
徐建業聞言感慨。
“大人仁德?!?/p>
很快,于峻回來了,能回來這么快,說明結果并不算糟糕。
果然,于峻匯報道,“死了七個弟兄,受傷的不少,但都不算重,不會危及到生命?!?/p>
七個!
徐建業心中震撼!
兩千人沖鋒十倍于自身的軍力,殺死敵軍超過一萬人,結果自家只付出了七個人的代價!
跟著大人,真是一次次的在制造奇跡,一次次的刷新他的認知!
陳策稍稍松口氣,嚴肅道,“立即回去把兄弟們的尸首找出來!”
“是!”
騎兵踩著一路蠻子尸體,重新回到了營地。
這一戰殺了萬余蠻子,兵甲無數,蠻子撤離的匆忙,大部分的牛羊糧草也沒有帶走。
軍漢們收斂了自家兄弟的尸首后,看著戰利品臉上浮現出喜色。
然而這些,還不是此戰最大的收獲。
徐建業和于峻等將領催促著陳策進城,清理戰場可以之后再做。
陳策倒覺得,清理戰場更急,因為尸體太久他就摸不到屬性了...
奈何這個原因他不能解釋給別人聽。
于是他只能順應大家的期待,帶著軍隊,通過已經被蠻子破開的城門,走進了幽州城。
一進城。
眼前的一切讓軍漢們再次攥緊了拳頭,只恨自己殺的蠻子不夠多。
短短一夜之間,幽州城已經面目全非。
血紅色的水洼里,泡著百姓的尸體,有老人,有小孩,有青壯,也有衣不蔽體的婦女。
沿途的商鋪民舍全部被劫掠過,遍地都是碎掉的家具和尸首。
本來很熱鬧的幽州城,此時靜的嚇人。
直到他們走到深一些的位置,才終于漸漸看到活人,只不過見到他們后都迅速緊閉門窗。
匪過如梳。
兵過如篦。
兵的危害有時候遠比那些匪徒更可怕。
但是百姓很快發現,這些軍漢并沒有闖進他們家里來的意思。
整整齊齊,沉默肅穆,沒有絲毫匪氣。
隨著深入,存活的人越來越多了,也看到了乾兵守衛。
有這么多人沒有遇害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將領們眉頭卻皺了起來。
等到了將軍府,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哈哈哈哈!”
祁慶豐大笑走出,“諸位將士擊退蠻子,解救幽州城數萬百姓于水火,功勞蓋世?。 ?/p>
壞了!
這家伙沒死!
于峻和徐建業等人對視一眼,手不自覺慢慢的摸到了刀柄上!
他們辛辛苦苦打下幽州城,可不是為了讓這家伙坐收漁翁之利的,幽州城必須由大人當家!
眼見他們這動作,祁慶豐笑容僵住了,腳不自覺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身后的守備和千戶等下屬同樣如此。
這些家伙可是殺神!
僅僅以兩千兵力殺的蠻子丟盔棄甲而逃!
那精美如藝術品的甲胄上面,此時還掛著蠻子的碎肉和血呢!
“陳伯爺,請問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祁慶豐色厲內荏道。
陳伯爺?
陳策好笑,看來這家伙還認識自己。
他抬起手,身后眾將領雖然不甘,卻還是乖乖把兵刃收了起來。
陳策拱拱手,“將軍見諒,兄弟們剛剛從戰場上下來,還有些緊張,沒有別的意思。”
祁慶豐也不知道信了沒,恍然的點點頭。
“理解,理解!”
“諸位將士辛苦了,我這就讓廚子準備豐盛的宴席,犒勞你們!”
“陳伯爺,我已命人收拾好了房間!”
“你泡個澡,休息一下,宴席就該好了,屆時我們再痛飲一番,好好感受伯爺的風采!”
于峻等人微微皺眉,目光詢問陳策。
陳策倒是面無異色,笑著點點頭,“也好,就叨擾將軍了!”
“哈哈哈!”
祁慶豐大笑,伸手示意他們進將軍府。
“請!”
陳策命軍漢去城外扎營,而后只帶著于峻徐建業和幾個連長,閑庭信步的走進了將軍府。
祁慶豐目光一凝,和下屬們對視一眼,都生出了深深地忌憚。
……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
徐建業想起大人說的這句話,此時只覺得諷刺又真實到了極點。
幽州城一地狼藉,將軍府卻是琴音瑟瑟。
美酒。
佳肴。
被一個個美貌的侍女,不斷的送到他們案桌上,還貼身侍奉。
徐建業和于峻等人的思想早已經過洗滌,面對這窮奢極欲的一幕,只覺得惡心和憤怒。
陳策也目光微冷,但是他沒表現出異樣,目光安撫幾人稍安勿躁。
祁慶豐把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殺機隱現。
這陳策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悄悄拉出了這么一支可怕的騎兵!
而今擊潰烏紇,解救出整個幽州,陳策的威望已然超過了他!
若是不能將此子解決掉,幽州恐怕易主!
這是祁慶豐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再者,只要殺了陳策和這幾個死忠,那三千悍卒就是他的了!
到那時,烏紇對他而言又有何懼哉?
蠻子有何懼哉?
甚至靠這三千騎兵,他未必不能更上一層樓,攬下更多職權,爭一爭那北疆總兵之位!
這些都是祁慶豐和從屬們剛剛商量過的。
他們拿不準這些軍漢的實力,因此在酒水中動了一些手腳。
只需要他們喝下,就能夠輕松拿捏!
“哈哈哈!”
祁慶豐舉杯笑道,“諸位將士辛苦,我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就以此酒先敬你們一杯!”
說完,他仰頭一飲而盡,展示干凈的杯底。
守備和千戶們也都笑著對陳策等人舉起酒杯,干了手中的酒,紛紛示意他們沒有養魚。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陳策端起了酒杯,朝著嘴邊喂去。
眼見就要喝到,他的手卻突然停住了。
祁慶豐著急問。
“伯爺為何停杯不飲?莫非是將軍府的酒菜不合你的口味?”